半壶水

广西边关看历史 2024-03-28 01:09:14

半 壶 水

战士 李国学

1981年5月10日, 敌人为了夺回高地, 组织了一个加强连的兵力向法卡山反扑过来。各种各样的炮弹倾泻在阵地上, 泥土翻过来了, 小草被烤焦了, 连空气也好像燃烧了。火, 火,火, 到处是火!

我们排已经在阵地上坚守两天两夜, 出发前带的水早就喝光了。敌人的炮火封锁了山脚下的通路,炊事班一时上不来。大家的喉咙都火烧火燎的,连呼吸都感到十分吃力。水,水,水, 每一个人都渴望着水!

排长艾日辉卧在三号阵地的堑壕旁,一会儿拿起望远镜观察前沿阵地,一会儿又对着步谈机向战士传达战斗命令。他的嘴唇裂开了缝,一讲话就朝外面滴血。我是排长的联络员, 看他那个难受劲儿, 心里就像刀绞 一 样。我 说:“排长, 我去找点水来!”排长没有说话, 只轻微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对这一行动不抱多大的希望。

天黑下来了, 阵地笼罩在朦胧的月色里。我顺着壕沟摸索过去, 心想:伤员都撤下去了, 也许会有水壶 留 在 阵 地上。我摸到了一个水壶, 放在耳边摇了摇, 一点 响 声 也 没有, 又拿起一个水壶, 壶口朝下一倒, 只倒出一把干土。它被弹片打穿了。我继续向前爬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在四号阵地上摸到了一个水壶, 轻轻一摇, 发 出“咕 咚 咕咚”的响声。啊, 这简直比世界上最美的音乐还动听!有水啦!我高兴极了,像捧着全排战士的生命一样捧 着 这 半壶水, 向三号阵地爬去。

也许是条件反射吧, 手里有了水, 我的喉咙就感到特别渴, 别说是半壶水, 就是一桶水, 我也会把它喝光。可是我不能喝。我眼前晃动着排长那带血的嘴唇,耳边响着排长那沙哑的声音。他更需要水呀!

“排长, 有水啦! ”

“噢?”排长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摇了摇水壶, 他才伸手把我递过去的水壶挡回来,用沙哑的声音说:“五班刚刚收复五号阵地, 他们很辛苦, 送给他们吧!”

我没有动。排长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今天 上午 八 点钟, 后勤的同志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送来了几块旅行面包,我把面包递给排长, 他却说:“四班在前沿, 他们很辛苦,把面包送给他们吧。”

我只好把面包往前面送。四班长一看到面包就问:“排长吃了没有? ”,“面包很少,”我照实说, “排长说你们很辛苦, 要让你们吃。”

“胡闹!”四班长火了, “你给我送回去!”

当时敌人的炮火打得人抬不起头来, 我是把面包装在麻袋里, 顺着壕沟拖过来的。这样拖来拖去, 面包拖成“面粉”了, 还是谁也不肯吃, 我也很恼火:“四班长, 要是平时,我再跑两趟也没事, 可是现在……”

“好,好,听联络员的。”四班长朝我做了个鬼脸, 向战士们一招手说:“大家来吃面包!”战士们这才把手伸进麻袋,你一把我一把地把这些“面粉”消灭掉……

想到这些, 我用央求的口气对排长说:“排长, 你要指挥打仗, 就喝了这点水吧。”

“你就送去吧, 咳!”排长用手抹了一下唇边渗出来的血水, 有点急了。

我觉得再说也是多余的了, 不但无效, 还会增加他的痛苦。多好的排长呀!我的鼻子一酸, 差点掉下泪来。

我来到了五号阵地。

“五班长, 我给你们送水来了。”

“水?”五班长疑惑地看着我, “排长喝了没有?”

“喝过了。”我吸取了送面包时的教训。

五班长拿过水壶摇了摇, 又塞回我的手里:“你说假话, 现在哪来的水呢? 肯定是排长舍不得喝, 留下来的。”

我急了:“就是喝过了嘛。”我把水壶又递过去, 可是谁也不接。我突然想起了副班长,他是我的老乡, 我把水壶递给他说:“副班长, 你是我的老乡, 就带个头吧!”

此时, 副班长肩上斜挎着一支冲锋枪, 两肋挂着两个轻机枪弹匣, 双手端着一挺轻机枪正注视着前方, “黄军装”上印着白花花的汗迹。他回过头来看了看我, 说:“好,看在小老乡的面上,我喝!”他一把接过水壶, 拧开壶盖, 仰起头就喝。之后又把水壶传给别人……全班战士都“喝”过了。班长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小李, 我们喝够啦, 这些水该送给排长啦。”

还能说什么呢? 我把水送给排长, 排长又把水送给了挖工事的工兵同志。直到晚上十点钟, 敌人的炮火冷落下来了, 一排上来换我们下去, 我去收拾水壶时, 壶里还“咕咚咕咚”响个不停。

摘自《法卡山一日》(1982.10出版)刘瑞安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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