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志你好,我来申请离婚报告。”
十分钟后,陆挽棠拿着崭新的离婚报告,大步走出了办公楼的门。
看着上面印着的“严骁南”三个字,她的心好像被什么刺痛,思绪飘到很远。
严骁南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前世爱了一辈子的人。
可严骁南的初恋情人徐瑛淑,却是横亘在两人中绕不开的刺。
他们不只一次因徐瑛淑而争吵,也在争吵中消磨了所有的爱意。
上一世,她临死前想再见严骁南最后一面,却只听到他冰冷的拒绝——
“瑛淑家里有事,我得去看看。”
陆挽棠的心彻底冷了。
没想到再睁眼,她竟回到了1989年——严骁南结婚的第三年。
重活一回,她要与严骁南彻底划清界限,离开这个伤心地。
只是……陆挽棠看着报告上标注的日期,眉头轻蹙。
“5月2日……怎么会这么巧?”
她记得这是徐瑛淑来军区大院的日子。
果然,一抬眸,陆挽棠就看见军区大院门口那辆熟悉的军绿色吉普车。
严骁南下车正绕到副驾,为徐瑛淑打开车门。
他一身军装挺拔,俯身拉开车门的动作却十分绅士,垂下的眼睫写满了温柔。
和前世相同的一幕,深深刺伤了陆挽棠的眼。
她心中一颤,还不等反应,严骁南就拉住了她。
“挽棠,这是徐瑛淑。她刚来军区,有不熟悉的地方,你多帮忙。”
徐瑛淑闻言赶紧摆手:“哪敢劳烦挽棠妹子?骁南,你记得小时候的情谊愿意帮衬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听着这话,陆挽棠心里都泛着冷。
这哪里是感谢,分明是在炫耀她自小便认识严骁南,在他心中地位非凡。
偏上一世自己蠢笨如此,竟听不出徐瑛淑这话里意思,还跟着附和。
现在倒是听出来了。
可她也不在意了。
陆挽棠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只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我还有事,先走了。”
严骁南看着她这疏离的模样,倒是愣了下,忍不住问:“你刚才去哪了?”
陆挽棠捏着离婚报告,正想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却听徐瑛淑一声惊呼。
“骁南,这是给我申请的房子吗?这么大的屋子,还有个小院子,真好!”
严骁南立刻被吸引住视线。
他看向满脸惊喜的徐瑛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记得你喜欢侍弄花草,就特意给你申请了这间,你喜欢就好。”
陆挽棠跟着看过去,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间屋子,是当初申请房子时,她一眼看中的那间。
只因这院子与老家的院子很像,她看着就想起家。
可她想申请时,严骁南却说:“院中有花草会招蚊虫,还是住楼上那间吧。”
原来不是怕蚊虫,只是这间房子要给别人住。
上辈子的她,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陆挽棠心口滞涩,可下一瞬,她就看到自己手中的离婚报告。
反正她已决意离开,这屋子,严骁南想给谁住就给谁住吧。
陆挽棠生出一丝释然,不再管那两人,转身上了楼。
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拨通老家的电话。
陆挽棠听着电话那头接通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开口。
“阿妈,我过段时间回家看你,好不好?”
上一世,她一直跟在严骁南身边,和母亲聚少离多,甚至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到。
重活一世,她不仅要离婚,还要弥补对母亲的亏欠,在她身边好好尽孝。
陆母喜出望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好好好,乖囡囡回来当然好!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啊?”
“能待很久。”陆挽棠看着手里的离婚报告,声音平静。
“阿妈,我准备离婚了。”
第2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下一刻,陆母关切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囡囡怎么想离婚了?是在军区受欺负了?还是严骁南对你不好?你跟阿妈说……”
陆挽棠听着母亲满是关切的话语,心头一片酸软,不由得红了眼圈。
上辈子跟严骁南吵得最凶的时候,她向母亲倾诉,母亲也是这样关心她的。
还劝她:“大不了就离婚!阿妈养着你,才不叫我的乖囡囡被人欺负!”
只是上一世自己犯了倔,死活不肯提离婚。
当时她傻得可笑,觉得只要对严骁南更好,就能挽回他的心。
重活一世,她终于看开,不想再无端空耗下去了。
“妈,您别担心,我没被欺负。”
陆挽棠轻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好累,不想再爱下去了。”
陆母这才停住,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好,妈等着你回来。”
这句话让陆挽棠瞬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只有阿妈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给她包容和爱。
陆挽棠强忍着哽咽应下,才说:“您照顾好自己,我、我先挂了。”
她匆匆挂了电话,才发泄般地哭出声来。
还好,这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
以后她就陪在阿妈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没过一会,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陆挽棠赶紧擦干眼泪,收起情绪。
可严骁南还是看到了她通红的眼圈。
他皱了皱眉,问了一句:“怎么了?”
