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州太守陶谦,时年已六十三岁,近日忽染重病,知道将不久于人世,就叫人请糜竺、陈登前来商议后事。
糜竺道:“曹兵因为吕布袭击兖州和今年粮荒退走,明年春天必然再来。府君两番想让位给玄德公,当时您身体强健,因此玄德不肯接受;今病已沉重,正可就此让给他,玄德定不推辞。”
陶谦闻听点头,立即派人到小沛去请刘备商议军务。刘备闻陶谦病重相请,立即带关羽、张飞二人和数十骑赶奔徐州。
刘备等人来到徐州,陶谦让人请刘备到卧室内。刘备一见陶谦重病在床,忙上前问安。
陶谦道:“今请玄德公来,不为别事。只因老夫病已沉重,朝夕难保;万望明公能以可怜汉家城池为重,受取徐州大印,老夫死也瞑目啦!”
刘备委婉推迟道:“您有二位公子,何不传给他们?”陶谦道:“长子商、次子应,其才能皆不堪此任。老夫死后,还望明公经常教诲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掌管徐州的事儿!”
刘备道:“我一人怎能当此大任?”陶谦道:“我举荐一人,可作为你的左膀右臂。他是北海人,叫孙乾,(字公祐),此人可做为从事!”
陶谦又对糜竺道:“玄德公是当世人杰,你应当好好辅佐他!”刘备再要推托时,陶谦手指着心口而死。
徐州众军民都为陶谦举哀。在操办丧事之前,糜竺等人将牌印送到刘备面前,刘备仍然借故推辞。
次日,徐州的百姓闻刘备不答应掌管徐州,都拥挤到府前哭拜道:“刘使君如果不管理此郡,我等都不能安生啦!”
关羽和张飞二人也再三相劝,刘备才答应暂时领徐州事;他委任孙乾、糜竺为从事,陈登为幕官。
刘备一面尽取小沛军马进驻徐州城内;一面出榜安民,安排丧事。刘备与徐州大小军士,全都挂孝,隆重祭奠陶谦。祭奠安葬完毕,刘备将陶谦的遗表,申奏朝廷。
曹操在鄄城,得知陶谦已死,刘备领了徐州牧,大怒道:“我家仇未报,他不费半箭之功,坐得徐州!我必先杀刘备,后戮陶谦的尸首,以雪先君之怨!”他当即传令,马上起兵要打徐州。
荀或上前谏道:“当年汉高祖保卫关中,光武帝占据河内,都是凭深根固本来谋取天下。这样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因此他们虽然不断遇到挫折,但终于成就了大业··”
荀彧分析道:“明公的根基应在兖州,现在如果取徐州,多留兵则在此,前方必然不够用;留兵少了,万一吕布乘虚进犯,那时兖州也没啦。假如徐州得不到,明公将到哪去呢?”
荀彧又对曹操道:“如今陶谦虽死,已有刘备接替。徐州的百姓,既已臣服刘备,必然帮助他死战。明公弃兖州而取徐州,是弃大就小,去本求末,这是十分危险的。愿您深思熟虑!”
曹操道:“如今年荒缺粮,大家坐守在此,终非良策。”荀或道:“不如向东占领汝南、颍川,击败哪里的黄巾余党何仪、黄劭等贼,夺取粮食,以养三军,这样朝廷和百姓都高兴,是顺天的事呀!”
曹操闻听大喜,于是留下夏侯惇、曹仁守鄄城等处,自引大兵先去攻占陈地,以及汝南、颍川一带。
盘踞在哪里的黄巾军首领何仪、黄劭得知曹兵杀到,忙率众人前来迎战,在羊山和曹操大军相遇。当时黄巾军虽人数众多,但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
曹操令强弓硬弩射住阵脚,派大将典韦先出马。何仪令手下的副元帅出战,
二人战不三合,典韦一戟将那副元帅刺于马下。曹操一见,马上指挥军兵乘势将黄巾军赶过了羊山下。
次日,黄劭自引大军来战。两军列好阵势,一员头裹黄巾,身披绿袄,手提铁棒的将领步行出战。他大叫道:“我是截天夜叉何曼!谁敢与我厮杀?”
曹洪见了,大喝一声,飞身下马,提刀快步冲出。两下在阵前厮杀起来,四五十合,不分胜负。
曹洪突然诈败而走,何曼赶来。曹洪用拖刀背砍招数,转身一踅,砍中何曼,再复一刀将他杀死。李典一见,乘势飞马直入敌阵。黄劭不及提防,被李典一下生擒活捉过来。
曹兵随后掩杀黄巾军,夺得金帛、粮食无数。何仪势孤,只好引数百骑望葛陂奔逃。正行之间,山背后突然撞出一队军马。为首一个壮士,身长八尺,腰大十围,手提大刀,截住去路。
何仪挺枪出迎,只一合,就被那壮士活捉过去。余众一见,都吓得下马受缚,被那壮士尽数驱赶到葛陂坞中。
却说典韦追袭何仪到葛陂,也被那壮士带人拦住。典韦道:“你也是黄巾贼吗?”壮士道:“数百骑黄巾人马,都被我擒在坞内!”
