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学长,我想好了,我愿意和你一起出国。”
在最后限期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付知珩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都带着笑意,“那我马上请陈教授帮你申请这个名额,学校里所有手续我都会帮你办好的,你好好休息,二十天后我们一起走。”
林蔚雨生了病昏昏沉沉的,没太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低声应了下来。
“好,那麻烦你了。”
电话挂断后,有人轻叩了几下门,管家年迈苍老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小姐,刚刚先生打电话说,今晚他和江小姐的订婚宴,您无论如何都要去参加。”
无论如何么?
林蔚雨摸了摸发热的额头,扶着墙走回床边坐下缓了好久,才攒出一点力气回答了他。
“知道了。”
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林蔚雨知道管家离开了,这才倒在软被里。
严丝合缝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炽热的阳光,一片黑暗寂静里,她很快睡了过去,做了很多梦。
梦里很多画面,但汇聚起来却都是一个人,顾宴年。
她的小叔。
五岁,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世交家的长辈,彼时他十六岁,少年生得芝兰玉树,拿着糖果蹲下来哄她,“蔚雨,叫小叔。”
十岁,她站在冰冷的殡仪馆,红着眼看着车祸双亡的父母被推进去,彼时他二十岁,携着风雨从国外匆匆赶来,捂住她的眼睛,轻声道:“别怕,以后小叔养你。”
他就这样将她带回了顾家。
外人说他清冷矜贵,寡淡凉薄,可在她面前,他却从未有过半分冷脸,将她宠得无法无天,人神共愤。
她喜欢睡懒觉,他便亲手为她穿衣扎马尾,
她说喜欢摩天轮,他便买下全城游乐场只供她一人玩赏,
她想学开车那天,他送了上百辆豪车,任她挑选。
她生了一副极好的容貌,从上学开始收到的情书和表白就无数,可她统统拒绝,只因为她发现自己眼里只能看见一个男人。
她大逆不道的喜欢上了他。
后来,顾家看他年纪大了给他安排相亲,看着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她第一次有了危机意识。
当天晚上,她就拦住了喝得微醺的顾宴年,再也忍不住,鼓起勇气把藏在心头的爱意和喜欢诉诸于口。
那晚,顾宴年的眼神她至今还记得。
不再是宠溺,而是震惊,和荒唐。
而他说出来的话,更像一把利刃刺进了林蔚雨的心口。
“林蔚雨,我是你小叔!”
“你要是想谈恋爱,那也该找和你同龄的,而不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今天这些话我只当没听过,以后不许再提!”
林蔚雨虽然哭了一晚,可少女一瞬心动,便是永远心动,她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畏年纪,故而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越挫越勇,竭力想向他证明,自己是认真的,可以有勇气面对世俗,可以不在乎年龄差距,只要他说一句也喜欢她,她什么都不怕。
她开始不再叫他小叔,学着化妆,给他写情书,像普通追求者那样邀请他约会。
可顾宴年从没有给过她任何机会,总是用冷漠而决然的态度告诉她,从始至终,他都只把她当成晚辈,他还说,他对她的所有好,只是出于对晚辈的爱护,和男女之情无关。
他甚至放下狠话,他可以喜欢任何人,除了她。
很快,顾宴年就带了女朋友回来,她才明白,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爱一个人时,会带着女朋友出双入对,堂堂正正告诉所有人,江雪韵是他唯一喜欢过的人;会为她准备轰动全城的烟花秀,在人前公开亲吻她;会让她留宿家里,一整晚房里都传来暧昧的声音……
而这一切,都是林蔚雨从未拥有过的。
在只谈了一个月的情况下,顾宴年就求婚了。
她眼睁睁看着他捧着一束玫瑰跪在江雪韵面前时,再无法自欺欺人。
他不喜欢她。
那些曾支撑着她熬过无数次心碎时刻的一腔热血,也彻底凉了下来。
她终于决定要放手了,成全他,也放过自己。
所以,她答应了学长一直以来的邀请,出国留学。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林蔚雨从梦中惊醒。
她烧得厉害,想说话喉咙却嘶哑得听不出声音,只能费劲把桌上的相框挥倒在地上。
听见里面传来一响,管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直接推门而入。
一打开灯,他看见烧得满脸通红的林蔚雨,吓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连忙给顾宴年打电话。
“先生,小姐发了高烧,恐怕去不了今天的晚宴了。”
顾宴年只觉得这又是她想出来的逃避的把戏,语气冷淡至极,“发烧而已,抬也给我抬过来。”
第二章
听到这话,林蔚雨心头酸涩不已。
从前她受点小伤,哪怕只是被猫挠了一爪子,他都会心疼得不行,把家里所有猫都送走。
如今为了让她亲眼目睹他和江雪韵的订婚现场,是一点也不顾全她的身体。
她也不想再解释了,强撑着不适起来换好衣服,匆忙赴宴。
为了赶时间,她也没怎么打扮,披散着头发,脸色暗沉,看起来很是憔悴。
一看见她这幅模样,顾宴年微微皱了眉,这才知道她是真的生病了。
可安慰的话在唇齿间辗转一番,又变成了斥责的意味。
“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作为顾家养女都不收拾一下就来了?是故意做给我看,想表达不满吗?”