陆挽棠摇摇头,移开话题:“你怎么回来了,下午不用去部队?”
严骁南只是随口问了句,见她不答也没追问,只转身进了卧室。
“今天瑛淑来,我特意请了假,打算下午带她去周围转转,熟悉环境。”
陆挽棠闻言一怔,听着他这般自然又轻松的语气,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无论前世今生,严骁南从没为她请过假。
哪怕当年自己意外流产,严骁南也只说:“工作太忙,脱不开身,你在家好好休息。”
她只当这是作为军人家属必须的牺牲,可现在才发现……
原来他不是不能请假,只是她这个人不值得罢了。
陆挽棠无声苦笑,松开了捏紧的手。
反正决定离婚,她又何必为这些事伤心呢?
陆挽棠想着,抬眸看他,冷淡开口:“严骁南,我有事要跟你——”
她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骁南,你好了吗?我先去楼下等你了。”
徐瑛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严骁南闻言加快了动作,迅速穿上外套,眼里是少有的急切:“马上!”
陆挽棠心口一滞,想说的话哽在了喉头。
严骁南只匆匆扫了她一眼,丢下一句“有事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而后匆忙消失在了门口。
甚至都不会问她要不要一起。
要是以前,陆挽棠一定会厚着脸皮跟去,再吃一肚子醋让自己难受。
可现在,她只是收回目光,取出离婚报告放在桌上,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晚上就晚上吧,只要严骁南能签下离婚报告,她愿意等。
当晚,陆挽棠抱着这个心情,等严骁南等到了半夜。
就当她以为严骁南不会回来的时候,窗户闪过一抹亮光,楼下传来汽车的声响。
陆挽棠起身走到窗边望去,只匆匆一眼,便僵在了原地——
楼下,亮着灯的吉普车前,严骁南正把徐瑛淑拥在怀中。
第3章
陆挽棠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拉上了窗帘。
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严骁南对徐瑛淑余情未了,何必为此伤心呢?
正想着,门口传来响动,是严骁南走了进来。
他没料到陆挽棠还醒着,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
“下次不用等我,你先睡就行。”
陆挽棠听着这看似体贴的话,只觉得讽刺。
严骁南哪里是真的关心她,是害怕她发现他与徐瑛淑的暧昧吧?
陆挽棠心头发冷,正要说话,却见严骁南踉跄了一下。
她下意识伸手去扶,却闻到他身上有淡淡酒气。
“你喝酒了?”陆挽棠满心惊讶。
严骁南向来自律,滴酒不沾,今天竟然破了例?
严骁南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霎时变得温柔。
“今天开心,就喝了一点。”
陆挽棠动作一僵。
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因为徐瑛淑的出现才开心。
她抿了抿唇,收回了扶着严骁南的手,缓缓开口:“我等你到现在,是有事要说。”
她话音严肃,与以往的温婉截然不同,严骁南却迟钝得没反应过来。
他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扶额道:“明天再说吧,我有点累了。”
往常他说了这话,陆挽棠都会应下,还会体贴地给他捏肩倒水,缓解疲累。
可今日,陆挽棠却没理会,自顾自地开口:“我们离婚吧。”
严骁南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挽棠:“你说什么?”
陆挽棠在他诧异的目光里拿出离婚报告:“我已经签好了字,只等你了。”
严骁南看着她坚决淡然的神色,脸色一沉。
“你又闹什么?当年是你费劲心思嫁给我,还说以后绝不离婚,你忘了?”
陆挽棠听着这话,捏着离婚报告的手渐渐收紧。
当年确实是她对严骁南一见钟情,不惜放弃机会,从深市追到了华北军区。
用了两年,才算焐热了严骁南这颗石头一样的心。
可后来……
她看着严骁南的脸庞,只能想到前世两人因徐瑛淑而爆发的种种争吵。
次次都不欢而散,次次都是她自降底线,放弃尊严去求和。
陆挽棠是真的觉得累了。
严骁南的心不是石头,只是他爱的人不是她罢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严骁南,我累了,我不想再爱你了,放我离开吧。”
严骁南神色更加阴沉,眼里仿佛酝酿起一场风暴。
“说结的是你,说离的也是你,你就是这么把婚姻当儿戏?!”
陆挽棠心头一颤,还想说什么。
严骁南直接强硬地打断:“我绝不同意离婚,这件事就到这,不要再提了!”