典韦道:“何不献出?”那壮士道:“你如果赢得手中宝刀,我便献出!”典韦闻听大怒,挺双戟向前来战。两个人从辰时斗至午时,不分胜负。
双方各自少歇片刻,那壮士又出来搦战。典韦也不退缩,舞戟再战,二人直战到黄昏,因战马困乏,双方只好暂切休战。
第二天,壮士早早就出来讨战。典韦手下军士,飞报曹操,曹操大惊,忙带众将前来观看。见其人威风凛凛,心中暗喜,分付典韦,今日只能诈败。
典韦领命出战,战到三十合,败走回阵。那壮士赶到阵门中,被弓弩射回。曹操急命大军后退五里,却密秘派人掘下陷坑,并埋伏下了挠钩手。
次日,曹操再令典韦引百余名骑兵出战。壮士一见笑道:“败将如何敢再回来!”便纵马接战。典韦略战数合,便回马便走。
壮士只顾望前赶来,不提防连人带马,都落于陷坑之内,被挠钩手擒上来,缚住来见曹操。曹操下帐叱退军士,亲自为其解缚,曹操让他坐下,问其乡贯、姓名和经历。
壮士道:“我是谯国谯县人,名叫许褚,字仲康。因家乡遭战乱,就聚宗族数百人,在坞中筑了堡垒来防御。一次贼寇来到,我令人多准备石子,亲自飞石打击,贼寇被我击中,纷纷退却了。”
许褚又道:“有一天贼寇又来了,赶上坞中没有粮食,就与他们讲和,约定用耕牛换米。米送到后,贼兵驱牛刚至坞外,被我双手掣住一头牛尾,倒行百余步。贼人大惊,不敢取牛,全都吓跑了·.·”
曹操闻听大笑道:“我久闻壮士的大名,你肯投降吗?”许褚道:“这本是我的意愿!”
于是许褚领宗族数百人全都归降了曹操,曹操当即拜许褚为都尉,赏赐甚厚。随既又将何仪、黄劭斩首,从此汝南和颍川一带均属曹操。
曹操班师回兵,曹仁、夏侯惇前来相迎,说近日有细作报告:兖州薛兰、李封的军兵都出来掳掠,说明城内粮食一定紧缺。二人建议曹操可引得胜之兵去攻击他们,定能一鼓取下。
曹操听了他们的意见,立刻率军直奔兖州。薛兰、李封毫无防备,见曹军到来,只得引兵出城迎战。
许褚道:“我愿取此二人首级,作为初降之礼。”曹操大喜,遂令他出战。
李封使画戟,向前来迎。交马两合,许褚斩李封于马下。薛兰一见急忙往回便走,刚到吊桥边,李典领人拦住去路。
薛兰不敢回城,引军想去投巨野;却被大将吕虔飞马赶来,一箭射于马下,他手下的军兵也都溃散了。
曹操复得兖州,程昱便献计,让曹操进兵取濮阳。曹操令许褚、典韦为先锋;夏侯惇、夏侯渊为左军;李典、乐进为右军;他自领中军;于禁、吕虔为后队,大军浩浩荡荡来夺濮阳。
吕布见曹操兵到,就想亲自出去迎战。陈宫谏道:“不可出战,等到外地筹粮的众将聚齐后方可战!”吕布却道:“我怕谁来?”
吕布于是不听陈宫劝告,引兵出城布阵。他横戟大骂曹操,许褚大怒,飞马出战。二人互斗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曹操对左右道:“吕布不是一个人能战胜的!”便差典韦助战。两将夹攻,仍然战不下吕布。
这时左边夏侯惇、夏侯渊,右边李典、乐进一见,一齐杀上来。六员将围攻吕布,吕布遮拦不住,只好拨马回城。
哪知城上富户田氏,见吕布败回,急令人拽起吊桥。吕布在城下大叫:“开门!”田氏道:“我已降曹将军啦!”
吕布无奈,只好领败军奔定陶而去。陈宫也急忙开了东门,保护吕布老小逃出城去与败军汇合。
曹操占领了濮阳,饶恕了田氏之前帮助吕布的罪过。刘晔献计道:“吕布是一只猛虎,虽然今日困乏,却不可让他喘息过来!”曹操立即令刘晔等守濮阳,自己率军直奔定陶追赶吕布。
此时定陶只有吕布与张邈、张超、陈宫、高顺守在城中,张辽、臧霸、侯成、宋宪等大将都四处打粮未回来。
曹操大军来到定陶,正值麦熟时节。他连日不战,引军后退四十里下寨,同时命令军兵立即收割麦子,充作军粮。
早有细作报知吕布,吕布连忙带领军队前来进攻。将近曹操营寨,见左边一片林木茂盛,他恐怕里面有伏兵,就领兵返回。
曹操得知吕布回军,就对诸将道:“这是吕布怀疑林中有伏兵罢了,我们可在林中多插旌旗来迷惑他。明天吕布必来烧林,我想在寨西长堤一带埋伏精兵,断他大军后路,那时吕布就可擒了!”
