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我接过那份薄薄的纸，指尖触碰到纸张边缘，粗糙的触感像极了冬日里被寒风吹裂的皮肤。泛黄的咖啡渍在“财产分割”那一栏格外刺眼，像是嘲讽着我这十年婚姻的狼狈收场。她没看我，只是盯着窗外阳台上那盆枯萎的茉莉花，那是结婚时我亲手种下的，如今，花死了，我们的爱情也死了。
1我记得很清楚，那是2008年的春节，漫天大雪封锁了整个村子。家里的米缸已经空了三天，母亲愁眉不展，父亲也沉默寡言。那年我8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饿得头昏眼花。
那天早上，我蜷缩在被窝里，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肚子咕咕叫个不停。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外公沙哑的嗓音：“开门，开门啊！”
我赶紧爬起来，打开门，只见外公站在雪地里，头发和眉毛都结了冰，肩上扛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他穿着那件老旧的军绿色棉袄，袖口磨得发白，脚上的棉鞋也湿透了。
“外公！”我惊喜地叫了一声，连忙把他扶进屋里。
外公放下麻袋，拍了拍身上的雪，气喘吁吁地说：“娃啊，听说你们家没米了，我赶紧从山上赶下来，给你们送点粮食。”
母亲连忙迎上来，接过外公肩上的麻袋，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金灿灿的玉米面。玉米面的香气扑鼻而来，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外公看着我，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娃啊，饿坏了吧？赶紧让你妈给你做点玉米面糊糊吃。”
母亲连忙去厨房烧火做饭，外公则坐在炕上，拉着我的手，问我学习情况。我一边回答外公的问题，一边偷偷地看着那袋玉米面，心里充满了感激。
吃着热气腾腾的玉米面糊糊，我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了。外公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个年代，农村的冬天格外难熬，一袋粮食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就是希望。外公的出现，就像是雪中送炭，给了我们一家人活下去的勇气。外公吃完饭，并没有多做停留，他说家里还有事，要赶紧回去。母亲执意要留他住一晚，但他坚持要走。
“家里还有老母鸡要喂，不能耽搁。”外公笑着说。
母亲只好把外公送到门口，看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地消失在茫茫雪地里。
外公刚走没多久，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母亲打开门，只见大姑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妈，我来拿点东西。”大姑冷冷地说。
母亲愣了一下，问道：“你要拿什么？”
“上次我给你们送来的那袋米，我要拿回去。”大姑毫不客气地说。
母亲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那袋米我们已经吃完了……”
“吃完了？”大姑的语气更加严厉，“吃完了你们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我站在一旁，看着大姑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愤怒。明明是她自己主动送来的米，现在却又反悔要回去，这算什么？母亲低着头，不敢说话。她知道大姑一向强势，自己根本说不过她。
“算了，米没了就算了。”大姑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过，你们得把上次借我的钱还给我。”
母亲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支支吾吾地说：“钱……钱我们暂时还没有……”
“没有？”大姑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还？我可等着钱用呢！”
母亲沉默不语，她知道家里现在一贫如洗，根本拿不出钱来还给大姑。
大姑见母亲不说话，更加生气了，她提高嗓门说：“你们也太不像话了！借钱不还，还把我的米吃光了！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母亲的眼眶湿润了，她哽咽着说：“我们……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大姑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大姑的到来，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我们一家人刚刚燃起的希望。3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外公冒雪送粮的温暖，和大姑冷酷无情的嘴脸，交织在一起，让我感到无比的困惑和迷茫。
我问母亲：“妈，大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母亲叹了口气，说：“你大姑也是有难处，她家里也不宽裕。”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亲人之间要如此斤斤计较，甚至不惜伤害彼此。
那一年，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人性的复杂和残酷。多年以后，我才渐渐明白，贫穷会让人变得自私，也会让人变得冷漠。在生存面前，亲情有时也会显得苍白无力。4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我已经长大成人。我离开了那个贫困的小山村，来到了繁华的大都市。我努力工作，拼命赚钱，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结婚了，妻子温柔贤惠，我们过着幸福的生活。但是，我的心里始终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那就是童年时期的贫困经历。
我始终无法忘记外公冒雪送粮的场景，也无法忘记大姑冷酷无情的嘴脸。这些记忆，就像是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富有，我想要保护我的家人，让他们不再受贫困的折磨。
我想要成为像外公一样的人，一个善良、正直、乐于助人的人。5如今，我已经成家立业，生活也算富足。每当过年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小时候外公冒雪送粮的情景。我会给外公买很多礼物，尽我所能地孝敬他。
虽然大姑当年对我们很苛刻，但我并没有因此而记恨她。我知道她也是生活所迫，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会经常去看望大姑，给她送一些生活用品，尽我所能地帮助她。
我知道，亲情是无法割舍的，即使曾经有过伤害，也应该学会原谅和包容。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记住，我们曾经经历过的贫困，记住外公的善良，记住大姑的无奈。我希望他们能够珍惜现在的生活，做一个善良、正直、有爱心的人。
我希望我的家庭，能够永远充满温暖和爱，不再有贫困和冷漠。我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到阳台，看着那盆枯萎的茉莉花。花盆里的泥土已经干裂，像是诉说着生命的凋零。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花盆，心里充满了悲伤。
“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我喃喃自语。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到窗前，看着远方。
那一刻，我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那是我们初恋时的味道，也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可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爱，就像这盆枯萎的茉莉花，曾经盛开，如今凋零。而记忆，就像这淡淡的桂花香，即使过去多年，依然清晰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