说完就转身进了卫生间,那张离婚报告,他看都没看一眼。
只留陆挽棠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当晚,她在客房辗转一夜未能安眠。
第二天陆挽棠早早起了床。
她本想再和严骁南好好谈谈,推开门却看见徐瑛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
徐瑛淑笑着打招呼:“妹子醒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早餐:“骁南做了早饭喊我来吃,自己倒是有事先走了,你也一起来吃吧。”
陆挽棠脚步一顿,看着那桌早餐,眼神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一直是她照顾严骁南,从来不知道严骁南还会做饭……
陆挽棠知道,徐瑛淑的邀请只是另一种炫耀和示威。
她懒得理会,穿上外套就要推门出去。
徐瑛淑却在此时出声:“昨晚你都看到了吧?”
“骁南的心里还有我,我劝你趁早离婚,别插足我们的感情!”
陆挽棠只觉得可笑,她一把将大门拉开,冷眼看着徐瑛淑。
“你大声点喊,让大院里的人都听听,我是怎么插足你和我老公的感情的?”
第4章
徐瑛淑顿时噤了声,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愤恨地瞪着她。
陆挽棠冷笑一声,直截了当地开口。
“我确实要和严骁南离婚,可他不愿意,你要这么有空,就去劝劝他吧!”
说完,她不再管徐瑛淑诧异的神色,关上门就走。
陆挽棠跨上二八大杠,直接去了火车站。
她排了一上午的队,抢到了最近的去深市的车票,就在三天后。
陆挽棠看着手中的车票,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天后,她就能彻底和过去告别了。
可刚到家,就见熟悉的吉普车停下楼下,严骁南和徐瑛淑在车旁说话。
“骁南,真的麻烦你了,不仅帮我找房子还给我找了市一中音乐老师的工作……”
陆挽棠刚走近,就听到徐瑛淑这话,脚步一顿。
市一中的音乐老师?
她不由得想起,前世这个时候,自己也在悄悄备考这个岗位。
她本来考上了,正想回去给严骁南一个惊喜,却临时接到市一中的电话,说名额已经给了徐瑛淑。
她满心愤怒想去讨个公道,却被严骁南打击得体无完肤。
“是我让瑛淑去的。她师范毕业,又会弹琴,自然应该她去。”
“你除了会唱几首歌,还会做什么?”
严骁南说这话时眼神淡漠至极,似乎忘了,她就是为了和他结婚才放弃了进修唱歌的机会。
陆挽棠被他冰冷的模样伤到,跟他大吵了一架,冷战了半个月,才重归于好。
还是她先低的头……
徐瑛淑注意到她,主动出声。
“妹子,骁南是担心我路不熟,才回来送我去报道的,你不会生气吧?”
陆挽棠收回思绪,抬眼看去,正对上严骁南有些复杂的目光。
她的心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反正要离开了,这工作她也做不了,又何必在意?
等去了深市,她就可以重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陆挽棠摇了摇头,只看着严骁南淡声说:“今晚早点回来,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说完,她也不管严骁南晦暗的眼眸,转身便上了楼。
晚上,陆挽棠做了一桌好菜。
严骁南回来看到,顿时眉头一紧:“怎么做这么多菜?”
他顿了瞬,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说:“离婚报告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必愧疚。”
陆挽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严骁南的意思。
大概因为每次都是自己低头求和,他才会把这桌饭菜当自己‘无理取闹’的补偿了。
陆挽棠扯了扯唇角,平静地开口。
“我不是在赔礼道歉,只是觉得,最后一餐饭,应该隆重一些,也算好聚好散。”
严骁南刚有所缓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还要离婚?”
陆挽棠点了点头:“是。”
她将手边的离婚报告朝他那边推过去:“反正你心爱的人也不是——”
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妹子,你们吃了吗?我做了点家乡菜,想着骁南爱吃,就给你们送来。”
徐瑛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几乎瞬间,严骁南已经匆匆起身,大步过去打开门。
他看着徐瑛淑端着热碗被烫红的手,赶紧接过碗。
声音里满是心疼:“你不用专程送菜,家里做了饭,还够吃。”
徐瑛淑看着他笑得温婉:“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就想着给你送来。”
陆挽棠看着两个人的温馨互动,心头更冷。
严骁南爱的明明就是徐瑛淑,为什么偏偏不肯跟她离婚?
陆挽棠心头烦躁,还惦记着离婚的事,就想让徐瑛淑先走。
于是她走上前客气地说:“菜我们收下了,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走吧。”
说着,她直接去关门。
可门没关上,一声哀嚎骤然响起:“啊——”
陆挽棠动作一顿,就见徐瑛淑刚刚还垂在身侧的手被夹在门缝中!
徐瑛淑疼得脸色煞白,红着眼看向她。
“妹子,我只是好心来送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这手是要弹钢琴的呀……”
陆挽棠呼吸一滞:“我没有,是你自己把手伸过来……”
话没说完,严骁南直接将她推开,愤怒到了极点。
“故意害人还想倒打一耙,你当我是瞎的?!”
