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每天开车几乎都不少于80公里,常常在困顿、或者在看到事故的时候想,只要稍有差池,也许性命就交待在了路上。即便是我能时刻保持清醒,也不能保证危险在其他方面的袭来。
如今的世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功能良好,但却没有那么精准的机器。井井有条的表面之下,深藏着各种不稳定的齿轮咬合,而那些恰到好处因果的底层,也是模糊的、散乱的条件集合。向上看,一切似乎都那么合乎逻辑,而向下看,可能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些自发的东西,怎么组成了一个庞大而又可靠的系统。
那本著名的《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中是这样描述现代世界的特性:现代的男男女女试图成为现代化的客体与主体、试图掌握现代世界并把它改造为自己的家的一切尝试。
家是一个堡垒,为人提供了在安全以上的各种需求。由此可见,现代人赖以生存的法则,就是要能够安全的融入到这个现代世界,一方面是去改造这个世界,让它变得更加安全;另一方面也在改造自身对于安全的理解,将那些常见的却有巨大的风险,视为日常的现象,默认并渐渐忽视,也只有如此,才能够更加坦然的生存下去,否则只能战战兢兢的度过每一天。
马歇尔·伯曼就曾深深地感慨于这种巨大的危险,“本书完成不久,我亲爱的儿子马克离我而去了,当时他只有五岁。我将《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奉献给他。他的生与死使书中如此多的观念和主题贴近了家,例如:现代世界中那些像他一样在家中最快乐的人,最容易受到缠绕着现代社会的各种恶魔的攻击;例如,在运动场上运动、骑自行车、购物、吃喝、搞卫生、拥抱、接吻等日常活动可能不仅是无限快乐和美丽的,而且也是无限不安全和脆弱的;又例如,要维持这样的生活也许需要拼死的英勇斗争,可有时候我们仍然失败了。伊凡 ·拉马佐夫说,没有什么东西比儿童的死亡更加使他想把自己的入场券还给这个世界。但是他没有还。他继续在战斗在爱着;他继续不停的继续着。”
虽然愈加发达的世界给人们带来了更良好的生存条件,营养的提升和医疗水平的提高大幅降低了死亡率,但取而代之的是高速的交通工具带来的危险,人们跨越空间之后聚集在一起病毒传播的风险,以及人们相遇后交流不畅带来的战争可能。即便放弃这种宏大的叙事,危险也并没有随之减少。就如马歇尔·伯曼所说,现代社会的各种恶魔,是隐藏在日常活动当中的,隐秘、美丽却又脆弱和危险。
而更加危险的是,那些导致危险的巨大力量,越来越容易被人所掌握,一辆汽车动辄几百匹马力,精密的机械加工可以制造出更加锋利的工具,平常人手中,掌握了比以往历史上都强大的毁灭性力量。这还仅仅是普遍层面,如果考虑到那些少数权威手中所控制的能毁灭一个区域,甚至是毁灭一个国家、民族的力量,那么危险就不仅仅是那些自然因素的偶然爆发,还必须要考虑到人性当中的那些阴暗能量笼罩下的一个个惊悚的念头。
如果时时刻刻都被这些危险的可能性所困扰的话,现代人可能都会患上一种现代病,不敢乘坐高速交通工具,不敢暴露在人群中,不敢与他人交流,在户外只能驻足不前,在室内也会诚惶诚恐,在巨大的现代化的轰鸣中,人仿佛是一个弱小无助的昆虫,翅膀振动着脚却紧紧抓在地上。
所以现代人普遍的采取了一个装聋作哑的策略,对那些可能的、但是却普遍的、而且个人抗衡无力的巨大的危险视而不见。久而久之,这些危险就贮藏在每个人的意识之下,我们知道它们的存在,但却默认他们的不存在,这样每个人才能将现代世界这个飞速发展的巨大机器当做家,当做一种安全感的来源。
但,我们仍要时刻警醒,那巨大的危险,像是一只凶猛的巨兽,追在我们的身后,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梦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