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立国,今年42岁,初中毕业,在我们这个小县城里干了二十多年的电器维修,也算是个小手艺人。
结婚早,有个贤惠的老婆林梅,还有一个上高中的儿子。日子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一步步熬过来了。
我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人,平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日子能顺顺当当,老婆孩子平平安安。
可谁能想到,父亲临终那年立下一份遗嘱,把家里唯一的一套老宅和银行存款都留给了我——不是“我们”,而是“我”。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
父亲晚年跟我并不亲近,自从他再婚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逐渐变得疏远。
他娶的那个女人是继母李淑珍,比我妈年轻十岁,带着一个比我小八岁的女儿进门,我们都叫她小美。
起初,我是抗拒的,觉得他们抢走了属于我妈的一切。
但这一纸遗嘱打破了所有的沉默,也把我和这个家推向了风口浪尖。
看着继母和妹妹在灵前哭得撕心裂肺,我心里压着块大石头。
可我没想到,我那向来顾家的老婆,却在这个时候拉住我,低声说了一句:“这笔钱,我们不能要。”
我愣住了。她不是一向讲理的吗?她不是一直埋怨我父亲重女轻子、偏心继母的吗?她怎么突然变了?
从那一刻起,我开始真正回头去看这个家,去看那些曾经忽略的情感、误解和原谅。
02我母亲是在我十岁那年去世的,那年她才三十八岁,得的是胃癌。
她临走前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一遍遍嘱咐我:“好好听你爸的话,他一个人太不容易。”
我含着泪点头,却并没想过,很快我爸就带回了一个陌生女人。
李淑珍是个寡妇,丈夫早逝,靠在副食店打工拉扯女儿。她进门那年我十四,小美才六岁。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她牵着小美的手站在门口,笑着跟我说:“立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没理她,甩头进了房。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了很久。我觉得父亲背叛了母亲,也背叛了我。
从那之后,我和继母的关系始终疏远。她不是坏人,对我也有照顾,但我始终不愿意叫她一声“妈”。
她做饭,我就自己煮方便面。她洗衣服,我就抢着自己来。家里只要有她在,我就尽量不说话。
而小美呢,那时候是个爱笑的小姑娘,总是跟在我屁股后头叫我“哥”。她说她没有哥哥,以前家里太冷清了。我不理她,她也不生气,还会偷偷把糖塞进我书包。
这些年,我长大了,出去打工、结婚、生子,和这个“新家”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父亲病重,我才不得不频繁回家。
父亲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最后的日子里,他突然把我叫到床边,手里拿着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他声音很微弱,但说得很清楚:“立国,爸这辈子最对不起你妈,也亏欠你。这个家能留给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他递给我的是那份遗嘱:老宅归我,银行十几万存款也归我。他没有提继母和小美。
我当时没有太多反应,只觉得胸口闷得慌。父亲走后,我把遗嘱交给律师,按照程序办了继承手续。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老婆林梅拉住我,说:“别急着办,这钱我们不能动。”
我皱着眉问她:“什么意思?爸自己立的遗嘱,又不是我逼他的。”
她看着我,眼圈都红了,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你想想,李阿姨跟你爸过了二十年,照顾他吃喝拉撒,最后也是她守着走完的。她没名没份地付出了这么多年,咱要是把东西都拿走了,良心过得去吗?”
我沉默了。是啊,这二十年,我几乎没陪在父亲身边,甚至连过年都很少回去。而李淑珍呢?她没有再生孩子,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个家上了。
我记得有一次,父亲住院急需输血,只有李淑珍的血型合适。她二话不说就抽了400毫升,还安慰我说:“你爸命要紧,别怕花钱。”
还有一次,小美大学学费不够,是李淑珍在家里四处借钱,才凑够了那笔钱。我那时候刚失业,家里也紧张,根本没能力帮忙。可后来她连一句责怪都没有。
我去问小美:“你妈有没有为这事生气?”她摇头:“她说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不能勉强。”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被过去的芥蒂蒙住了眼睛,看不到这些人对我父亲、对这个家的付出。可林梅能看见,她说:“你爸可能是想补偿你,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补偿,是不是建立在对另一个女人的不公之上?”
我开始犹豫。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份遗嘱的意义。
几天后,我去找了李淑珍。我把遗嘱放在她面前,说:“阿姨,这里写着财产都给我,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愣了一下,眼圈一下子红了:“这房子是你爸名下的,我……我没意见。钱你拿去用吧,小美也有工作了,我们娘俩不指望你。”
我心里一阵酸楚。她没有一点怨言,反而担心我有负担。
我回去之后,把事情跟老婆一五一十说了。我们商量了一个晚上,最终决定: 老宅我继承,但会留出一间房给她们住;银行的钱我们只拿一半,另一半交给继母养老。
第二天,我把决定告诉了李淑珍,她哭着抓着我的手说:“立国,你长大了,真像你妈。”
那一刻,我才终于释怀。或许,我们这一生,都在与原谅与理解之间徘徊。但只要迈出那一步,很多仇怨,其实并非不能解。
03父亲的遗嘱本是他对我迟来的补偿,但我更庆幸的是,在这场纷争中,我没有迷失良知,也没有让自己变成一个冷血的继承者。
人这一辈子,最难得的是能看清情与义,分得清对与错。
林梅说得对,有些钱你可以拿,但不代表你该拿。我们最终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也许不是最公平的,但至少问心无愧。
现在,继母还住在老宅,带着小美偶尔来看我们。她笑着跟我儿子说:“你爸小时候也倔得很,可心地不坏。”
我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过去的种种误解与隔阂,终究在时间里慢慢融化。
也许,这才是父亲临终前真正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