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上的咖啡渍，是速溶的雀巢，还是现磨的蓝山？”我妈的声音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我爸的心脏。他没回答，只是盯着那份泛黄的文件，仿佛那上面印着的不是离婚，而是他整个失败的人生。那是2008年的冬天，短信提示音还是老款诺基亚的“嘀嘀”声，而我们一家，正站在崩塌的边缘。
我爸妈已经分居两年了，准确地说，是冷战。他们之间没有争吵，没有谩骂，只有无尽的沉默。我妈是个要强的女人，年轻的时候为了我爸放弃了更好的工作机会，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我爸是个老实人，只会埋头工作，不懂得哄人。他们之间的矛盾，就像阳台上那盆枯萎的茉莉花，缺水，缺阳光，也缺了沟通。
我硬着头皮给他们分别打了电话，说了姥爷的情况。我妈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我爸倒是答应得很快，说马上就来接我。挂断电话，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
那天是周五，不，应该是周六，我记不太清了。我爸的车停在楼下，是一辆老旧的桑塔纳，车身上满是划痕，就像我爸饱经风霜的脸。我妈已经坐在车里了，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憔悴。车里的气氛很压抑，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收音机里播放着老歌。
姥爷住在乡下，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村里的房子都是老式的瓦房，墙壁上长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柴火的味道。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姥爷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呼吸微弱。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让人感到窒息。
姥姥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姥爷的手，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她看到我们来了，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妈走到床前，轻轻地握住姥爷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爸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姥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姥爷似乎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他微微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你们……来了……”
我妈哽咽着说：“姥爷，我们来了。”
姥爷笑了笑，说：“好……好……”
他转过头，看着我爸，说：“孩子……你……要……好好……照顾……她……”
我爸点了点头，说：“爸，我知道了。”
姥爷又转过头，看着我妈，说：“孩子……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妈点了点头，说：“爸，我知道了。”
姥爷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走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姥姥的哭声在回荡。我妈抱着姥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我爸站在一旁，默默地流着眼泪。我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悲伤。姥爷走了，这个家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3.姥爷的葬礼办得很简单，村里的人都来送他最后一程。我看着姥爷的棺材被抬上山，心里空落落的。他这一辈子，都在为这个家操劳，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留下。葬礼结束后，我们回到了姥爷家。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姥姥一个人。她坐在床边，默默地流着眼泪。我妈走过去，抱着姥姥，安慰她说：“姥姥，别难过了，姥爷已经走了。”
姥姥摇了摇头，说：“我不是难过他走了，我是难过你们……”
她看着我爸妈，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还要这样下去吗？”
我爸妈沉默了，谁也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躺在床上，想着姥爷临终前说的话，想着爸妈之间的矛盾，想着这个家的未来，心里一片茫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如何挽救这个家。
4.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早。我走到院子里，看着阳光洒在雪地上，闪闪发光。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清新。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做些什么。
我走到爸妈的房间，敲了敲门。我妈打开门，看着我，眼神有些躲闪。我走到房间里，看着坐在床上的我爸，说：“爸，妈，我们谈谈吧。”
他们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们之间有很多矛盾，我知道你们都很痛苦。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你们能不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我妈的眼眶湿润了，她看着我，说：“孩子，我们……”
我爸打断了她的话，说：“孩子，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失望。难道他们真的要放弃了吗？我摇了摇头，说：“不，你们可以的。只要你们愿意，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我走到我妈面前，握住她的手，说：“妈，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怨气。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爸也很不容易？他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只是他不懂得表达而已。”
我又走到我爸面前，握住他的手，说：“爸，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你不会说甜言蜜语，你只会埋头工作。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妈也需要你的关心和爱护？她不是要你的钱，她要的是你的陪伴和理解。”
我看着他们，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说：“爸，妈，我求求你们了，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你们能不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我妈终于忍不住了，她抱着我，哭了起来。我爸也走到我们身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希望。也许，这个家还有救。5.
后来，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我只知道，他们决定试着重新开始。他们一起回到了城里，一起打扫了房子，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虽然他们之间还是有些隔阂，但是，他们都在努力地改变。
我妈开始尝试着理解我爸，她不再抱怨他不懂得浪漫，而是开始欣赏他的踏实和可靠。我爸也开始尝试着关心我妈，他不再只顾着工作，而是开始抽出时间陪伴她，和她聊天，和她散步。
时间慢慢地流逝，他们的关系也逐渐缓和。虽然他们之间还是会有一些小摩擦，但是，他们都学会了包容和理解。
一年后，我结婚了。在我的婚礼上，我爸妈手牵着手，站在我的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也许，爱就是这样，需要经历风雨，才能看到彩虹。多年以后，我回想起姥爷临终前的那两天，依然会感到心痛。但是，我也感谢那场大雪，感谢姥爷的离世，感谢那份泛黄的离婚协议书。因为它们，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家，是需要用心经营的。而那年冬天，老式挂钟整点报时的“铛铛”声，也成了我记忆深处，最温暖的记忆锚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