他怒斥了一句,搀着徐瑛淑下了楼,匆匆开车去了医院。
陆挽棠后脑撞到了门,怔怔站在原地,心比夜风更冷。
第5章
陆挽棠没有跟着去,只关上了门,自己吃了饭去洗漱睡觉。
可一夜睡得不安稳,她竟梦到了上一世死前的景象。
那时陆挽棠和严骁南又一次因徐瑛淑吵了架。
看着严骁南夺门而出的背影,她气得晕倒下去。
再醒来就是在医院,医生告诉她:“你这是乳腺癌晚期,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她害怕地打电话给严骁南,只得到冰冷的一句。
“这就是你新想出来的把戏?”
陆挽棠不甘心地问:“我要死了,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你也不来看我一眼吗?”
严骁南说出的话比寒冰还冷:“瑛淑因为你的胡闹寻了短见,我有责任照顾她!”
“你最好祈祷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否则你将面临的处罚会让你更加痛苦!”
她心痛欲绝,也就是那时才终于明白,严骁南爱的,永远是徐瑛淑。
陆挽棠从梦中醒来,悲伤还萦绕在心头。
前世严骁南说到做到,直到她死也没来看她一眼。
这辈子,她绝不能让自己再走向那样的结局。
陆挽棠缓和了心情,起身穿衣洗漱,去厨房做早饭。
刚吃上,就见严骁南怒气冲冲地回来,冷冷看着她。
“瑛淑断了两根手指,疼了一晚上,你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还有心情吃早饭!”
“瑛淑告诉我,你嫉妒她得了音乐老师的岗位,才故意夹断她的手指。陆挽棠,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陆挽棠被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控,心里也激起了火气。
“怎么,你想报警抓我?”
这一幕她太熟悉了。
前世也是这样,无论真相如何,严骁南只相信徐瑛淑嘴里的版本。
上一世的她没看破,只以为他是被徐瑛淑蒙蔽了。
可现在她知道,严骁南只是太爱徐瑛淑,不忍心她受委屈罢了。
严骁南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怔了一瞬,脸上写满了厌恶和失望。
“陆挽棠,我说这么多都不能让你认识到错误,你真是无药可救!”
陆挽棠冷笑一声:“我是无药可救,你既然觉得我恶毒,那就跟我离婚。”
她拿出离婚报告和笔,递给严骁南。
她看出严骁南眼中的迟疑,又故意说:“不然我之后会对徐瑛淑做什么,可说不准了。”
此话一出,严骁南明显怔了一下。
他眉头一紧,刚想开口,就听楼下传来一阵打碎东西的声音,还伴随着徐瑛淑的惊呼。
严骁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转身要走。
陆挽棠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声音也严厉了几分:“把离婚报告签了!”
严骁南眼中满是不耐:“你非要这样?!”
见她神情坚决,他气得点了点头,匆匆拿起笔在离婚报告上签了字,一把拍在她面前。
“陆挽棠,你别后悔!”
他咬着牙,深深看了陆挽棠一眼,大步离开了。
陆挽棠目送他背影消失,才转而看向离婚报告。
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严骁南”三个字,她心里的情绪无比复杂。
最终,只化为一声释然的叹息。
签好了离婚报告,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第6章
陆挽棠吃完早饭,就拿起离婚报告和户口本就去城里办理迁户口的手续。
看着独属于自己的户口簿,她好像卸下了重担一般。
她现在与严骁南、与这个地方,算是彻底断了关系。
陆挽棠欣喜得在城里逛了逛,买了些特产和伴手礼,打算回去的时候给家里人带去。
等到提着大包小包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陆挽棠正要上楼,徐瑛淑突然出现拦住了她。
她晃了晃打着石膏的手,话语之中带着笃定的意味。
“骁南和你离婚了,对吧?”
陆挽棠扫过她的手,看着那熟悉的炫耀神情,眼神复杂。
“你把自己手指弄断,在严骁南面前栽赃陷害我,就只是为了让我们尽快离婚?”
她好气又好笑:“为了一个男人,不惜伤害自己,值得吗?”
徐瑛淑被她这副神情激怒:“那又怎么样?现在你们成功离婚了不是吗?赢的人是我!”
陆挽棠只觉得荒唐,摇了摇头,懒得跟她多说。
“借过,我要回家了。”
她避过徐瑛淑走上楼梯。
徐瑛淑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说:“你和骁南都离婚了,那不是你的家!”
她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问:“你不会离了婚,还要赖在前夫家里不走吧?”
陆挽棠脚步一顿,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用着急,我很快就会走。”
说完径直上了楼,没再回头。
她一早买好了车票,明天就会彻底离开这里。
往后就算徐瑛淑想跟严骁南住在一起,也跟她没关系。
当晚。
严骁南回来,看见餐桌一片空荡,毫无开伙做饭的痕迹,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晚上没做饭?”