林蔚雨实在没有力气说话,只能任他教训。
最后还是江雪韵出面说了几句好话,他这才挥了挥手放过她。
她呼出一口灼气,垂着头慢慢挪到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场订婚宴,将京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了过来,现场热闹至极。
顾宴年牵着江雪韵向来宾们致意,替她挡了不少酒,还为她整理乱掉的额发,看向她的眼神温柔而宠溺,引得宾客们纷纷侧目。
“顾总和江小姐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是啊,都说顾总冷面冷情,但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不也化成了绕指柔嘛。”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窃窃私语,林蔚雨抿了抿唇,垂下眼眸。
几位富家千金正好过来端酒,一瞥见她,嘴角都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顾总都要结婚了,怎么某些人还是这么不知趣,死皮赖脸地赖在他身边啊?”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有这么个拖油瓶,顾总又怎么会到了而立之年才订婚呢?”
她们说这话时并不避讳,不远处的顾宴年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瞟了林蔚雨一眼,而后侧过身揽住江雪韵的腰,“只要能和雪韵在一起,什么时候,都不晚。”
这句话一出来,又引起一片艳羡之声。
林蔚雨偏过头,看着衣香鬓影的人群,脑子里闪过很多回忆。
她十岁父母双亡被顾宴年领养,坊间传了不少流言。
曾几何时,也是在一场盛大的宴会上,有几位夫人当着她的面说了不少闲话暗自说她是寄生虫。
顾宴年知道后,为了给她出气,直接和这几家断绝来往,并扬言此生绝不合作。
那时候她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护着她。
直到她向他表明心意后,一切都变了,他开始拒她于千里之外。
而在和江雪韵在一起后,他更是视她为无物。
好在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他再也不用想尽办法躲着她了。
订婚仪式眼看就要开始,原定的礼仪小姐却迟迟未到场。
为了不耽误进程,顾宴年微微蹙眉,眼风一扫落在林蔚雨身上。
他同助理耳语了几句,几分钟后,助理捧着戒指走到了林蔚雨身边俯下身。
“小姐,顾总要您在等会儿的交换订婚戒指环节,将婚戒送上台。”
闻言,林蔚雨端着杯子的手颤了颤,浅碧色的茶水拂过杯壁泼在她的裙角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宴年,却只看见了他躬身为江雪韵提裙子的侧影。
助理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她才转过头,盯着那对戒指看了许久,伸手接了过来。
两枚十克拉的钻戒带着凉意,躺在热得快要烧起来的掌心中,极有存在感。
林蔚雨知道,他是故意选的她,好让她彻底绝了对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而现在的她,也愿意如他所想。
所以等到司仪宣布交换订婚戒指时,纵然身上烧得没有一点力气,她还是撑着一口气站了起来,拖着虚浮的脚步上了台。
等走到两位主角身前,她累得轻喘着气,额头不住冒着虚汗,抖着手把那对婚戒呈于众人眼前。
顾宴年伸出一只手要拿走戒指,她却看见了无数幻影。
耳边的人声越飘越远,她的意识也渐渐抽离,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醒来闻到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味时,林蔚雨知道自己进了医院。
她睁开眼,耳畔传来了管家长长的叹气声。
“小姐,您可算醒了。昨天您在台上昏倒后,先生觉得您是故意想破坏订婚宴,特别生气,您最近还是安心养病,不要去招惹他了。”
听着管家的殷殷劝诫,林蔚雨嘴角浮起一个苦涩的笑。
“忠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不舒服……”
话音未落,虚掩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顾宴年板着一张脸走进来,声音里满是冷意。
“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你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坏我的好事,前天故意吹了一夜的冷风好让自己发烧,真是苦心孤诣。”
听着他这笃定而暗讽的语气,林蔚雨蓦地想起得知他要订婚那晚的事情。
她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求婚现场,一个人在外游荡着,不知该去向何方。
那夜的风有多大,露有多重,她根本不记得。
她只记得夜色里摔得青青紫紫的腿,哭到肿胀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和那颗慢慢凉下去,凝固成冰而后粉碎的心。
比起从前的种种忽视,他此时对她真心的践踏,更让林蔚雨心痛。
她再也忍不住,直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里满是自嘲。
“你是觉得我喜欢你,所以不管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刻意为之的吗?”
