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朋友提醒说：你连“大道”与“天道”的“母子”关系都没搞清楚，还好意思问道？

留言虽不友善，但这一问题却也不是自他而始，我记得讨论过这个话题的至少也有三四个好友吧，最早应该是老友在2020年提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意思应该是：“天道”就是“道”在人类落实大道实践中的代称，若说“道”似乎有点远，于是以众所周知的“天道”代之。

后来，校友教授也提到过这个问题，大概意思是说，“大道”与“天道”之间还是有所区别的，关键就在于“道生一”这个点上。这个说法也很有道理，道在孤零零独立无匹的时候，只有一个“道”，也就是恒道或大道。

等到第一个“道的衍生品”“出现（生）”后，与“后天”之物相对应的可以是“道”，但更直接地说，应该是“天之道”。

朋友们的理解虽对我多有发蒙，我却没认真深究过两者的区别，因为我觉得两者或许就是一回事，所谓“恒道”，是就它的“先天地生，独立不该”的属性特征而言的；所谓“大道”，则是就它“万物归焉而弗为主”的尊崇而言的，源于“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的“名”与“字”的合成；而“道”则是对“恒道”或者“大道”的简称。

说起来，我在以前还是蛮喜欢训诂的，后来在做《道德经》的解读实践中，因为对过度训诂造成的误读有所顾忌，故慢慢地对其有所疏远，也因此不接受陈鼓应先生对各种不同“道”的划分，更不能接受香港某学者的七种或者九种划分方法。

当然必要时，还是要训诂一下的。

但是，今天又遇到这个问题，我想可能这是个带有普遍性的问题，于是开始查阅资料并训诂。出乎意外的是，从庄子、韩非子，到河上公、严遵以下，直到民国时期的名家、学者、高道、高僧的老子注（我有个偏见，不太相信当代人的解读），上下两千多年，只有唐代高道成玄英单独对“天道（天之道）”做了解释。

成玄英对“天道”的解释有多处：天者，自然之谓也；天道，自然之理也；天真之理；天然之道。总之，他把“天”理解为“自然”“天然”“天真”，让我觉得很亲切，因此倾向于认同成玄英的解释，尽管在近百家老子注中，仅有此一例。

古代的不好查，只好查找当代人，陈鼓应先生的《老子注译及评介》，不仅把“天道”理解为“自然的法则”、“自然的规律”，“自然的道理”，而且还把《道德经》中相关的“天”理解为大自然。

比如：“全乃天，天乃道”（16章）；“治人事天，莫若啬”（59章）；“天将救之，以慈卫之”（67章）；“是谓配天古之极”（68章）；“天之所恶，孰知其故”；“天网恢恢，疏而不失”（73章）……

本人是不太接受把“道”与“规律”相同并论的，因为我把规律视为“物之迹”，就如同人的足迹不等于人一样，反映事物本质特性及其运行轨迹的西哲概念“规律”，所揭示的只能是万物运行“之迹”，不能等同于“道”。

但不管怎么说，陈先生还是把“天道”与“自然”挂起钩来，尤其是他把“功遂身退，天之道也”，理解为“功业完成，含藏收敛，是合于自然的道理”，就很合乎本人想要的结果。

同是北京大学哲学教授的刘笑敢，在“道”的划分方面，跟陈鼓应类似，他将“道”分为本根之道、一般的方法、原则、道理，而将“天道”作为一个特别内容分列出来，他估计“天道”“可能是客观的，与人世间无关的规律”。

他的依据是因为天道“比较接近自然界的现象或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有些情况下，为了在客观世界寻找人的行为根据，因此，古人的“天道”“也与人事有关。具有规范性的意义”，这种规范性意义显然源于“天”的客观独立特点。

因此，在刘老师看来，“天道”就是独立于人之外，又能给人的行为提供规范性价值与原则的那种“道”。

其实，依我看，既然天之道是接近自然界现象或规律的，那么就像成玄英那样，直接称其为“自然之道”或“自然的道理”不更好吗？

查阅刘笑敢老师的《老子古今》还有个新的发现，就是帛书本《老子》中的两处关于“人之道”的说法完全相反，一处是与“天之道”相反的“损不足而奉有余”的说法，另一处是“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弗争（传本是圣人之道）”。

这两处的“人之道”，前者是批评对象，后者是赞同对象。刘老师认为：老子所说的人之道是人类的行为方式与原则，他可以与天之道一致，也可能不一致。只有圣人之道才会与“天之道”是一致的。

这个观点我十分愿意接受。

总之，我觉得，区别于“人之道”的就是“天之道”，“天之道”即是“自然之道”，如此理解可矣，无需作细致的划分，历史上的注解者千千万，都是直接原文照搬下来称“天道”而不作进一步诠释，我想应该是有道理的。

也许我的认知水平还不足以为“道”分门别类吧？因为人的认知是有阶段性局限的，在走出这个局限之前，一定是固执己见的。

是与非，还请诸同好评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