陆挽棠正绞着头发出来,闻言瞥了他一眼,轻轻应了一声。
“我下了一碗面吃了。”
严骁南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想问那他呢?
陆挽棠看出他的意思,自嘲地笑了笑:“上次做了一桌子菜也都浪费了,就不折腾了。”
反正他有徐瑛淑。
而且他们已经离婚了,她何必还上赶着给人做饭?
严骁南也想起了那晚的事:“我当时没想到你……”
话没说完,没关紧的大门处传来敲门的轻响。
徐瑛淑出现在门口,朝里看了眼,对着严骁南笑得温柔。
“骁南,你们家晚上没开伙啊?正好我晚上包饺子包多了些,你要不下来吃点儿?”
严骁南闻言一顿,瞥向陆挽棠,神情有些犹豫。
徐瑛淑又说:“老家那边有点事,我正好想跟你说呢。”
严骁南这才眉头一松,点了头。
下楼前,他转头看向陆挽棠,踟蹰片刻,说了句:“我一会儿上来,有话跟你说。”
说完,他就匆匆下楼去了。
陆挽棠平静地看着他转身,直到大门关上,才扯了扯唇角。
轻声说了句:“看来,没法好好告个别了。”
她知道,严骁南跟徐瑛淑走了,今晚就不会再回来了。
陆挽棠收回视线,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
陆挽棠将离婚报告和残缺的户口本放在桌上,上面压着结婚时严骁南送的戒指和手镯。
家里和自己有关的东西都被她清理了。
该扔的扔掉了,还有用的,她就整理好送给了对门的邻居。
那位阿姨得知她要走,还给她塞了好几个水煮蛋。
“你是个好闺女,不管去了哪,以后都要好好过日子,这边的事,都忘了吧!”
陆挽棠看出阿姨眼中的不舍和心疼,明白这段时间自家发生的事她都看在眼里。
陆挽棠鼻尖一酸,重重点头。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严骁南的房子里四下看了一遍。
在确定清除了和自己有关的一切,也没有带走任何与严骁南有关的东西之后。
她将挎包挎在肩上,毅然决然地带着行李推开了门。
“严骁南,以后再也不见了。”
在初升的朝阳中,陆挽棠独自踏上前往深市的火车,一路向南,不再回头。
第7章
严骁南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
自从那天离开后,陆挽棠便没了动静。
若是以前,她第二天就会按耐不住心思,来找自己求和。
可现在已经过去三四天了,她却这样沉得住气。
严骁南想到那天的争吵,心中沉了沉,难得地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说话太过分,真的伤到她了,她才……”
刚想了个开头,思路便被打断。
通讯兵来报:“报告严营长,有一位女同志来找您。”
女同志?
严骁南眸色一变,脑中浮现陆挽棠的脸。
……看来是陆挽棠来找他道歉了。
他恢复了往日冰冷的模样,点了点头:“让她进来。”
没想到进来的却不是他以为的那人,而是徐瑛淑。
“骁南,我记得你喜欢吃排骨,就给你做了送来,快尝尝!”
严骁南看着她,才意识到通讯员认识陆挽棠。
若是陆挽棠来了,通讯员会说“嫂子”,而不是“女同志”——是他关心则乱了。
严骁南收起思绪,看着徐瑛淑闪亮的眼眸,随口敷衍道:“你受了伤就好好休养,不必勉强做饭。”
徐瑛淑将这话以为成关心,立刻羞红了耳尖:“不勉强,只要是给你做,就都不勉强。”
说着,还含羞带怯地看了眼严骁南。
严骁南见状,眉头一紧,眸中划过一丝晦暗。
他不是傻子,徐瑛淑这明晃晃的示好,他看得到,也感受得到。
如果上次吃饭回来后在车前的那个拥抱徐瑛淑还可以用喝醉了来解释,可现在这些举动,未免有些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严骁南犹豫着想说什么,可看着徐瑛淑打着石膏的手,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他没有收下饭盒,反而推了回去,说:“不用了,我不爱吃这些,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这话不假。
尽管他是北方汉子,可和陆挽棠生活了五年,他早已习惯了陆挽棠的南方的饮食习惯。
现在看这些,反而勾不起他的食欲,只会让他想起陆挽棠。
她这些天不联系他,究竟在做什么?
严骁南想着,竟没注意,问出了口。
徐瑛淑顿时神色一怔,看向严骁南的眸光满是不可置信。
“你不知道陆挽棠去哪了?”
严骁南听她这话,也有些诧异:“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去哪了……她离开家了?”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目光霎时锐利,仿佛鹰一般紧盯着徐瑛淑,让她把话说清楚。
徐瑛淑被看得后颈一凉,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对门阿婶说她和你离婚后,回老家了……我还以为你知道。”
她越说声音越小,严骁南却听得心头一颤。
“离婚?!”他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立刻抓住了关键点。
“别人怎么知道我们离婚的?”
