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林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咖啡杯沿沾着口红印。投行部的落地窗外，陆家嘴的霓虹像永不熄灭的火焰，映得她眼底布满血丝。
这是连续第三周凌晨两点下班了。笔记本键盘上的字母开始重影，她伸手去够胃药时，钢笔从颤抖的指间滑落，在审计报告上划出一道歪斜的墨痕。
"小林，并购案的数据模型明天必须交。"总监的语音消息刺破死寂的办公室。林夏盯着微信对话框里母亲发来的CT报告，肺部磨玻璃影在黑白影像上像团化不开的雾。她突然按住胸口，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地铁末班车载着零星乘客驶向城西，林夏在导航指引下拐进一条青石板巷。悬壶济世的杏黄旗在月色中招展，檀香混着药草味从"青囊堂"的门缝里渗出来。老中医何景明正在碾药，铜杵与铁臼相击的脆响惊飞了檐下栖鸽。
"姑娘这病，不在脾胃。"老人银须微颤，指尖在她腕间轻轻一搭，"肝脉弦急如按琴丝，眼白泛青，必是郁怒伤肝。"林夏刚要反驳，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昨夜她确实因为实习生搞错数据，在洗手间摔了粉饼。
何大夫从锦盒拈出三枚梅花针，针尾缀着朱砂红的丝穗。"《黄帝内经》有云，悲胜怒。金克木，肺属金，肝属木。"银针没入内关穴时，他示意学徒打开投影仪，"今日的药方是部老电影。"
《城南旧事》的胶片转动起来，林夏看着小英子在枫叶林里目送父亲病逝。当《送别》的笛声呜咽着漫过诊室，她突然想起大学毕业那年，父亲握着她的手说"别太要强"。泪水砸在青花瓷枕上，胸口的窒闷竟随着抽泣渐渐消散。
第二周复诊时，何景明正在用戥子称量合欢皮。"肝为将军之官，最忌郁结。"他将晒干的玫瑰花苞投入紫砂壶，"你看檀香木遭虫蛀，不靠刀斧，偏要引来啄木鸟。这便是五行相胜的玄妙。"
林夏捧着药茶，看窗外梧桐叶飘落在石臼里。咖啡馆里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忽然变得遥远，她第一次注意到药柜上错落有致的瓷罐：朱砂红的写着"喜"，黛蓝的是"思"，那些治疗情志病的药材，原来都带着情绪的颜色。
三个月后审计季结束，林夏带着母亲复查CT。当医生惊讶于磨玻璃影消失时，她正抚摸着包里那袋何大夫配的香囊。金银花与薄荷的清凉里，藏着张洒金笺："怒是春雷惊百虫，悲作秋雨润枯松。七情本无善恶，流转方得始终。"
陆家嘴的霓虹依旧彻夜通明，但她的电脑旁多了盆青翠的文竹。每当肝火升腾，便想起老中医的话：世间最好的药引，是允许自己流泪的自由。
附:- 现代心理学验证：悲伤情绪能抑制过度亢奋的交感神经活动
- 当代印证：医学统计显示70%消化系统疾病与情绪相关
- 香囊中的合欢皮、玫瑰花疏肝解郁，预防情志病变
- 文竹在中医意象中象征柔克刚的调理智慧
- 世界卫生组织已将情志管理纳入慢性病防控体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