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曲先生认为:如果你读不出老子思想的逻辑悖论,你就永远不了解老子。而且三千年来,还真的没有谁能窥破老子真相。
他所说的老子真相,不是老子的道论思想实质,而是他认为的“老子为帝王权谋服务,并奴役人民的愚民思想”的真相。
因为老子是为封建王朝服务的,受到历代王朝的保护和曲解,所以后人没法窥破老子真相。
以64章为例,原文是: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曲先生说,本章前面是讲给统治者听的,他告诉统治者:您身居高位,最易出事,所以要居安思危,谋以长治久安之策,当发觉天下稍有不安定的迹象时,要及时采取断然措施,将不安定的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
曲先生这样的理解还算靠谱,这也是任何一个有担当的学者都应该有的基本认知和胸怀。
曲先生认为,接下来,老子就开始用模棱两可的比喻来说明他的愚民思想。他说老子举了几个例子,“合抱之木,九层之台、千里之行”之类,是要告诉帝王,您照着这三个例子做就可以了,您想成为一棵不为人所撼动的参天大树,您就从幼苗开始着力培植根系,网罗党羽,步步为营,步步提升,最终登顶人生巅峰,震慑百姓万民。
但是这样鼓励帝王的话,要是叫百姓知道了,那可就糟糕了!所以老子给百姓敲了个警钟说:“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并且不忘拉出他心中的“圣人”作证说,“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
为了让百姓信服,还以民间做事时常遇到的相对事例而作“必然规律”以为论:“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
在曲先生看来,老子就是一个皇权文化的制造者和维护者,他一边维护着封建宗法制度,一面打压着民众自由发展的一切可能。
最不改的是,他硬生生的把文章中的主语一半留给人主,一半留给百姓,在这样的肢解下,再完整的思想也会被宰割得七零八落。
我想,对老子思想稍微有点了解的都会明白,老子论道两条主线,一条理论线,是社会实践的基础。一条社会实践线,即圣人之治的施政行为。前者是关于道与万物之间关系的论述;后者是圣人与百姓之间的关系。
这种关系清晰明了,而且在涉及社会实践方面的论述,全是关于人主行为的规范要求,没有一句是针对百姓的。
道理很简单,就连“为道者”都要“圣人恒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能辅百姓之自然而弗能为”,在老子笔下,圣人完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行为“范式”,哪里有只允许侯王有为,而不允许百姓有为的说法?
恰恰相反,老子的“无为”是针对人主的,“无不为”却是针对百姓的。而且只有权力者“无为”不干涉,不侵民,民不受阻扰,才能自由自在,各展其能而“无不为”。
与其说老子有愚民思想,毋宁说老子又“愚君”思想更恰当。整部《道德经》处处可见“圣人学不学”,“欲不欲”,“爱民治国,能毋以知乎?”“我愚人之心也,蠢蠢呵。俗人昭昭,我独若昏呵。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呵。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以俚”……全是对圣人“愚朴”的描述。
老子明确指出:国家治理的基本原则是“以智治邦,邦之贼;以不知治邦;邦之福”,因此圣人要“绝圣弃知,绝仁弃义,绝巧弃利”,要“无为”,只有圣人“无为”,百姓不受干涉,才能无拘无束,自由发展而“无不为”,也就是“我(圣人)无为而民自化,我清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欲不欲而民自朴”。
所以,老子思想逻辑贯通,主题鲜明,指向明确,曲先生解读的方向完全脱离老子文本,强行肢解老子思想,与台湾的武之璋一唱一和倒是很热闹,可惜连基本的逻辑关系都搞不清楚,一任情绪左右而置理性于不顾,作为学者,实在太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