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距离杜特尔特卸任只剩一年，彼时他的支持率仍高达76%。按常理，他完全能够推动修宪，谋求再连任一届。

杜特尔特

可菲律宾是门阀政治当道，杜特尔特所属家族来自偏远岛屿，能入主总统之位已属不易。吕宋岛那些根基深厚的政治家族，怎会容忍他长期占据总统宝座，一赖就是12年呢？这必然会导致全国政治家族势力失衡。

于是在2021年11月，杜特尔特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与声名狼藉的小马科斯家族结盟。

杜特尔特与小马科斯家族结盟

他安排女儿莎拉·杜特尔特和前总统马科斯的儿子小马科斯搭档参选，商定先由小马科斯担任一届总统，之后小马科斯家族支持莎拉出任总统。

莎拉·杜特尔特与小马科斯

有人疑惑，杜特尔特明明有儿子，为何选莎拉作为家族接班人？

这是因为相较于哥哥保罗和弟弟塞巴斯蒂安，莎拉更受杜特尔特喜爱。莎拉同样是律师出身，行事风格强硬，还喜欢骑大型机车，早早就被杜特尔特选定为家族未来的掌舵人。

在菲律宾的政治生态里，这种家族权力传承并非个例，各政治家族常常相互结盟，轮流扶持对方上位。然而，杜特尔特万万没想到，自己选错了合作对象。

杜特尔特选错了合作对象

小马科斯出身于统治菲律宾长达20年的马科斯家族，对权力极度痴迷，就如同他那独裁的父亲一般，根本不愿与他人分享权力。

果然，小马科斯一上台便立刻变卦了，不仅没有兑现给莎拉副总统兼国防部长的职位承诺，还指使自己的表弟、众议院议长马丁·罗穆亚尔德斯，抓住莎拉的秘密资金案大做文章，发起对莎拉的弹劾。

小马科斯

很明显，小马科斯这是想废掉莎拉的政治前途，为自己的儿子桑德罗马科斯在2028年竞选总统扫除障碍。

如果此刻老杜乖乖认怂，小马科斯可能还不会把事情做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抓捕。但是如果老杜认怂，就不是那个少年时恣意任侠，成年后杀伐果断的老杜了。

面对小马科斯的背叛，杜特尔特展开了精准且猛烈的反击。

第一招，他放出小马科斯的吸毒视频，要求小马科斯强制接受药检。这一招让小马科斯陷入两难境地，接受药检，若结果呈阳性，他的政治生涯必将毁于一旦；拒绝药检，无疑是默认自己吸毒，同样会失去民众支持。

小马科斯的吸毒视频

第二招，莎拉自曝曾向杀手下达命令，若自己遭遇不测，就立即暗杀马科斯及其妻子，还有众议院议长罗穆亚德斯。这一手打得小马科斯措手不及，极大地威慑了对方。

第三招，杜特尔特一方扒出了罗穆亚德斯的空白预算贪腐案，杜特尔特的亲信马蒂雷斯掌控的监察办公室迅速介入调查。一旦贪腐坐实，罗穆亚德斯的议长之位肯定保不住。

要知道，罗穆亚德斯可是小马科斯最大的政治助力，正是他一手推动了对莎拉的弹劾案。倘若罗穆亚德斯倒台，小马科斯未来3年的总统任期恐怕也难以安稳度过，甚至可能被提前弹劾下台。

既然撕破脸了，那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小马科斯

2024年1月23日，国际刑事法院（ICC）再次要求对杜特尔特展开调查。小马科斯表态称，这是对国家主权的威胁，菲律宾政府不会协助ICC的任何调查。

可随着双方矛盾不断激化，2024年11月13日，小马科斯态度大变，表示如果杜特尔特向ICC自首，菲律宾政府不会阻挠，且有义务遵守因杜特尔特而发出的国际逮捕令。

这一表态，既向杜特尔特发出了死战信号，也在催促ICC尽快发出通缉令。不过，小马科斯也清楚，在菲律宾不是ICC缔约国的情况下，移交本国公民有损司法主权，会成为自己的政治污点。

杜特尔特

所以在11月表态后，他一直没有实际行动，直到2025年3月5日，杜特尔特带着莎拉前往香港拜票，菲律宾媒体开始大肆炒作ICC已对杜特尔特发出逮捕令，可实际上，ICC的新闻发言人和网站都未承认此事。