第三章
顾宴年没想到她还敢把喜欢挂在嘴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告诉过你,不许说这种话!还有,你那不叫喜欢,只是情感认知障碍。”
因为生气,他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度,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楚。
慢一步进来的江雪韵见他又生气了,连忙挽住他的手,一脸嗔怪地看向他。
“又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凶,别吓到蔚雨了,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和她计较什么。”
有她在一旁安抚,顾宴年的怒火才慢慢平复下来,但看向林蔚雨的眼神还是带着寒意。
“这次有雪韵帮你说话,我不和你计较,但你也不小了,该懂点事了,不能永远这么任性!”
任性?
这些年她做过唯一的任性的事情,就是喜欢他罢了。
可他不要她。
所以她也放弃了。
顾宴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扶着江雪韵坐下,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中。
眼看着房间里的气氛要冷下来,江雪韵拿起一个橘子递到他手心,撒娇要他帮忙剥开。
他接了过来,剥开橙黄的外壳,又将橘子上的脉络清理干净。
像伺候病人一样分开一瓣,喂进她嘴里。
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恩爱模样,林蔚雨沉默着,一言不发。
若是以前的她看见这幅画面,或许会伤心地直接跑开。
但现在许是要离开了,她也没那么难过了,只移开眼装看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蔚雨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伸手拿过来,看见是付知珩的电话,连忙接了起来。
“蔚雨,学校这边的手续都办妥了,等你办完护照我们就可以走了。”
病房里很安静,顾宴年隐隐约约听见了手续两个字,忍不住侧过身盯着林蔚雨。
等她挂断电话,他才沉着声道:“手续,你在办什么手续?”
林蔚雨没想到他会听到一些内容,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
在他那道越来越凝重的目光注视下,她脑子转得飞快,紧急找了一个借口。
“学校那边的手续。”
理由很充分,可顾宴年总觉得她的脸色不对,正想展开问问,一旁的江雪韵突然八卦起来。
“蔚雨,给你打电话的男生是谁啊?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她这揶揄的语气让林蔚雨直接愣在了原地。
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猝不及防和意外,顾宴年以为她这是被猜中心事的慌乱,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但面上却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谈了就谈了,记得带回来给我看看,我给你把把关。”
林蔚雨低着头,没有再解释,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小叔。”
看她根本不否认,还一脸坦然,顾宴年只觉得有些刺眼。
他不想再看见她,直接起身出了病房。
江雪韵也跟着站起来,一边追上去,一边回过头和她解释着。
“我们的电影马上要开场了,就先走了,蔚雨,你好好休息。”
原来不是来探病的。
只是约会途中无事可做,过来打发打发时间。
意识到真相后,林蔚雨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嘴里发着苦。
吊完最后一瓶水,她找借口支开了管家,一个人去把护照办了。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厨房已经做好了晚餐,却只摆了一双筷子。
她四下环顾了一圈,没有看见顾宴年的身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小叔呢?”
