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即随机

【内容摘要】文章通过《魔球》一书和棒球比赛的例子，讨论了过度依赖数据分析可能减少比赛的不可预测性和激情，强调了在追求效率的同时不应忽视运动的生命力和观众情感。通过东南亚加里曼丹岛的坎图人的故事，说明了引入随机性和冗余可以提高系统的韧性和稳定性。文章还讨论了世界的不可预测性，指出过度优化并非总是最佳选择，接受并利用随机性可能更有效。最后，文章提出自由意志的幻觉与自由的现实，鼓励人们保持谦逊、勇于探索，并培养与世界的连接感。

本文是布莱恩·克拉斯的《侥幸》这本书的最后一篇文章。也许这本书不一定能成为经典著作，但这本书它触及了人类最底层的三观：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那么我们还是从讲故事开始——

在2003年，传记作家迈克尔·刘易斯的《魔球》一书震撼了体育界，并于2011年被改编成电影，由布拉德·皮特主演。这部作品讲述了奥克兰运动家队总经理比利·比恩如何运用数据分析和统计学方法，颠覆了传统的棒球经营模式，取得了巨大成功。

美国职棒大联盟之所以能够领先于其他几大职业体育联盟，核心的原因就是棒球“的精确度高于其他接触性运动”

比恩与他的团队重新审视了球员和比赛数据，挑战了球探们对全垒打的过度重视，转而关注那些能频繁上垒但身价不高的球员。这种方法不仅为球队节省了开支，还组建了一支竞争力极强的队伍。《魔球》的理念很快超越了棒球，成为了一种文化现象，让人们意识到传统智慧和直觉有时是错误的，数据分析能够揭示更深层次的真相。

然而，随着棒球比赛变得越来越依赖数据，比赛的不可预测性和激情逐渐减少，观众开始流失。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MLB）在2023年对比赛规则进行了重要改动，包括缩短投球时间、禁止内场球员换位和扩大垒面积，以增加比赛的不确定性和激烈程度。这些改变显著提升了比赛的节奏和观众的参与感，得到了广泛的好评。

《魔球》到“去Moneyball化”的转变，揭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在追求效率和秩序的同时，我们不应忽视运动的生命力和观众的情感需求。

你的优化是有限度的，你不可能穷尽世间的理，你不可能一劳永逸地找到棒球这门业务的终极解决方案。如果你的目的是让棒球运动一直能用精彩的比赛感染观众，那这里面恰恰没有最优解。因为当你执行最高效率的时候，会突然发现观众已经不爱看这个比赛了。

最优解带来秩序，秩序带来控制感，但极端的秩序是没有生机的。正如德国社会学家哈特穆特·罗莎所言：“只有在遇到无法控制的事物的时候，我们才能真正体验这个世界。只有这时我们才能感到被触摸、被感动和活着。”这不仅是棒球，也是生活中许多其他领域的生动写照。

在东南亚的加里曼丹岛，隐藏在茂密的热带森林中，居住着一些以种植水稻为生的少数民族部落。水稻，这种作物对气候的敏感性极高，而岛上的天气又是出了名的变幻莫测。在这片土地上，干旱、洪水和虫害轮番上阵，使得农作物的收成如同过山车一般，时而丰收，时而歉收。

东南亚的加里曼丹岛

面对这样的不确定性，大多数部落会尝试通过观察天气模式和土壤状况来优化种植策略，希望最大限度地提高产量。然而，有一个部落，坎图人，却采取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方法来决定他们的水稻种植地。

坎图人相信，七种特定的鸟类能够指引他们找到最佳的种植地点。他们遵循着一套古老而复杂的规则，这些规则基于鸟的行为和叫声。尽管外人看来，这套规则似乎毫无逻辑，甚至接近随机，但坎图人却深信不疑。

悬念在于，尽管这种方法看似荒谬，坎图人的水稻收成却出奇地稳定，几乎不受极端气候的影响。这是为什么？克拉斯指出，坎图人的策略实际上是一种智慧的体现。他们通过引入随机性，创造了一种冗余，这种冗余赋予了他们的农业系统更高的韧性。