严骁南心中一沉。
他虽然签了离婚报告,却只是想吓吓陆挽棠,让她长个教训,根本没有真正要她离开。
旁人怎么会知道的?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看着徐瑛淑心虚的模样,顿时明白:“是你!”
严骁南看着徐瑛淑,不由得愤怒起来:“你把我们离婚的事宣扬出去,逼陆挽棠离开,对不对?”
他双目猩红,骇了徐瑛淑往后缩了缩,赶紧摆手,颤抖着说:“不是不是,我没有——”
徐瑛淑咽了咽口水:“我从医院回来的那天,晚上碰见她,她就说要走了。”
她怕严骁南不信,还强调了一遍:“是她自己说要离开的,不是我逼她的……”
此话一出,严骁南脑子里绷紧的弦瞬间断了。
第8章
严骁南难以置信地看向徐瑛淑,却见她害怕的神色,不似作假。
巨大的慌乱瞬间席卷了他的心,严骁南向来沉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空白。
陆挽棠离开了……
这怎么可能?
严骁南脸色一沉,立刻叫来通讯员:“备车,回家!”
他扭头看了眼徐瑛淑,还不忘让她跟上。
“陆挽棠怎么说的,你路上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清楚。”
徐瑛淑看着他阴沉而满是压迫感的神情,只能跟着坐上了车。
一路上,他一边问徐瑛淑问题,一边心仿佛烈火烹油。
还没到军区大院,他便心中满是懊悔。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陆挽棠竟被徐瑛淑这样对待过。
怪不得她……
严骁南气势更冰,整个人仿佛从南极回来,冷得好像长白山顶终年不化的冰川。
徐瑛淑心中忐忑,渐渐闭了嘴。
严骁南却冷飕飕地瞥了她一眼,眸中带着危险的意味。
“我记得你回来后,我就你说过,我已经结婚了,我们之间只会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徐瑛淑浑身一颤,垂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她再抬眸,湿润的眸中生出一丝不甘心,“但是……”1
“没有但是!”严骁南的话好似冰凌,直接切断她的后路。
“你不仅认不清这点,还自作主张地掺和我的生活,对我的妻子指手画脚,甚至——”
他犀利目光扫了眼徐瑛淑打着石膏的手,心中怒火蔓延。
“你最好祈祷她没走,不然,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严骁南说完,便转头看向窗外,不再看她。
他虽然话语冰冷,周身气势也冷得拒人千里外,可心中却满是急切。
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低声的祈祷——
他们说的是假的,只是以讹传讹,陆挽棠没走,一定没有……
严骁南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越攥越紧,连神色都有些僵硬。
车一停,他便迅速下车上楼。
正遇到住在对门的阿姨买菜回家。
严骁南愣了一下,立刻拉住她,看着她手上提着的布包。
“这个背包怎么会在你手上?!”
阿姨愣了下,如实道:“是挽棠送我的。”
此话一出,严骁南心中一沉。
这是陆挽棠参加唱歌比赛获得的奖品。
她曾无比珍惜,舍不得背出去,现在却装满了瓜果蔬菜,角落甚至沾上了土。
严骁南心头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
心中无比期望能看到陆挽棠。
看着她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或者从卧室里出来,神色诧异地望向他。
“骁南,这个时间你不是在部队吗,怎么回来了?”
可——
严骁南推门而入,迎接他的只有满室空旷中飞舞的灰尘。
严骁南心猛地一颤,走进屋子,觉得这屋静得好像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目光扫到桌上,霎时血液倒流,僵在了原地。
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酸楚与痛苦成了一把锯子,左右拉扯着他的心。
“离婚报告,户口本……”严骁南视线落到最后一处,眉头一抽,心痛到无以复加。
那是结婚时他给陆挽棠买的戒指和手镯。
严骁南记得,这戒指哪怕她洗澡都不曾摘下。
只说:“这是我们相爱的证据,我要日日戴着,天天看着她。”
可现在……
“陆挽棠,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严骁南看着桌上的一切,几乎要用尽全部力气,才能让自己好好站在原地。
他双目通红,好像夏天的雨雾被蒙在眸中,水润中流露出深切的不甘与懊悔。
第9章
“阿妈!”