保姆替她拉开凳子,恭声回道:“刚刚出去了,江小姐说你病了,吩咐厨房晚餐做得清淡些,但做完后她又说想吃辣的,先生就带她出门了。”
听见这话,林蔚雨看着对面空置的座椅,怔了许久才回过神。
父母亡故被带到顾家后,就算顾宴年平日里再忙,也会陪她用完一日三餐。
第一次一个人在顾家用餐,听不到他让她别挑食的训诫,林蔚雨还有些不习惯。
但她什么也没说,默默落座,乖乖拿起筷子夹菜。
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反正等她离开后,他们也不会有共坐一桌的机会了。
那就从现在开始适应吧。
第四章
吊完针虽然退烧了,但林蔚雨还是不大提得起精神,在家里休养了好几天。
几乎每天,她都能在热搜上看见顾宴年和江雪韵的约会新闻。
吃饭、轧马路、去拍卖行、送花送礼物……
所有人都说,顾总这是动了真心,林蔚雨也觉得如此。
她翻看着这些模糊的照片,将管家送来的苦药一饮而尽。
刚放下杯子,付知珩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蔚雨,你的病好了吗?现在方便出来一趟吗?”
躺了几天,林蔚雨也有些百无聊赖,遂答应了下来。
等她赶到约定好的广场,付知珩把捂在怀里的奶茶递到了她手上。
手心传来的温热感直接让林蔚雨愣住了。
看见她满脸的意外,付知珩连忙解释了两句。
“上午看见你发的朋友圈说生病了,想喝茶纪,我就跑了一趟。”
“可这家店在城西,你过去要跨半个城,排队的人又那么多,你何必辛苦跑这么远。”
付知珩知道她是不好意思,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今天正好闲着,反正以后也喝不到了。”
“能和你一起出国留学,我真的很高兴,临走之前,我也希望能满足你所有心愿。”
看见他眼里的关切之意,林蔚雨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看着她喝到了想喝的奶茶露出来的满足的笑容,付知珩眼里满是温柔水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身后拿出一束粉色的玫瑰。
在她满是震惊的眼神里,他的脖间耳边脸上烧起一片绯红,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
“蔚雨,其实,其实我……”
林蔚雨刚听了个头儿,就被突然出现的顾宴年拉走了。
她捧着花,视线在不知所措的学长和勃然大怒的小叔之间流转着,弄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宴年心里憋着火,直接把人推上副驾驶座位,然后狠狠关上了门。
“那男的是谁?在和你表白?”
表白吗?
林蔚雨心里咯噔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很多事。
她刚进大学,就是付知珩为她提的行李箱,帮她找的宿舍楼。
那天他们便加了联系方式,从那以后,他好像总是会有意无意出现在她面前。
在她被顾宴年一次次拒绝后失落的夜晚,是他陪着她一起散步,彻夜失眠。
在她因容貌被社团学姐嫉妒而故意刁难的时候,是他及时赶到为她撑腰。
他是校草,听说总是有很多女生跟他表白,可他一封情书都没有收过。
而在她面前,他也没有全校人口中说的冷漠,反而时不时会红着耳垂。
如今看着手里的奶茶和玫瑰,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他那张紧张而绯红的脸。
所以他今天特意约她出来,是为了告白吗?
林蔚雨脑中思绪涌动,一时忘了回答。
这长久的沉默让顾宴年胸中的火越烧越旺,猛地踩下刹车,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
“不说话,你也喜欢他?答应他了?”
他这无端宣泄的无名怒火让林蔚雨眼里的迷茫之色愈浓。
她想不明白,明明他前两天还要她把男朋友带回家,现在有人和她告白,他怎么还生气了?
左思右想,她也没个头绪,只好轻声道:“小叔不是一直希望我和同龄人谈谈恋爱吗?”
见她用他说过的话呛自己,顾宴年的脸色越发难看。
“我是让你谈恋爱,但我没让你什么人都答应,不准跟他在一起,听清楚没有?”
这毫不讲理自圆其说的态度让林蔚雨无言以对。
她系上安全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才见一面的付知珩有这么大意见。
她只是收了一束花,他就这么生气。
那要是知道她十几天后要和付知珩一起离开,又会作何反应呢?
第五章
林蔚雨垂眸不语,既不敢火上浇油,也不敢自作多情。
车厢里沉默了几秒,她听见他长舒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诫了起来。
“你要是真想谈恋爱,雪韵前一阵刚和我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我已经答应了,到时候带你见见,都是世家子弟,知根知底,我也放心。”
江雪韵介绍的?
林蔚雨想起方才他的反常,一下子什么都想通了。
原来不是不想让她恋爱,而是想让她和江雪韵介绍的男生恋爱。
可她是个人,不是他用来哄江雪韵开心的工具。
“我不想去相亲!”