即使在灾难性的气候条件下，随机种植的水稻也不太可能全部受灾。这种策略确保了部落在面对不可预测的自然灾害时，总有一部分作物能够幸存，从而保障了食物供应的稳定性。坎图人的故事告诉我们，有时候，接受并利用随机性，而不是试图控制一切，可能是更有效的生存策略。

引入一定的随机性和冗余，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韧性和稳定性

在面对复杂和不可预测的系统时，过度优化可能并不是最佳选择。相反，引入一定的随机性和冗余，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韧性和稳定性。这不仅是对农业策略的启示，也是对生活中许多其他领域的深刻洞见。

掌控世界似乎需要先洞悉其运行规律，然而，世界的不可预测性却是根深蒂固的真理。量子力学揭示了自然界的内在不确定性，即使我们忽略这一点，假设每个粒子都遵循数学方程精确运动，世界依旧不可预测。史蒂芬·沃尔夫勒姆提出的“计算不可约性”表明，许多现象的复杂性使得我们无法找到简化模型来预测其结果，我们只能静待其逐步展开。虽然我们可以把握一些局部的规律和因果关系，但对于复杂系统的整体预测，本质上是不可能的。因此，幻想控制世界，终究是徒劳。

幻想控制世界，终究是徒劳

而有意思的是，世界的不可控制和不可预测性，恰恰给了我们自由。正因为你不知道此刻“正确”的做法是什么，你才有选择的自由。

这便触及了自由意志的议题。正如罗伯特·萨波斯基在《注定》中所述，无论是物理学还是生物学角度，自由意志似乎都是幻觉。但最新的洞见提供了自由意志的另一种解释。

雷·库兹韦尔在《奇点更近》中，虽未详述，却精准地触及了自由意志的核心——大脑的复杂性。由于复杂系统的不可预测性，无人能预知你将如何响应外界影响，这意味着无人能真正控制你。如果无人能控制你，你不就是自由的吗？

奇点更近

你的行为是无数因素交织的结果，没有任何单一力量能决定你的下一步。无论是个人、政府还是药物，都无法完全支配你，甚至你自己也不行，毕竟大脑是多元的集合体，意识是其涌现的现象。

这种无法被单方面控制的状态，不就是自由吗？这正是我们感受到自由意志的原因。

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现实！我们的世界竟然能够兼容以下三个特性：(一)它是有序的，正确行动能改善你的处境；(二)它是不可预测的，你无法总是确定什么是正确的，因此你可以自由选择；(三) 它始终充满趣味。“正确”与“有趣”本是矛盾的，但我们的世界却奇迹般地将二者融为一体。

“正确”与“有趣”本是矛盾的，但我们的世界却奇迹般地将二者融为一体

在这个既有序又不可预测的世界里，我们该如何自处？克拉斯建议遵循三大原则：

首先，保持谦逊。无人能掌控一切，我们必须勇于说出“我不知道”。结果如何，我们无法预知，只能不断探索。放弃对控制的执着，反而能让我们更加释然，学会接受意外的惊喜。

其次，勇于探索。我们应相信演化的智慧，它总能带来新奇而美好的事物。对这些未知的可能性，我们应保持开放的心态。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培养连接感。我们虽无法控制一切，但我们的行动能产生深远的影响。你的每一个微小举动，都可能在不经意间影响他人，引发连锁反应。正如这本书副标题所言：“为什么我们做的每件事都重要”。

克拉斯认为，在这种观念下，我们不再是孤立的个体，而是宇宙整体的一部分。这样的思考方式能减轻我们的负担，因为整个宇宙的走向，并非你一人所能承担。做事尽力就好，你控制不了整个系统，所以不用焦虑。

点题：简而言之，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做出的决断，才是真正的决断。按规矩操作不叫有权力，权力的本质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本本分分地行动不叫活着，活着的证明就是无法无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