于是曹操让五十名鼓手在寨中擂鼓;又命人到村中掳来许多男女百姓在寨内呐喊。却把大批精兵埋伏长堤后面,等待吕布领兵前来。
却说吕布回城与陈宫商议,陈宫道:“曹操诡计多端,不可轻敌。”吕布道:“我用火攻,定可破伏兵!”
次日,吕布留陈宫、高顺守城,自引大军来攻曹营。远远看见林中有军旗飘摆,当即驱兵前进,并下令四面放火,哪知里面竟无一人。
吕布知道中计,正想要进攻曹操大寨,却闻寨内鼓声大震。正自疑惑不定,忽然寨后一彪军马冲出。
吕布纵马迎战,这时堤内伏兵也一齐杀出。夏侯惇、夏侯渊、许褚、典韦、李典、乐进等将纷纷领人马杀来。
吕布料敌不过,只好落荒而走。部将成廉没跑多远,被乐进一箭射死,吕布的军马也损失了三分之二。
败军回报陈宫,陈宫大惊道:“空城难守,不如赶紧逃走。”于是与高顺保着吕布老小,弃了定陶去追赶吕布。
这时曹操已率得胜之兵,势如破竹般杀入城中。守将张超自刎,张邈也投袁术去了。从此山东一带,尽被曹操所得。
却说吕布逃到半路,正遇见张辽、侯成、宋宪等将催粮回来。吕布于是收集残军败将,还想再与曹操决战。不久陈宫、高顺也带家眷寻来,吕布道:“我军虽少,尚可破曹。”
陈宫劝道:“如今曹兵势大,不可与他相争。应先找一处安身之地,再来报仇不迟。”吕布道:“我们去投袁绍,怎么样?”陈宫道:“可派人往冀州探听消息!”吕布点头。
袁绍在冀州,闻听曹操与吕布相争,就聚集文武商议对策。谋士审配道:“吕布是只豺狼,他若得兖州,必要图冀州。我们应帮助曹操灭吕布,这样方可无忧!”袁绍于是派颜良领兵五万,去帮助曹操。
细作探知这个消息,飞报吕布。吕布大惊,与陈宫商议。陈宫道:“听说刘玄德新领徐州,可前往投奔他。”吕布听从了陈宫建议,准备带领人马投奔徐州。
有人报知刘备,刘备道:“吕布是当今英勇之士,应该出去迎接他!”糜竺劝道:“吕布是虎狼之徒,不可收留;收留他就会伤人!”
刘备道:“前者如果不是吕布袭击兖州,怎能解徐州之祸。现在他穷途末路来投我,怎会有异心!”张飞高声说道:“哥哥心肠也太好啦!虽然如此,也要防备。”
于是刘备率众人出城三十里,来迎接吕布。吕布一见十分高兴,就同刘备一起并马入城。
众人都来到州衙厅上,礼毕坐下。吕布叹息道:“我自从与王司徒计杀董卓之后,遭李催、郭汜之乱,飘零关东一带,但各路诸侯多不能相容于我!”
吕布又施礼道:“因曹贼不仁,侵犯徐州,蒙使君您力救陶谦,我 因此袭击兖州,分散了他的力量;不料反中了曹操的奸计,败兵折将。如今来投使君您,共图大事,不知尊意如何?”
刘备道:“陶使君刚去逝,无人管领徐州,因此我暂时代理徐州事务。我真高兴将军来到此地,合当相让!”于是亲自就将牌印送与吕布。
吕布却待要接,看到一旁关、张二人各有怒色。吕布于是佯装笑道:“量吕布一勇夫,有何能力作州牧呢?”
刘备再让,陈宫道:“强宾不压主,请使君您不要怀疑。”刘备于是设宴款待吕布众人,又命人收拾宅院安排住处。
第二天,吕布回席请刘备,刘备就带关、张二人共同前往。
饮酒至半酣,吕布一时高兴,请刘备到后堂,关羽、张飞也不离左右。吕布让妻女出来拜见刘备,玄德一见再三谦让。
吕布道:“贤弟不必推让。”不料张飞听了,瞋目大叫道:“我哥哥是金枝玉叶,你是何等人,敢称我哥哥为贤弟!你来!我和你斗三百合!”
刘备喝住张飞,关羽忙把张飞劝了出去。刘备连连与吕布陪话道:“劣弟酒后狂言,请兄不要见怪!”吕布一时默然无语,须臾席散。
吕布送刘备出门,只见张飞跃马横枪而来,大叫:“吕布!我和你斗三百合!”刘备大惊,急令关羽把张飞拦了回去。
次日,吕布来见刘备,辞行道:“蒙使君不弃,但恐令弟等人不能相容。我还是投奔别处吧。”刘备道:“将军如果走了,我的罪就大啦。劣弟冒犯,来日令他给您陪罪。”
刘备说:“附近的小沛县城,是我昔日屯兵之处。将军如果不嫌狭小,权且当作暂时歇马之地,粮食军需,我保证供应。”吕布闻听大喜,谢了刘备,自引军投小沛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