她声音提了几分,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见她反应这么大,顾宴年神色微微一变,但也没有强迫她。
刚把人送到家,顾宴年就被江雪韵一个电话叫走了。
之后连着大半个星期,林蔚雨再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她没有在意他们的去向,而是打起精神收拾起了行李。
与此同时,还扔了很多东西。
和顾宴年拍的所有照片,他买给她的小玩具,她写了又被撕碎退回的情书……
一样一样都打包装好,趁着夜色丢进了垃圾桶。
忙活了四五天,她从柜子深处翻出了一个做工精巧的八音盒。
看着盒子上久远的日期,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下楼拦了一辆车。
报上老宅的地址后,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脑海里浮出很多回忆。
这个八音盒,是顾宴年在她十六岁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随同附赠的,还有一封他亲笔写的信。
八音盒送到了她手上,可信却被埋在了老宅。
当时她兴冲冲的就要跑去把信挖出来,却被他阻止了。
那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神很深,低声说,现在还不能看,还不到时候,让她十年后再打开。
可如今她已经要走了,还不知回来是什么时候,便打算挖出那封信看看。
多年未归,这座位于半山腰的别墅已经破烂的不像样了,四处都长满了野草。
好在那棵桃树还活得好好的,林蔚雨去院子角落拿了一把生锈的铁锹就挖了起来。
东西埋得并不深,她一铲子下去,藏着信的玻璃瓶直接碎了。
她连忙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张已经泛黄的纸,正要展开好好看看,天上忽然下起了豆大的雨点。
为了避雨,她一个人躲进空无一人的老宅里,看着窗外的雷鸣闪电,闻着空气里潮湿的腐木味,心头升起一股寒意。
这场雨下了四个小时,天都黑尽了仍没有停。
她正犯愁今夜该怎么回去,顾宴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几点了,你又跑哪儿去了?还不回来?”
窗外的刮来的冷风让林蔚雨打了个寒噤。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耐心地和他解释着。
“小叔,我在源山这边,外面下了好大的雨,现在回不来。”
“不管你在哪儿,现在马上给我回家!八点之前不进家门,你就不用再回来了!”
他语气中的愠怒和坚决让林蔚雨误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再不敢逗留,淋着雨就冲了出去。
等她小跑着回到家时,整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她抖着手推开大门,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十来个礼盒。
江雪韵对着她招了招手,语气分外热络。
“蔚雨,你回来了?我想送给家里的几个弟弟妹妹一些礼物,又不知道他们年轻人喜欢什么,你快来帮姐姐参谋参谋。”
他那么着急把她叫回来,就只是为了帮江蔚雨挑礼物?!
顾宴年也跟着抬起头,看见她满身的泥泞水渍,以及颤抖的身子,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病刚好,外边下这么大雨,你跑去源山干什么?”
第六章
听着他语气里的不满,林蔚雨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想了半晌,她什么也没说,表达了对礼物的意见后,才垂下头,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回到卧室后,她连忙拿起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纵然动作已经格外轻微了,可淋了太多的雨,一扯动还是散成了碎片。
但她仍不肯放弃,执意把碎片拼在一起,却发现碎片上的字迹已经被雨冲刷到看不清了。
头发上的雨水沿着额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轻轻地砸碎了林蔚雨满是期待的心。
顾宴年当年到底写了什么。
她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客厅里传来的笑闹声隔着房门依然隐约可闻。
她一个人坐在地上,望着这堆纸糊糊发了许久的呆。
这夜之后,林蔚雨便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少出门。
管家注意到垃圾桶被扔掉的东西越来越多,明里暗里和顾宴年提过好几次。
可他忙着处理休假时堆积的工作,只觉得她是在拿这些东西撒气,向他表达抗议,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他忙完公司的事回家,又在门口撞见了正要出门的林蔚雨。
看着她特意打扮了一番的样子,他脑海里兀地浮现出那天她被告白的场面,忍不住伸手拦住了她。
“急着出门,又想去干什么?”
林蔚雨想着马上要出国来,约了几个室友同学吃饭,却没想到会这么巧碰见他。
看着他眉梢眼角的怀疑神色,她直接撒了个谎。
“有个朋友要出国,以后见不到了,去送送行。”
“送行?男的女的,几个人啊?几天前那个男生也在场?”