陆挽棠下了火车,扑进了等在月台的陆母怀中。
她坐了一天多的火车,满怀期待,忍着车厢中的拥挤与异味,终于在此刻到了梦寐以求的家乡。
陆挽棠埋头母亲的肩头,那温暖的触感让她沉迷逗留。
像是初生婴儿回到母亲的怀中,她的一切悲伤,惆怅,委屈在此刻都被抚平。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
陆母温暖干燥的手掌轻抚她的头顶,话语中没有埋怨,只有满满的体贴。
她不去问为什么离婚,也不去追究自己女儿做了什么。
那些疑惑在看到陆挽棠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化为了浓浓的心疼。
她向来活泼的,耀眼的,永远光芒万丈兴致勃勃的女儿,眼中已没了光,只剩疲累。
结婚不过五年,她眸中的沧桑却好似过了一辈子的老妪。
陆母心中只有担忧与心疼。
当年陆挽棠追爱,她虽然不怎么赞成,但看着女儿眸中势在必得的光,她还是软了心。
看着女儿最终结了婚成了家,过得开心,她也就放心。
尽管离得远,只能靠电话联系,可只要女儿好好的,她就没意见。5
但现在……
她看向陆挽棠通红的眼圈,含泪的眼眸,心中却满是自责。
陆母心蓦的一软,手轻柔抚上她的眼角。
“囡囡别哭,阿妈在,阿妈在呢……”
她温柔的语气却让陆挽棠的心更酸软。
在严骁南面前强忍着不愿落下的泪,现在终于到了安心之所,可以肆意的落泪。
滚落的泪珠颗颗晶莹,仿佛珍珠,成串地流淌。
她又抱住了陆母,将委屈与难堪尽数倾泻。
陆母也不自觉红了眼圈,拍着她的背温暖安抚:“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良久,陆挽棠才止住了哭泣。
她擦干眼泪,收起情绪,笑得有些羞涩:“不哭了。”
陆挽棠一手牵住陆母的手,一手拉着行李箱:“回家!上次回来都没待多久,这次能……”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姐,行李给我吧。”
陆挽棠一愣,看向走来的高大男人。
他一身白色衬衫牛仔裤,衬得身高腿长,气势出尘,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偏生那一双桃花眼和鼻尖一点痣柔和了气质,让人如沐春风,忍不住接近。
只是,这张脸看着有些眼熟啊……
陆挽棠眉头一紧,想着在哪里看过他。
正晃了神,一下没反应过来,行李箱就落到了他手中。
她正要伸手拿回来,陆母便笑着拦住了:“让小时拿吧,他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来接你的。”
小时?
陆挽棠一愣,再看他含笑的眼眸和鼻尖那颗小痣,立刻想起——
“你是穆时?”
面前的男人点了点头,笑弯了眼眸,露出一侧的梨涡。
“过去这么久了,姐还记得我。”
他眸光闪烁,好像荡漾着无限心绪,吸引着人沉醉其中。
陆挽棠被吸引,愣了下,才回神看向他,眸中露出些怀念:“当然记得了……”
“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啊。”
第10章
这话声音压得低,穆时却还是听见了。
他下意识想追问,却见月台上人越来越多,只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挽棠也回了神,挽住陆母,对穆时道:“穆时,我们走吧,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穆时点点头,拉着行李箱在前面开路。
他身高腿长,站在人群中气势出众,倒是很快带着两人走出人潮,到了停车场。
“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家。”
陆挽棠看着面前的车,难得有些诧异。
“这是你的车?”
穆时点了点头。
“当年高考失利去了港城,正赶上投资风口,就赚了些小钱。”
陆挽棠看着那车标,有些汗颜。
什么小钱,真是谦虚了……
在这个时候有一辆私家车就已经是足以吹嘘的事了,更何况还是这个牌子。
这牌子在后世都算是贵价,她当年考了驾照想买车,尽管小有积蓄又有娘家帮助,还是没舍得买这牌子的车。
陆挽棠看向穆时,眸光中无形中带上一丝敬佩。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自己被蹉跎的时光里,他竟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
她眸光一闪,默默攥紧了拳。
一路上,陆挽棠和陆母聊天。1
穆时偶尔恰到好处地插几句话,也进退有度,不显突兀。
陆挽棠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你,跟小时候有些不一样了。”她下意识说。
她思绪飘回以前。
两人的父亲是兄弟,也是创业伙伴,就住对门,他们打娘胎里就认识。
陆挽棠虚长几个月,便一直以姐姐自居。
其实两人同岁,从小便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直到高考后。
她因唱歌特长获得了进修的机会,而穆时却考试失利,被穆父送去了港城上学。
当年离开时,穆时还是个青葱少年,单薄的身形像是秋天的一片落叶,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那是两人从小到大以来的第一次分离,陆挽棠追出去,送了他自己编的手串。
还说:“别害怕,姐姐等着你回来。”
只是没想到,那年暑假,她意外遇见了严骁南,就这么放弃了进修的机会,跟着他到了华北军区。
这句“等”,也成了空话。
陆挽棠收回思绪,正对上后视镜中穆时看向她的眼神。
“哦?我哪里变了?”
