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木子 图/来自网络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时光如梭,不觉已入老境,却忘不掉童年的趣事,放不下旧时的思念。童年原是一生最美妙的阶段,是一片朦朦胧胧的聪明,回眸之中,五彩灿烂,只是少了些许安宁与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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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儿时看的书多,编织的梦也多,尤其我捡的苦槠子贼多,却没人愿意和我滚铁环或是抽陀螺。真没劲,陪伴我的只有天井上方那四角的天空,还有整天咿呀哭闹的小妹妹狗皮膏药般黏在身上。
父亲不挨斗,母亲的大嗓门不嚷,暂时的风平浪静总能让我很快地恢复愉快的心情,而且可以出门玩会儿。我没有小伙伴为伍,只好去老屋背后的墙旮旯垃圾灰烬里挖宝藏,去小路旁黄荆条上捉细胳膊细腿的蓝蜻蜓,除此之外,就是看解放大卡来村里运人装窑柴,间或公社的吉普车扬起一条灰龙停到晒谷场,那是唯一可以与小伙伴一同围观的机会,但多半亦会有父亲不好的消息。
我只得悻悻回家带妹妹,打着赤脚,拖着不舍的心情。回屋要经过“奀大毛”家门口,他与我同庚,作业都是我替劳,酬劳则是他偷家里的零食或红薯给我当午饭。不读书的日子,“奀大毛”是绝不会理我的。他有个大哥哥,每天都猫在家里给他削木头玩具,我非常羡慕。那大哥哥有“猪脚病”,听下放在村的王老师说是“癫痫”,要去大医院才治得好,可农家哪来那么多闲钱,何况大医院怎么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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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奀大毛”家兄弟姊妹多,那大哥哥在兄弟中排行老大,下有五个弟弟,头上还有两个姐姐。我记得他大姐头上有癞痢,整天花毛巾裹头,跟随在同样花毛巾裹头的她母亲屁股后忙了队里,便是自留地上。“奀大毛”的父亲在生产队是赶牛的老把式,似乎从没穿过上衣,把一个光脊梁硬生生晒成了老腊肉。他们一大家子都心地极为善良,也从没因我是地主的狗崽子嘲笑过我。
大哥哥不发病时,要忙着剁猪草,一边会唱很多歌。有时兴奋得手舞足蹈,还将长柄的形似沙僧兵器月牙铲的劯草刀学京剧武生旋转起来,戳、扫、撩、劈,铲随身走,动势相连,几达身械合一的境地。那一次谁也没料到他突然发病了,就在我们的叫好声中,劯草刀脱手而出,从背后滑向他的脚后跟,咔嚓,把个脚后跟剁开两寸来宽的血口子,至今想来都瘆得慌。
大哥哥的手老是插在衣兜里,那手好丑!伤疤好多,是不是与发病有关,我不清楚。但他居然可以用丑陋的手削出那么多精致的木头玩具,尤其是四轮木头车,吱扭吱扭向前行,可坐人,能舂米。那军绿色大卡车是大哥哥自己调色的,装了车灯,安上电池真的晚上能照见路。我不明白大哥哥咋如此聪明,凡是能用手做的东西,他都能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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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逮空就爱到大哥哥家看他削木头车,然后回家依葫芦画瓢自己来做。杉树头柴堆里尽是,可要削成小卡车,要锯,要凿,要斫,要铲,是需要下一番功夫的。大哥哥削的木头车,不仅仅好看,那长方形的车身底盘带有活动转轴,能拐弯掉头。于是我闷头研究起木头车的诀窍,但终是玄妙难解,还硌得手指节磨起好几个大泡。
那一段时间我忙坏了,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我沉浸在“创作”的喜悦之中,到了忘我的境地。这是我生平难得有的一个满意的时刻,除去大哥哥家“偷艺”,全身心都投入进去,足不出户。
我的小卡车落地了,遗憾的是装不上车灯,只能钉上两枚图钉权作了事。如今想来,那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品”,对当时的我来说,无论成败与否,也都是极其重要的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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