林蔚雨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起了付知珩,不知道要怎么答复他。
看见她沉默的样子,顾宴年只觉得猜疑成真,脸色冷了下来。
“我送你去。”
林蔚雨并不想让他跟着,声音里满是抗拒。
“不远,我自己去就可以。”
看见她这排斥的态度,顾宴年心里恼火,直接拿走司机手里的车钥匙。
“外面下着雨,我跟你一起去。”
林蔚雨拗不过他,只能坐上他的车。
结果刚开到半路,他收到江雪韵的电话后,直接把她丢在路边,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陪雪韵去吃饭,你自己打车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聚散都是常事,再不舍得,也不要玩到太晚,早点回家。”
看着在雨幕里渐渐消失的跑车,林蔚雨似是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
“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小叔,你养了我那么多年,我马上也要离开你的世界,飞往属于我的天空了。
她一个人在屋檐下站了十多分钟,没有看见一辆车。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要到了,她不想失约,只能咬着牙淋雨跑过去。
等赶到约定好的餐厅,几个室友都已经到了。
看着她浑身都被淋湿了,几个女生一边拉着她走到空调旁,一边让服务员送干净的毛巾来,语气里满是意外。
“你不是说你小叔送你来吗?怎么还淋了雨?要是感冒了你小叔不得心疼死啊?”
林蔚雨笑了笑,没有接这句话。
室友们抽出纸巾替她擦着衣服上的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自顾自问了下去。
“你小叔那么宝贝你,真舍得让你出国吗?”
林蔚雨接过毛巾盖在脸上,挡住眼底的情绪,声音轻轻的。
“舍不舍得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他已经有了更宝贝的人,马上要开启新生活了。”
末了,她顿了顿,又接上三个字。
“我也是。”
第七章
时间一天天往前推进着,很快就到了出国前的第三天。
这一天,是顾宴年的生日。
林蔚雨纠结了几天要不要为他庆祝一番,最后想着这毕竟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生日,还是好好准备了一番。
她辛苦了一夜,吹了上百个气球,把客厅装饰一新。
又起了个早亲自下厨做了一个蛋糕,然后给顾宴年发了条消息。
“小叔,今天有空吗?我等你回来一起过生日。”
可从白天等到晚上,这条消息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看着马上就是第二天了,林蔚雨也有些着急,又打了电话过去。
一个又一个,始终无人接听。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针指过十二点,对着空荡荡的客厅长叹了一声。
最后一个生日,就这样过去了。
辛苦了一天,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微微亮的时候,客厅的门被推开了。
看着桌上已经化开的蛋糕,和迷蒙着睁开眼的林蔚雨,顾宴年这才想起那条短信,语气难得温柔了几分。
“不早了,你上楼去休息吧。”
“小叔,你昨天为什么不回消息和电话,是没看见吗?”
听见她语气的委屈和怪罪,顾宴年的脸又冷了下来。
“看见了,不想回而已。生日,自然是要和重要的人一起庆祝。”
听见他这冷淡的语调,林蔚雨怔在原地。
一抬头,看见他锁骨上那鲜艳的吻痕,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紧紧攥住了手。
她沉默了很久,想到已经倒数第三天了,还是送上了那句迟来的祝福。
“祝你三十岁生日快乐。”
听到她刻意强调三十岁这个数字,顾宴年心里升起一股怒火。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林蔚雨第一次告白被拒后,当着他的面发下的豪言壮语。
“小叔,我不会放弃的,我发誓,等你三十岁时,我一定会嫁给你。”
过去了这么久,他都订婚了,她居然还敢旧事重提!
意识到这一点后,顾宴年压不住胸腔中的怒火,直接叫来了管家,要他拆掉大厅里所有的装饰,然后亲手把她准备的蛋糕和礼物一齐丢进了垃圾桶里。
看着她眼里的震惊神色,他沉着脸,一字一句告诉她。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需要你帮我庆祝生日。”
说这话时,他定定地看着她,已经做好了她会崩溃痛哭的准备。
可直到佣人们把客厅清理干净退出去,她未哭未闹,只是低下头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
这超出他预料的反应让顾宴年深感意外。
他又盯着她看了半天,确信她没有哭之后,这才转身上了楼。
他推开卧室的门正要进去,楼下传来林蔚雨低沉的声音。
“小叔,明天是我爸妈忌日,你有空跟我一起去看看他们吗?”
