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明辉,今年63岁,中专毕业,已退休。说来惭愧,我算是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婚姻。
我和前妻于梅结婚三十多年,去年正式离婚了。我们生活在一座中部地区的小城市,这里不大不小,倒也安逸。
我曾在市供电局工作了大半辈子,算是个体面的单位,每月有8200元的退休金,在我们这座小城市已经算是不错的收入了。
我们夫妻原本有一套120平的房子,离婚时我主动给了她,自己只留下退休金和存款。
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在省城买了房,孙子也都上小学了,家庭责任可以说已经了结。
离婚后,我做了一个让很多人觉得疯狂的决定——买了辆二手SUV自驾游。
这个决定让儿子都不敢相信,他说:“爸,你以前连城都不爱出,怎么忽然想去全国跑了?“
是啊,曾经的我习惯了按部就班的生活,但人到晚年,忽然意识到生命可能所剩不多,心里那股冲动再也压不住了。
刚开始的旅程很美好,我从老家出发,先去了向往已久的西北,那里的壮阔山河让我震撼;接着去了云贵高原,看那些奇特的喀斯特地貌;还去了海南,感受了一下热带风情。
两年里,我走过了大半个中国,终于实现了年轻时未能完成的梦想。
那是去年冬天的一个早晨,我刚从云南回到租住的小城市,准备休整一段时间再出发。
谁知道命运却给了我重重一击。
我起床时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左半边身体完全使不上力气,连站立都困难。
我挣扎着拨打了急救电话,被送往医院后,医生告诉我:“脑梗塞,中度偏瘫。”
那一刻,我感觉天塌了。从一个能自由驰骋四方的人,一夜之间变成了需要人照顾的病患。更让我绝望的是,医生告诉我康复期至少需要一年时间,而且可能无法完全恢复。
出院后的第一个月是最艰难的。
我租的小公寓在五楼,没有电梯,几乎寸步难行。
吃饭、洗漱、如厕都成了巨大的挑战。
我请了一位护工阿姨,但她照顾得并不细致,而且收费不菲,每月5000元,还经常请假。
最糟糕的是,我总感觉她嫌弃我,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我很受伤。
“爸,要不搬到我家来吧?”儿子提议道。但我知道他们小两口都要上班,孙子还小,我这样的病人只会给他们增添负担。而且儿媳妇虽然表面客气,但眼神里的抗拒我看得很清楚。
一天,护工阿姨又请假了,儿子临时有事来不了,我躺在床上,连水都够不着喝。就在我万分无助的时候,门铃响了。
打开门,我惊讶地看到了前妻于梅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我愣住了。
“明辉,咱儿子告诉我你生病了。”于梅的神情复杂,“我来看看你。”
那一刻,我突然流泪了。三十多年的夫妻,虽然最后走向了分离,但那份熟悉感和亲切感依然存在。
于梅进门看到我的状况,皱起了眉头:“怎么搞成这样?家里乱七八糟的,你自己也邋里邋遢的。”
“找了个护工,但她今天又请假了。”我苦笑道。
于梅没说什么,放下包就开始收拾屋子。她熟悉我的习惯,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一会儿,家里焕然一新,她还做了一顿我爱吃的饭菜。
“明辉,你这病不是短时间能好的,需要人长期照顾。”于梅坐下来,认真地说,“要不这样,我来照顾你吧,你给我一些工钱就行。”
我一时语塞。说实话,离婚后我们很少联系,偶尔在儿子家见面也只是点头招呼。现在她主动提出要照顾我,我心里很复杂。
“于梅,这不合适吧?毕竟我们......”
“都是为了孩子。”她打断我,“儿子看到你这样很担心,影响工作。我正好退休了,有时间。你付我工钱,我提供服务,就当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经过商量,我们约定每月付她7000元,她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和康复训练。这个价格比护工高,但对我来说值得,毕竟没人比她更了解我的习惯和需求。
于梅照顾我很用心。
她每天按时给我做饭,照顾我洗漱,陪我做康复训练,还经常变换花样做我喜欢的菜。
她记得我所有的习惯,知道我喜欢睡前喝杯热牛奶,知道我腿脚不便时需要什么样的辅助,甚至记得我吃药的时间和顺序。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这么用心照顾我?毕竟我们已经离婚了。”
于梅停下手中的活,轻声说:“张明辉,我们在一起三十多年,虽然最后没能走到一起,但那些年的情分还在。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我心里一阵温暖,但也有些愧疚。
我们的婚姻走到尽头,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的问题。
年轻时忙于工作,忽略了她的感受;中年后又迷恋钓鱼、打牌,很少陪她;退休后我又一心想去旅行,而她更愿意安稳地在家带孙子。我们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终于难以为继。
“于梅,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你不够好。”一天晚上,我突然对她说。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道什么歉,咱们早就两清了。我照顾你是工作,你付我工钱,公平交易。”
即使这样说,我还是能感觉到她话语中的温度。在她的照顾下,我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从最初连坐起来都困难,到现在能拄着拐杖在屋里慢慢走动,这半年的进步让医生都感到惊讶。
有时候,于梅会在晚饭后陪我看看电视,聊聊儿子和孙子的事。偶尔,她还会讲起我们年轻时的往事,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到点她就会回自己家,第二天一早又来照顾我。
在这种相处模式下,我渐渐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比离婚前还要融洽。没有了婚姻的约束和责任,反而能以一种更平等、更尊重的方式相处。
“明辉,你这两年旅行,都去了哪些地方啊?”有一天,于梅一边帮我按摩腿部,一边问道。
我给她讲述了这两年的见闻,那些壮丽的风景,有趣的人,各地的美食。她听得很入神,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你知道吗,我年轻时也很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她轻声说,“但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牵绊,一直没能实现。”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也许,我们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因为我们不再相爱,而是因为我们没能理解对方的梦想和渴望。
如今,我的病情已经稳定,虽然左腿还有些不灵便,但基本生活已经能自理。按照约定,于梅的“工作”应该结束了,但我却舍不得她离开。
昨天,我鼓起勇气对她说:“于梅,等我完全康复后,我想带你去旅行,去看看那些我去过的地方,也去看看我们都没去过的地方。”
她先是惊讶,然后笑了:“张明辉,你这是在跟我求复合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认真地说,“这次生病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人生短暂,与其各自孤独,不如互相陪伴。”
于梅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先把病养好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我知道这不是拒绝,而是她一贯的谨慎和理智。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很感激命运给了我们这次重新相处的机会。
或许,有些感情需要经历分离才能重新认识它的珍贵,有些幸福需要失而复得才能更加珍惜。
现在,我每天都期待着她的到来,那种感觉,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