小马科斯此举，显然是想以此威胁杜特尔特流亡中国，就像当年泰国军方用死刑威胁他信流亡海外一样。

对于杜特尔特而言，这是个艰难抉择。留在中国，凭借之前与中国的良好关系，获得庇护并非难事，甚至有可能像西哈努克一样安度余生。

但如此一来，杜特尔特家族的政治前途将彻底断送。

当时，莎拉的弹劾案已在众议院通过，提交到参议院，全靠杜特尔特的挚友、参议院秘书长阿吉雷纳托拖延，才暂时未进入审核阶段。

2025年5月12日，菲律宾将举行中期选举，国会中众议院全部316个席位和参议院12个席位将更新，之后国会复会便要审核莎拉弹劾案。

莎拉

若杜特尔特流亡中国，他的嫡系在中期选举中必败，莎拉也难以保住职位。可要是回到菲律宾，小马科斯必定会借ICC的逮捕令，将他送往海牙受审。

海牙堪称白左大本营，没罪都可能被编造罪名，更何况杜特尔特在禁毒行动中确实存在一些争议行为。想想死在海牙监狱的南联盟总统米洛舍维奇，以及在海牙法庭服毒自尽的南斯拉夫将军普拉利亚克，就知道海牙审判的风险。

2025年3月10日晚，杜特尔特在香港机场对支持者留下一句话：“大家给我捐款，建个纪念碑，把我的画像刻在上面，但一定要是一把持枪的画像，我会战斗到底。”随后，他毅然转身，踏上飞往马尼拉的班机。

他既没有飞往北京寻求庇护，也没有回到达沃负隅顽抗。杜特尔特这一回国举动，打了小马科斯一个措手不及，因为当时ICC的逮捕令还未发出。小马科斯一时陷入两难，抓杜特尔特，没有确切法律依据；不抓，之前的炒作就成了笑话。

无奈之下，小马科斯一边安排人催促ICC赶紧发逮捕令，一边调集7000名警力将机场围得水泄不通，生怕杜特尔特被支持者劫走。11日凌晨三点，小马科斯终于收到ICC的逮捕令，立刻命令菲律宾总检察长理查德·法杜隆前往机场截住杜特尔特，并向他宣读逮捕令。

杜特尔特拒绝被逮捕

杜特尔特拒绝被逮捕，还坐在靠背椅子上，喝着可乐，向理查德·法杜隆科普法律常识：“法律是什么？我犯了什么罪？你是总检察长，应该知道。在提出指控前，你必须提出申诉，你必须提交反诉书。如果这些程序没有履行，我们收到的逮捕令就是有问题的。”可现场无人能回答杜特尔特的质问。

之后，杜特尔特被强制转移到马尼拉附近的维拉穆尔空军基地，紧接着被塞进一架包机直飞海牙。3月12日，包机抵达荷兰鹿特丹，杜特尔特随即被送入海牙的拘留中心。3月14日，还没等杜特尔特倒过时差，ICC就迫不及待地对他开始聆讯。

从目前情况看，杜特尔特的结局不容乐观。虽然ICC成立以来定罪率不高，但这次杜特尔特是因政治斗争被送来，小马科斯必定会全力配合ICC搜集证据，坐实杜特尔特的罪名。

3月13日，杜特尔特抵达海牙后发布一段视频，说了三句话。第一句，告诉所有同胞、亲人，特别是一同飞到海牙的莎拉，自己没事，让莎拉赶紧回菲律宾，永远不要离开。第二句，告知当年参与禁毒战争的军警，让他们做好本职工作，自己会承担所有责任。第三句，向菲律宾告别，表示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菲律宾人的安宁，若这就是命运，他会坦然接受。无数菲律宾人看到这段视频，为之动容落泪。

很多中国人因杜特尔特在任期间对华友好，对他如今的遭遇表示同情，甚至期望中国出面营救。但实际上，杜特尔特保持对华友好并非因为喜爱中国，而是他对中菲实力对比有着清晰认知，正如他所说：“中国有导弹，我们只有木船，难道要为一片礁石让渔民送死吗？”

当时他因禁毒战争被西方针对，若再得罪中国，显然不明智。与中国保持友好，既能制衡美国，还能获取中国的基建投资和军事援助，本质上杜特尔特奉行的是实用主义。

从更宏观的历史视角看，杜特尔特事件是第三世界国家现代化困境的体现。民众对制度性改革感到绝望时，往往会选择强人政治。

杜特尔特证明了强人政治在特定阶段的有效性，可解决问题后却遭遇秋后算账。若强人能稳固基本盘，或许能安稳度日；若基本盘不稳，就只有死路一条。

杜特尔特选错合作对象时，他的命运便已注定。他确实是个硬汉，但普天之下没有长盛不衰的硬汉。

资料来源：卢克文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