顾宴年顿住了脚步,思虑半天,终是点头应了下来。
第八章
出国前两天,林蔚雨一早就出了门,去母亲生前最爱的花店订了一大束鲜花,然后才赶往墓地。
她抱着花下车走上高高的台阶,临到墓园门口,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顾宴年。
以及和他十指相扣的江雪韵。
看见她出现在这里,林蔚雨的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江雪韵倒很自洽,带着顾宴年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走到墓地最深处的墓园里。
看着面前的两座墓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江雪韵倒先自顾自地放下了手里的花,就要行礼叩拜。
看着她的动作,林蔚雨连忙上前拦住她。
“雪韵姐,这是我爸妈的陵墓,你和他们非亲非故的,没有必要行这么大礼。”
听见她这话,江雪韵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很是委屈地看向顾宴年。
眼看她要哭了,顾宴年心软了几分。
他皱着眉看了林蔚雨一眼,然后拉着江雪韵的手,跪在了墓碑前。
“大哥,大嫂,我带着未婚妻来看你们了。”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江雪韵终于笑了笑。
她也跟着叩首,学着顾宴年的语气。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想告诉大哥大嫂,请你们放心,以后我和宴年一定会好好照顾蔚雨的。”
看着两个人整齐划一的祭拜动作,林蔚雨没有再阻止,静静站在一旁。
打从在门口见到江雪韵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她来。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和他唱反调了。
既然他们都要结婚了,那带未婚妻来拜见她父母,也是应当的。
毕竟顾林两家相交多年,来往颇深。
等他们行完礼起身,她才把花放在妈妈坟墓前,将准备已久的告别之语诉诸于心。
爸,妈,小叔要结婚了,我也要出国了。
这些年他很照顾我,我也会努力开启新的人生,你们在天上好好的,不要担心我。
这一次,她跪下去磕了很多头,额头都磕破了,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看着地面留下的血痕,顾宴年终于忍不住叫停了她。
“够了。”
听见他这不怒自威的声音,林蔚雨这才停下来,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旋即转过身,对着顾宴年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小叔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不知道为什么,顾宴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告别的意味。
他的心猛地跳了跳,正要问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又侧过身对着江雪韵鞠了一躬。
“以后小叔也要麻烦你照顾了,祝你们新婚快乐,小婶。”
这个从未出现过的称呼从她嘴里叫出来,直接让顾宴年怔住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想要看看她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可她行完礼后,却什么也没说,垂着头转身离开了。
她脸上那些代表着告别的、既有哀伤又有释然的、复杂的表情。
顾宴年并没有看到。
第九章
出国前最后一天,林蔚雨起得很早。
她拿着水壶来来回回跑了很多趟,就为了给阳台上的仙人掌浇水。
等她跑到第十三趟时,顾宴年终于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
“你天天这么浇水,它们要淹死了。”
听见他的话,林蔚雨才终于停住了脚步。
这些仙人掌是她四五岁时亲手种下的,一直小心爱护着。
来搬到顾家后,顾宴年也把它们移栽过来了。
这些年,从前巴掌大的一小片仙人掌如今已经长到快要齐人高了。
看着它们高大而繁盛的叶片,林蔚雨眼里满是怀缅,声音轻轻的。
“最后一次了,以后不浇了。”
这句梦呓般的呢喃在顾宴年心底掀起一圈涟漪。
他侧目望向窗外,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不知怎的,总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忍不住跟着下了楼。
一整个上午,林蔚雨从客厅走到顶楼,从厨房走到花园。
一会儿拿包鱼饵撒进池塘喂鱼,一会儿搬来凳子整理书架,就没消停过。
但最奇怪的,是我每过半个小时,她就会跑来问他什么时候出门,语气里透着隐隐的急切。
看着她这与平时迥然不同的行事风格,顾宴年越发奇怪,拧着眉看向她。
“你今天怎么了?”
林蔚雨微微有些怔忪,嘴角浮出一个浅笑。
“没什么,今天是情人节,你不出门和雪韵姐约会吗?”
看见她这个表情,顾宴年以为她又起了什么小心思,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不需要你操心,和她在一起,每天都是情人节。况且我还有个非常重要的跨国项目要处理。”
听见他的回答,林蔚雨没有再说话,只是拿出手机,一遍遍看着手机上的登机提醒,和付知珩刚刚发来的询问。
她有些犯愁该如何脱身。
在走廊上来来回回踱步几遍,她才忽然停住,而后拿出手机江雪韵发去消息。
“雪韵姐,你可以想办法把小叔叫出去吗?”
