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的秦岭脚下，王家村的冬天冷得出奇。铁匠李大爷在冬至前夜突然捂着胸口栽倒在火炉旁，县医院的医生看着心电图直摇头：“血管像冻住的河。”可连打三天药水，他的手依旧冷得像冰坨子。村里头发花白的张药师踩着积雪进屋，指尖在李大爷腕上一搭，突然问：“入冬后，家里灶台的火是不是总烧不旺？”

李婶抹着泪点头：“新买的煤饼潮，三天两头熄火。”张药师从布包里掏出三根草绳，在屋角铁炉边点燃，青烟裹着奇异的药香漫开。他又往李大爷舌下塞了片暗红色的参片，银针往手腕内侧一扎。不到半柱香，李大爷青紫的嘴唇竟透出些血色，当晚喝下了半碗热小米粥。

村里炸开了锅。几个后生蹲在张家药铺门槛上，看张药师把晒干的桂皮、花椒装进陶罐。“您咋知道李叔是冻着了心脉？”最机灵的小满问道。老人指了指屋檐下的冰凌：“燕子南飞早，蚂蚁窝垒得高，今年寒邪钻骨缝哩。”他教妇人用生姜红糖熬茶，让猎户在皮袄里缝进晒干的艾草，还给每户发了张画着太阳、雪花和炊烟的木版画，说是“节气灶台图”。

腊月二十三那天，张药师突然敲响铜脸盆：“七天之内，门窗都要挂双层棉帘！”村里拖拉机手二柱笑话他：“收音机里都说晴着呢！”谁知第四天夜里，北风卷着鹅毛雪砸下来，连井口都结了冰。可怪的是，照张药师嘱咐提前喝了“暖身汤”的十二户人家，老人咳喘的旧疾都没发作。

2013年冬，从省城回来的王小满医生在老家阁楼发现个落灰的木匣。泛黄的账本里夹着张药方，页脚注着“极寒之年用”，列着肉桂、丹参、羊骨，日期竟是三十年前。他翻出县医院那年的急诊记录——寒冬最冷的三周里，心脑血管患者比往年多了整整二十八例。诊室窗外飘雪时，王医生总会泡一杯账本上抄来的药茶。茶香袅袅中，他仿佛又看见祖父蹲在火炉旁，教他辨认哪种云彩会在七天后带来大雪。

如今王家村的杂货铺里，冬至前总有外地人来买“老张爷暖冬包”。油纸包上印着二十四朵霜花，包里装着三片参、一捆艾、七粒桂圆。没人说得清其中门道，但方圆百里的山民都信——贴着这份暖和过冬的人家，屋檐下的冰凌总是化得比别人家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