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当时英诺森三世权势熏天，很多人坚信他不是凡人，而是上帝派下来的天使。但正所谓盛极则衰，英诺森三世光鲜的表面之下，反对教权至上和教皇至上的力量也在孕育和积蓄。

2、这个月盈而蚀的过程，背后的第一个推手是“变体说”。变体说涉及的是这样一个问题，饼和酒与基督的身体和血到底是什么关系，一直争吵不断。英诺森三世大手一挥说，我宣布变体说标准答案是，经过祝圣的圣饼和葡萄酒，变成了基督的身体和血，换句话说就是在圣餐的仪式中，饼和酒的实质就是基督的身体和血。

3、变体说对不识字的普通民众具有强大的感染力，因为它传达了一个持续性的信仰体验：基督的牺牲不仅仅是历史上的一次事件，而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只要信徒朝着天堂的方向前进，基督就会一直陪伴着他们，用自己的肉和血滋养他们，抚慰他们，给他们信心和力量。这种教义使得教会的仪式和教义更加神秘和吸引人。

4、英诺森三世在任期间，十字军东征已经有100年历史，十字军战士从东方带回了大量的圣物，如真十字架碎片、刺死基督的长矛、圣血、裹尸布等。这些圣物，无论真假，都极大地丰富了基督为世人受苦、赎罪的细节和证据。在这种背景下，将变体说定为官方教义，进一步增强了教会的神秘感和吸引力。教徒们相信，即使圣餐礼结束之后，基督也从未离开过教堂。

5、然而，变体说的确立也无意中赋予了地方主教更大的权力。因为圣餐仪式中饼和酒的转化完全依赖于主教的祝圣，这使得主教不仅是精神领袖，更成为了连接信徒与神圣的直接媒介。每周一次的圣餐礼中，基督通过主教的祝圣来喂养信徒，这无疑大大增强了主教的地位和权力。这种权力的增强对于教皇中央集权的努力构成了挑战，同时也为地方教会的独立性提供了基础。

6、第二个推手是修道士运动的民粹性质。在教会复兴运动中，修道士运动的民粹性质是推动改革的重要力量。所谓教会复兴运动、克吕尼运动、格列高利改革派等，实际上都是反建制的修士与建制派教士之间的斗争。改革派的基本力量来自修道士，他们的主张与建制派教士的主张有显著不同。

7、教士们希望拥有更大的自主权，但他们并不想让王权臣服于教权，因为《罗马书》里提到“在上有权柄的，人人当顺服他。因为没有权柄不是出于神的。凡掌权的都是神所命的”。这反映了教士们对世俗权力的尊重和顺从。

8、然而，改革派修士的主张则更为激进。他们认为世俗权力必须服从属灵权力，如教皇卜尼法斯八世所说，“一把剑必须服从另一把剑，世俗权力必须臣服于属灵权力……如果世俗权力偏离了正路，它将受到属灵权力的审判，但是如果至高的属灵权力偏离了正路，它只能由上帝来审判。”这种观点既不符合经典教义，也不被世俗君王接受。

9、由于教皇没有实际的军事力量，只能依靠言辞和威吓来维持权威，但这种策略终究会被识破。1303年，法国国王腓力四世派人殴打了教皇卜尼法斯八世，暴露了教皇权力的虚弱。最终，教会不得不迁往法国南部的阿维尼翁，成为法国国王的“儿皇帝”。

10、民粹政治的第一个问题是无法停止。民粹政治依赖于精英与底层的联盟，一旦精英爬上权力顶峰，他们很难与底层切割。民粹政客最终要么被模仿者替代，要么被对手用相同手段击败。英诺森三世作为史上最强教皇，也无法摆脱这种困境，只能在大潮中随波逐流。

11、民粹政治的第二个问题是选人机制。由于民粹的合法性来自于对底层的煽动，选出来的人必然越来越激进。克吕尼修道院、西多会、方济各修道会等相继推出了自己的教皇，越后面的修道会越激进，推出的教皇也越激进。

12、例如，方济各修道会推出的第一位教皇尼古拉四世去世后，枢机主教团发生分歧。一派主张选一个聪明能干的人，另一派主张选一个虔诚的人。最终，虔诚的西莱斯廷五世当选，但他对世俗事务一无所知，也不愿意了解，导致教会治理陷入困境。

13、教皇权力衰落的第三个推手，就是经院哲学的兴起。在13世纪初，英诺森三世在位期间，欧洲的总人口和城镇化率显著增长。同时，修道运动也在高涨，许多新的修道团体不断涌现。这些团体中的托钵僧在城市中传教，但他们的传教水平普遍较低，甚至可以说是反智的。

14、托钵僧与乡下的修道院不同，后者重视文化，而前者则常常传教内容五花八门、错漏百出。尽管如此，这些托钵僧对教皇非常忠诚，因此不能被当作异端处理。为了规范传教内容，英诺森三世要求他们传播积极的东西，但具体教义则不宜碰触。

15、在这种背景下，多明我脱颖而出。他是西班牙人，与意大利人方济各不同，多明我在法国南部与阿尔比派异端辩论失败后，成立了多明我修道会（布道兄弟会），专门研究如何传道。英诺森三世和后来的教皇非常支持他们，给予各种资源，并将宗教裁判所交给他们管理。

16、随着欧洲在13世纪开始自己造纸，迈入了文字时代，学校也应运而生。多明我修道士成为了这些学校的老师，推动了经院哲学的发展。经院哲学是一种将基督教教义与古希腊哲学（特别是亚里士多德哲学）结合起来的学术体系。它强调理性和逻辑推理，试图通过理性来解释和捍卫信仰。

17、经院哲学的兴起威胁到教皇对宗教教义的最高阐释权。首先，它推动了知识的传播和教育的发展，使得更多的人能够接触到宗教和哲学知识。其次，经院哲学强调理性和逻辑，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教皇作为唯一宗教权威的地位，因为人们开始通过理性思考来质疑和解释教义。再次，经院哲学的发展可能威胁到教皇对宗教教义的最高阐释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