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二十四番花信》

木火土金水文文 2025-01-31 03:25:33

暮春的雨丝浸湿了青石巷,寒漪将最后一缕丝线穿过银针。绣绷上未成的海棠沾了水汽,洇出胭脂色的斑痕。檐角铜铃轻响,她抬眼时正见那人撑伞立在阶前,竹青袍角沾着零落花瓣。

"敢问姑娘,这绣坊可还收画稿?"他的声音像檐下新沏的碧螺春。寒漪瞥见他伞柄上刻着的"明霁"二字,笔锋如断金切玉。

从此明霁的工笔画便常在寒漪的绣绷上铺展。他画西府海棠用没骨法,胭脂兑了赭石点在熟宣上,寒漪便捻起十二色丝线,银针穿梭如蝶,将水墨化作满架珊瑚。有时他立在绣架旁看她运针,沉香屑落在她鸦青鬓角,随呼吸起伏明明灭灭。

蝉鸣最盛时,他们开始绣《二十四番花信》。明霁在二楼轩窗下勾描玉兰,寒漪在旁理着雪青丝线。忽有风过,他笔尖一顿,宣纸上便多了片素馨花瓣。"原是姑娘鬓边春色。"他轻笑,寒漪垂首时耳坠乱晃,将满地日影摇成碎金。

那日她绣锦鲤戏莲图,银红鱼尾刚绣到第三重晕色,就听见楼下马蹄声急。明霁的狼毫笔还搁在青玉笔山上,墨迹未干的调任文书已铺在案头。寒漪追到渡口时,秋雨正斜斜地割裂江面,他的官船已化作天际墨点。怀中的双面绣帕子浸透了雨水,鸳鸯的翠羽失了颜色。

病中她将未完成的绣品锁进酸枝木箱笼,却总在夜半惊醒,就着残烛临摹他留下的画谱。宣纸上的墨竹渐渐有了风骨,只是题款处永远空着。腊月里听说他要娶尚书千金,她剪断了所有丝线,却在次年春分,对着满架新开的海棠怔忡终日。

十年后的雪夜,寒漪在绣坊门前拾到枚羊脂玉印章。积雪簌簌落在兜帽上,她转身时望见巷口有人擎着旧竹伞,伞柄上"明霁"二字被岁月磨得发亮。他官服下摆沾着千里风尘,怀中却抱着当年的《二十四番花信》绣卷。

暖阁里炭火噼啪,寒漪展开泛黄的绣品,发现所有留白处都添了新墨。明霁的笔锋依旧清峻,却在她绣的垂丝海棠旁补了句"不向东风怨未开"。银针穿透素绡的瞬间,她看见他袖口露出的旧伤——是当年在江心亭为护画稿落下的疤痕。

窗外雪落无声,绣屏上的并蒂莲在烛光里渐次绽放。明霁的笔尖游走于寒漪新绣的墨竹间,忽然轻笑:"姑娘的针法,倒比从前更添风骨。"寒漪不语,只将丝线绕过他执笔的手腕。沉香屑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袖上,恍如十年前那个暮春的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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