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潇/文
【前言】我是个漏斗胸患者，去年暑假在广州接受了两次手术，第一次手术失败，第二次手术成功。将两个手术医生做对比，给我的体会是，我需要的是会开刀的医生，而不是能说会道的医生。
我来自长沙，是一名大二在校学生。我患有漏斗胸病症，非常烦恼，早就想治疗。我老家在江苏，初中时在南京看过几次病，当地医生说手术有风险，且需要截取骨头，我很害怕，父母也害怕，所以没有治疗。但病症不除，我心里始终放不下，也感到自卑，总希望有机会把病治好。
前年我上了大学，后来在网上听说有微创和超微创手术，于是又看到了希望，去年暑假时到上海看病，专家看了我的检查后，认为我的病不是典型的漏斗胸，治疗恐怕效果不好，他们向我推荐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的王文林教授，并告诉我王教授是目前国内最专业的医生，有很好的经验，一定能把我的病治好。带着希望，我和父母很快来到广州。但到他们医院挂号时，发现王文林教授根本不出诊。由于不知道怎样找到王教授，当时很着急，后来我和家人在酒店里商量，既然来广州了，如果找不到王文林教授，可以尝试一下其他医院的教授。于是我和家人在网上做了搜索，很快找到另外一家很出名的大医院的M教授，他自己的宣传介绍中说擅长漏斗胸的微创手术。看到了他的信息，我和家人都喜出望外，觉得没有白来广州。
第二天，我们在网上挂了M教授的号，来到门诊见到了他。他似乎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专家，他很自信地告诉我们说，他的科室是最早做这个手术的，他的手术水平也是最高的，而且反复强调，他绝对有把握把手术做好。听了他的介绍，我和家人都觉得很幸运，以为我们找对了人。
很快，我办理了住院手续，手术在第二天完成，由M教授主刀，术中放了一条钢板。术前我和家人抱了太大的希望，认为一定能够有一个很好的结果，但让我们感到失望的是，术后效果一点都不满意，我的病本来就是胸口有个凹陷，而术后凹陷依然很明显，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我家人问M教授，他解释说，凹陷那里的骨头比较软，不会马上有效果，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变平。我当时就怀疑他的话是不是靠谱。但钱花了，罪受了，我不敢面对现实，我也想用他的话欺骗一下自己，希望过一段时间会好吧。
术后3天我出了院，但我感到两端的切口非常疼。起初我认为是手术早期的疼痛，没有太在意，但过了十几天后疼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我家人通过微信问M教授，他说我太娇气太紧张的缘故，告诉我说肯定没有事情。我也不想有什么事，更确切地说，我是怕有什么事。于是家人去买了止痛药给我吃，但毫无效果。
我苦苦支撑了一个月，依然疼痛难忍，每天连腰都直不起来。而最让我心情沉重的是，胸口那该死的坑似乎越来越深。我几乎要崩溃了。我告诉家人，我受不了了。必须赶紧再看看怎样治疗。家人再次联系M教授，他依然坚称手术很成功，让我不要紧张，放松心情，疼痛很快会减轻，坑也会逐渐长平。
我的家人似乎被他的话说通了，开始劝我，但痛苦在我身上，我已经看清了M教授的本质，我坚信手术失败了。我拼命与家人争执，最后父母不得不接受现实，承认白挨了一刀。既然手术失败，要治疗就要再找医生，这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王文林教授。但他根本不出诊，怎样才能联系到他呢？后来我在网上找到了他科室的电话，然后打电话过去，值班的护士姐姐了解了我的情况后，把王教授的电话给了我。很快我联系到王教授。我把病情告诉他之后，他很快安排我到广州。
电话里听他王文林教授的声音很年轻，我有些怀疑。这么年轻的教授有大家传说的那样神奇吗？到了他的科室之后，为了消除疑虑，我和家人专门先到病房里走了走，看到很多胸壁畸形的病人。我们问了他们治疗的情况，也看了他们手术后的胸部外观。大家来自全国各地，很多各地的病人，所有病人都异口同声地说王教授手术好。我终于相信。
很快见到了王教授，他确实看着很年轻。通过交谈我发现，他非常专业，这让我和家人终于放了心。
王教授分析了我的病情，他认为第一次手术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钢板放的位置有问题，没有放在凹陷底部，由于恰好位于斜坡上，所以很容易滑动，结果钢板移位而导致手术失败。另外，他还告诉我，像我这样程度的畸形很难用一个钢板矫正成功，必须用两个板才能做好手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说第一次手术的方法存在很严重的缺陷，由于是用另外一个小钢板进行固定，而这个小钢板位于皮肤之下，所以把皮肤顶起来很高，很疼。王教授的分析很有道理，我完全接受。王教授说了他的手术方法，感到很神奇，于是彻底相信了他，安心地准备第二天的手术。
第二天王教授要做好多台手术，我的手术安排在第4台，我在病房一直焦急不安地等待，直到中午护士才过来接我去手术室。去的路上我突然担心起来，我怕王教授会不会安排其他医生为我做手术，而不是他自己亲自主刀。到了手术室后我才放了心，我躺在手术台上后，我看到王教授过来看我并安慰我，让我放心，说他一定会亲自把手术给我做好。他的话让我心中暖暖的，当时眼泪差点流出来。我很快睡着，等我睡醒时手术已经结束，我一直担心手术再次失败。我醒来后第一时间伸手摸了我的胸口，谢天谢地，已经完全平了。我终于放下心来，再次入睡。
我的手术非常成功，胸壁外观完全恢复正常，疼痛也不严重。过了五天后，几乎没有明显疼痛，一切都恢复正常。我和家人都非常开心，也很感动。临出院前，王文林教授过来看望我，嘱咐完各种注意事项后，他竟然送了我一本书，他说是刚刚出版的新书，书名是《手术与手艺：我的外科生涯》。我对这个意外的礼物喜出望外，带着王教授的书和美好祝福，我离开了广州，很快回到长沙，学校已经开学。这次为了治病我请了假，假期已经快结束，必须马上回去上课。上课之余，我没有忘记王教授的那本书。由于我治病的特殊经历，我对书的内容特别感兴趣。我花了3天的时间读完了整本书，心中有了太多的感慨。
病人患了病，如果吃药打针或者其他方法无法治疗，如果手术是唯一可行的治疗方法的话，手术医生的水平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王文林是个特别重视手术技术的医生，他在书中反复强调，他很反感那种满口理论、每天专注于所谓科研的医生，他把自己描述成一个手术匠，根本目的就是不想与那些医生为伍。相比之下，那位M教授显然是另外一种形象。表面上看似乎很有文化很有知识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夸夸其谈，华而不实。做手术靠的是手，不是嘴皮，所以从我这个患者的角度来讲，我只需要会开刀的大夫，而不需要很会说教的医生。M教授也许更能让患者信服，但遗憾的是，他糟蹋了外科大夫的名声。开刀不行，如何给人治病？
（作者郑潇，来自长沙，漏斗胸患者，2023年7月接受手术。原文转自《医学科技之声》2024-02-03，原文标题：读《手术与手艺：我的外科生涯》：我需要会开刀的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