几秒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的答复。
眼看着马上就要十二点了,林蔚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赌一把了。
她飞快地在对话框敲出一段字。
“我知道其实你不太喜欢我,只要你今天支开小叔,我就会如你所愿离开顾家,以后也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江雪韵那头再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林蔚雨以为她不会再回复时,她的消息发了过来。
“希望你说到做到。”
五分钟后,林蔚雨就听见顾宴年接了一个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顾宴年拿起外套就要出门。
林蔚雨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个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叫住了他。
“小叔,要幸福。”
听见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顾宴年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什么意思?”
林蔚雨扯出一抹笑,“没什么,情人节的祝语而已。”
但直觉告诉顾宴年,这事并不像她说得那么简单。
他正想好好问问,江雪韵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在心底权衡一番,他最终还是没有停下来,转身离开了。
林蔚雨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车驶出别墅区,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她知道,以顾宴年的警觉性,应该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所以今天才会留在家里,不愿离开。
可他到底是没有守住她,给了她离开的可乘之机。
因为在他心里,如今的江雪韵早已比她重要得多。
她抬起手,对着他的车轻轻挥了挥手。
“小叔,再见。”
看着车子缓缓驶出,直到慢慢模糊,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她才径直转身回到卧室,提起那个早就准备的小小的行李箱。
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一步也未曾回过头。
第十章
踩着最后的登机时限,付知珩带着林蔚雨坐上了这班飞往瑞士的航班。
两个人在老师同学们的庆幸声中一同落座。
到底是生活了二十一点地方,乍然离开,看着窗外慢慢缩小的城市,林蔚雨心底生出一些离愁别绪。
付知珩敏锐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将一早备好的蜜饯递到她手中。
“你来得急,应该没空吃东西,先垫垫吧。”
林蔚雨知道他是好意,也没有推辞,接过来拆开倒了一些在手心,又把余下的分给了前后的同学。
一行七个同学都是陈教授喜欢的学生,平日里就经常聚会,因而关系很是亲近,也不客气地接过来分食了。
几个同学嚼着蜜饯,还不忘揶揄几句。
“蔚雨,还好你及时赶过来,不然知珩也要跟着你一起改签了。”
“是啊,我们劝他先上飞机等你,他怎么也不肯,说不放心你一个人,要改签也得陪着你呢。”
听到这些话,付知珩的耳根又红了,有些紧张地看向一旁。
想起刚刚的极限奔跑,林蔚雨也有些愧疚,连忙解释了几句。
“路上堵车了,所以来迟了,让大家担心了。”
陈教授也乐呵呵地加入了聊天。
“来了就好,我们刚刚还在说你迟到这么久,不会是你小叔舍不得,想留下你吧。”
这无心之言还真说中了事实,林蔚雨不知要怎么接话,只能尴尬笑着应和。
付知珩看着她的表情,隐约猜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问她。
“你小叔?就是那天带你上车的那个人吗?”
再提起那天的事,林蔚雨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束玫瑰,心咚咚直跳起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付知珩倒没什么情绪,眼里闪过一丝恍然。
顾宴年,他从前听几个室友提起过这个人,曾经为学校捐赠过几栋楼。
也因此,林蔚雨在s大声名大噪,众人提起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小叔。
据说顾家家风极严,顾宴年本人也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性格,所以付知珩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你出国这件事,你小叔知道吗?”
林蔚雨知道付知珩聪明,但听到他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她还是有些震惊,不知自己是哪里泄露了真相。
但既然要离开了,她不想再说起这些旧事,含糊其辞给了个答案。
“会知道的。”
那就是还不知道了。
付知珩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背着家里人偷偷出国,心里是又钦佩,又无奈,又有些担心。
“那知道了,不会生你的气吗?”
顾宴年当然会生气。
林蔚雨都不用猜,就能想到他发脾气的场景。
但走都走了,木已成舟,他生气也无济于事,毕竟她远在千里之外。
想到这,她那颗因为离别有些沉重的心,才平缓了许多,语气也变得自如了些。
“生气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是出来求学,又不是离家出走。”
看见她这么坦然,付知珩也放下了心头那一丝隐忧。
他看着窗外飘来的大朵大朵白云,说话的语气格外真挚。
“那到瑞士之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一定要联系我。”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