那双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含笑的声音就响在耳边。
“要我说,姐才变了很多呢。”
“当年说等我,现在却一声不响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让人琢磨不透这是抱怨还是单纯的回复。
陆挽棠愣了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穆时见她这样,倒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只转着方向盘,让车拐过弯,进了小巷。
然后开进小院,踩了刹车:“行了,下车吧。”
陆挽棠这才回神,看着他干脆利落地下车拿行李,也赶紧下车。
看着熟悉的院落,陆挽棠这才有了回到家的实感。
这栋老房子是当年母亲的单位分的,她从小就生活在这里。
每一处都承载了她的回忆。
陆母已经拿着钥匙打开了门,招呼着穆时把行李放进屋中。
转过头看着陆挽棠呆呆站在院中,忍不住笑着招手:“囡囡,快进屋,阿妈给你做爱吃的!”
陆挽棠猛然回神,看着母亲挥手叫她过来的情景,心蓦的一酸。
那些前尘往事,好像一场真实的梦境。
梦醒后,她还是那个刚刚考完试的孩子,一切都是最开始的模样。
陆挽棠心中沉静,压下感动,应道:“诶,来了!”
她已经彻底走出严骁南的阴霾,新世界等着她发现。
第11章
晚上,陆母留了穆时吃饭。
陆挽棠本想拒绝,担心穆时还有别的事,却不想穆时直接应下:“没问题。”
“正好我好久没吃阿姨做的菜了,多亏姐,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他说着,对陆挽棠弯弯唇角,笑得狡黠。
这一笑,又让她想起以前。
穆时以前常这样笑,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让人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陆挽棠看着,又想到刚才车里的话,轻笑着摇了摇头。
穆时见状,有些疑惑,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说错了……”
陆挽棠笑着看向他,眸光清澈,好像放下了什么。
“你没有变,是长大了。”
她目光灼灼,看向穆时的眼底。
透过那双清澈的桃花眼,她看到了一整个青春的倒影。
记忆被触发,变得前所未有的鲜明。
穆时被她这笑容晃了眼,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个明媚阳光的少女。
心中有什么情绪在涌动。
他垂下眼睫将那股悸动压下,又觉得实在难以平复心情,下意识起身:“我去帮阿姨做饭。”9
却猝不及防听见陆挽棠的声音:“对不起。”
穆时身影一顿。
陆挽棠看着他的背影,攥了攥拳,觉得有些抱歉。
“当年说等你,是我食言了。”
陆挽棠诚挚道。
却见穆时的背影颤了颤,回眸看了她一眼,话语轻轻如羽抚平陆挽棠心中的愧疚。
“没关系,你回来了就好。”
这话坦诚,虽然轻声细语,却让包含着少年从始至终的真心。
陆挽棠一愣,就见他耳尖一红,似是不好意思般,垂下了眼睫,转身进了厨房。
“阿姨,姐在收拾东西,我来帮您做饭。”
他故意说道,仿佛在遮掩自己的失态。
陆挽棠心头一暖,轻笑了一声。
穆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容易害羞啊……
晚饭,陆母做了一桌陆挽棠爱吃的菜。
她开心地给陆挽棠的碗都夹得冒了尖,一直心疼地说:“多吃点,看看你在那边,都瘦了。”
陆挽棠招架不住,赶紧护住碗,转移话题:“阿妈,这些够了。”
她看着穆时幸灾乐祸的眼神,眯了眯眼,对陆母说:“您也别光给我夹菜呀,还有穆时呢,您看他这么瘦,得多吃点。”
穆时霎时笑容一僵,看着自己的碗也被堆满,才停止笑陆挽棠。
他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话题:“阿姨,这几天海上风暴,信号不好,陆叔叔托我告诉您别着急,过几天他就回来了。”
陆母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点了点头:“我就说呢,这几天电话都打不通。”
她看着陆挽棠,语重心长道:“你可别再跟你阿爸置气了。”
“他知道你离婚,怕你受了欺负,恨不得要冲去把严骁南揍一顿呢!”
陆挽棠心头一颤,想到前世。
陆父是船厂工人出身,后来趁着风口跟着下了海自己做生意,只为他们小家过得好。
当年她放弃进修的机会追着严骁南去北方,陆父气得好几天没睡着觉。
这些年都是母亲在两人中斡旋,好不容易关系有了些起色,陆父却查出癌症遗憾离世。
陆挽棠想到这,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筷子,眸中深沉。
这次,她一定不会让她爱的人重蹈覆辙。
穆时看见,关切道:“怎么了?”
陆挽棠回神,赶紧松了手,摇了摇头:“太久没见阿爸,有点激动。”
她压下心中情绪,看向穆时,好奇道:“你最近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