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我妈的声音像漏了气的风箱，嘶哑得不成样子。她颤巍巍地指着桌上那份泛着陈年咖啡渍的文件，那是表哥留下的，字迹潦草得像他此刻的心情。楼下那棵老桂花树，今年开得格外迟，香气浓得化不开，却也压得人喘不过气。

1. 命运的玩笑

表哥叫陈默，九岁那年，一场意外夺走了他父母的生命。那年头，2005年，短信提示音还是清脆的“嘀嘀”声，不像现在，各种花里胡哨。我妈心疼他，把他接到了我家。那年我才五岁，只记得他总是默默地坐在阳台上，望着远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妈待他比亲儿子还亲。给他买新衣服，做好吃的，甚至为了他，放弃了自己一直想学的舞蹈班。她常说：“这孩子命苦，咱们得好好待他。”那时候，家里的老式挂钟，每到整点都会“铛铛”地响，仿佛在提醒着我们，时间在流逝，而表哥的伤痛，却似乎永远无法痊愈。

他很聪明，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考上大学那年，全家都为他高兴。我妈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张罗着给他办升学宴。可他却显得有些沉默，只是淡淡地说：“谢谢妈。”那声“妈”，叫得生硬而疏离，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大学毕业后，他留在了外地工作，很少回来。每次打电话，也总是匆匆几句就挂断。我妈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总是有些失落。她常常对着他的照片发呆，喃喃自语：“这孩子，是不是怪我当年没把他送去更好的学校？”

其实我知道，表哥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他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欠了我们家太多。他想靠自己的努力，摆脱这种“亏欠感”。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他总是不舍得吃我妈给他买的糖，总是偷偷地藏起来，直到糖化了，才舍得舔一口。2. 迟到的真相

我妈的身体一直不好，年轻的时候为了供表哥读书，落下了不少病根。今年年初，她被查出了肺癌晚期。得知消息的那天，我感觉天都塌了。我立刻给表哥打了电话，告诉他妈的情况。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说：“我马上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瘦了很多，眼圈也黑黑的，像是很久没睡过好觉。他走到我妈的床前，握着她的手，哽咽着说：“妈，我回来了。”我妈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接下来的日子，他一直陪在我妈身边，照顾她，给她讲故事，陪她回忆过去。他开始主动承担家务，像小时候一样，帮我妈洗衣服，做饭。他甚至还学会了煲汤，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妈做营养餐。

有一天，我无意中翻到了表哥的日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记录着他这些年的生活和心路历程。我看到他写道：“我一直想摆脱寄人篱下的感觉，想证明自己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过上好日子。但我却忽略了，家才是最重要的。妈，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表哥的心。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太想证明自己。他不是不爱我们，而是爱得太深，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就像他小时候，总是默默地帮我妈干活，却从来不说一句感谢的话。

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我们。只是这种爱，太过于隐忍，太过于沉重，以至于我们都忽略了。 就像阳台上那盆枯萎的茉莉花，我妈一直舍不得扔，她说：“这花虽然不开花，但它活着，就代表着希望。”3. 最后的告别

我妈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每天都需要靠止痛药来缓解痛苦。有一天晚上，她突然拉着我和表哥的手，说：“我可能不行了。”我们俩都哭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她看着我们，虚弱地说：“你们俩要好好地，以后要互相照顾。”她顿了顿，又说：“陈默，你不是外人，你也是我的儿子。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们了。”说完，她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我妈走的那天，天气很晴朗，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安详。我们为她穿上了她最喜欢的那件旗袍，那是她年轻的时候穿的，上面绣着精致的牡丹花。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都是我妈生前的朋友和邻居。他们都说我妈是个好人，一辈子都在帮助别人。表哥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眼眶红红的。

火化的时候，我看到表哥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走到火化炉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说：“妈，您一路走好。”那一刻，我感觉他像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无助而悲伤。

我妈的离开，让我们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同时也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更加明白家的意义。 就像那件磨破了内衬的婚纱，虽然已经不能穿了，但它承载着我妈对爱情的憧憬和对家庭的付出。4. 新的开始

我妈去世后，我和表哥一起处理了她的后事。我们整理了她的遗物，发现了很多她珍藏多年的照片和信件。其中有一封信，是表哥当年考上大学时写给她的。信里，他表达了对她的感激之情，也承诺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她。

看完这封信，我更加理解了表哥。他不是不爱我们，只是他把爱藏在了心里，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付出。就像他小时候，总是偷偷地帮我妈洗碗，却从来不说一句邀功的话。

我妈去世后，表哥决定留在家里，照顾我。他放弃了外地的高薪工作，回到我们这个小城市，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他说：“妈不在了，我得照顾你。”

他开始学习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像一个真正的家长一样，承担起了家里的责任。他还会经常陪我聊天，听我倾诉心事，给我鼓励和支持。

我渐渐地发现，表哥变了。他变得更加成熟，更加稳重，也更加懂得珍惜。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而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家人。 就像总停在7楼的电梯，虽然经常出故障，但它依然是我们回家的必经之路。5. 未来的路

现在，我和表哥一起生活在这个小房子里。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回忆过去。我们也会经常吵架，但很快就会和好。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亲情，更像是一种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的战友。我们一起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一起承担了家庭的责任和压力。

我妈虽然离开了我们，但她的爱却永远留在了我们心中。她用她的善良和坚强，教会了我们如何去爱，如何去珍惜。

我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和表哥会一直互相扶持，一起走下去。我们会把这个家经营得更好，让它充满爱和温暖。 就像离婚那天闻到的桂花香，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它依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提醒着我，要珍惜眼前的一切。

我妈的离开，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爱身边的人。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爱，要及时表达。不要让爱，成为永远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