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纪大烟袋 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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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外面天黑了,就着车厢里的灯光看书,眼睛有些酸涩。我放下书本,挪了一下僵硬酸疼的屁股,揉了会儿眼部和太阳穴。或许是我的动作惊醒了老人,老人一个翻身,将腿移开了,并用被子将双腿裹了起来。
卧铺车厢十点钟会准时关灯,我也躺回自己的中铺。很奇怪老人在我起身后,居然又踢开被子,还将自己的长裤子脱下一些却并不全部褪下来,刚好捋到自己的膝盖那个位置。这使我感觉很惊诧,不由得暗想:天不太热呀,难道是我刚才的举动太明显,老人心领神会了,这是对我的暗示?
一斤花生二斤枣,好运总是随缘跑!我忐忑了一会儿,最后我决定溜下铺去看看,探究一下老人倒底啥缘由。脚刚挨到临窗的小桌子,突然哐嘡一声,桌上的不锈钢盘子不知为啥滑落到地上,我赶忙缩回铺上,心底涌起一股做贼心虚的砰砰乱跳。而下铺的壮汉也醒了,趿拉着鞋子,摇摇晃晃去了厕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睡梦中,隐约听见轻微的呻吟,若有若无,实在太困了,兀自侧身继续睡。事实上,我早已习惯外面世界里存在的热心或者冷漠、警觉或者疏忽。然而,这不间断的呻吟声越发钻耳,似乎就在耳畔。仔细辨别,竟然来自老人的下铺。我倏地起身,脑壳撞在上铺的床板,很是生疼,但我顾不了这些。下床,俯首问询老人,得知老人头晕、恶心,我摸了摸老人的额头,凉凉的,满是一层湿湿的汗水。我给老人倒了杯水,扶着他喝了几口,摘下他晾在床头的毛巾替他擦干满头的汗,便火急火燎地去寻求列车员帮助。
幸好列车员中有懂医的,提着药箱就来了。量血压,测心率,询问了老人一些问题,也给了一点药。他边收拾药箱边对我说暂无大碍,并特别交待,多喝水,如果老人不想睡了最好扶他去车厢连接处透透风,等到站后立即去医院好好检查。瞧他说话的语气,一定当我是老人的孩子呢!而此时,老人一脸凄然,沉默着,显得非常无助。我很爽快地应承下来,连声说着感谢列车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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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了药,用热毛巾再次擦了脸和额头,该是药有效果,老人不再呻吟。看看表已是夜里一点多,原本想爬回中铺,可是已睡意全无。书是看不成的,索性斜倚在老人睡铺靠过道这头的栏杆,闭眼打盹。
那一夜,老人应该还是不适,睡不安稳。我伸手探触了老人额头五次,喂水了五回,搀扶老人上厕所三趟,两次小解一次大解,也连抱带拥地劝说老人在列车进出口处透风了三趟。
终于熬到天亮了,火车已过韶关,下铺的壮汉也在韶关下了车。这时候,我又细细地打量起老人来,脸色有些蜡黄,的确是痛苦了一晚。他抓住我的手,“你真是个好娃!叫我怎么谢你?”我对他咧嘴笑笑,示意他先漱个口洗个脸,再吃点东西。老人很听话,眼眶里尽是对我信赖且依靠的眼神。
我很快从餐车买来早点,伺候老人喝了一小碗稀饭、半个馒头,花卷只咬了一口,估计是有点冷硬。老人再次要上厕所,我跟了进去,很自然地帮老人解开裤腰带。真是奇怪,我之前的生活母亲包办了一切,根本不懂照顾人,做事向来心粗气浮,但眼前的我仿佛被太上老君喂了仙丹,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细致入微,温柔体贴。
终于到站了,列车员给我的交代言犹在耳。出站后,陪同老人去了一趟医院,再送他回家。他家的房子窗明几净,三居室,其中一间书房,陈设简朴,但很有文化底蕴。从他话语中可以判断他以前是政府部门一个说一不二的主。他指指墙上的一个老妇人照片,哽咽难言。他老伴走了五年零四个月了,一儿一女都去了国外,如今家里就只剩糟老头一个。
诚然,感悟伤怀我懂,却不懂百般抚慰,更不会陪着抹眼泪。只好讪讪道:“多保重身体,多出门溜达,做个逍遥翁也好!”
那天,我并没过多停留。临别时,老人坚持要了我的手机号码,但我没有要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