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村口的老槐树下，李婶正和几个村里的老人闲聊。忽然，村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说，是老周家的儿子回来了。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子。可当大家跑到周家门口时，却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只瘸腿的老黄狗趴在门槛上，冲着人群低低地呜咽。
周家老宅的门板已经裂开了几道缝，门框上还挂着一只风干的蜘蛛网。院子里那棵老杏树早已枯死，树干上裂开的纹路像极了周母脸上的皱纹。她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一块泛黄的手帕，眼神空洞地望着村口。有人试探着问：“大嫂，听说你家老大回来了？”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回来？他能回来吗？26年了，他连个信儿都没捎过。”
那是26年前的一个雨夜，周家老大周明拎着一个破旧的行李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那天，雨下得很大，村里的小路泥泞不堪，周母追到村口，鞋子陷进泥里拔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穿了一件蓝底碎花的棉袄，袖口已经磨得发白。周明走后，她再也没穿过那件棉袄，怕一不小心闻到儿子留下的气味，心会疼得受不了。
周明离家的原因，村里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因为他和父亲吵了一架；也有人说，是因为他偷了家里的钱，被父亲打了一顿。可周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那场婚事。
周明18岁那年，家里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女孩是邻村的，长得眉清目秀，性格也温顺。可周明不愿意，他喜欢的是村东头的裁缝铺老板娘。老板娘比他大十岁，嫁过人，带着一个孩子。周父知道后，气得把周明关在家里三天三夜，连饭都不给吃。周明倔得很，饿得头晕眼花也不肯低头。最后，他趁着夜深人静，从窗户翻了出去，跑到裁缝铺找老板娘。可老板娘却对他说：“你还小，别闹了，回家去吧。”
那天晚上，周明喝了很多酒，回到家后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气急了，抄起扫帚就打。周明摔门而出，再也没有回来。
26年过去了，周明的名字成了村里的禁忌。每次有人提起，周母都会默默地转过身，假装在擦窗台上的灰尘。她的背影佝偻得像一只被雨淋湿的麻雀，连翅膀都抬不起来。
去年冬天，周母病重住进了医院。医生说，她的心脏不好，随时可能离世。村里人劝她：“大嫂，给老大打个电话吧，万一他想回来呢？”周母摇摇头：“他不想回来，就别勉强了。”
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偷偷拿出那部老式的诺基亚手机，翻看通讯录里唯一的一个号码。那是周明走后不久留给她的，可她从来没拨通过。她怕听到儿子冷漠的声音，更怕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
有一次，护士在给她换药时，无意中看到她手机屏幕上的号码，问：“阿姨，这是您儿子的电话吗？”周母点点头。护士说：“要不我帮您打过去吧？”周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他有他的生活，别打扰他了。”
可她哪里知道，那串号码早已成了空号。周明离开家的第二年，就换了手机号，再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过。
周明的消息，是村里一个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带回来的。他说，周明现在在南方的一座城市开了一家餐馆，生意做得不错，还娶了个漂亮的老婆，生了两个孩子。有人问：“那他为什么不回来看看他妈？”年轻人耸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怕回来了没脸见人吧。”
这话传到周母耳朵里，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过得好就行，不回来也没关系。”可每次有人从外地回来，她都会忍不住问一句：“你见过我家老大吗？他还好吗？”
村里人都说，周母是个苦命的女人。年轻时，丈夫脾气暴躁，经常打骂她。后来，丈夫去世了，儿子又离家出走。她一个人撑起这个家，种地、养猪，省吃俭用供小儿子读书。可小儿子大学毕业后去了大城市，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一趟。
她唯一的念想，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大儿子。可她嘴上却从来不提，怕别人笑话她“死要面子活受罪”。
前几天，周母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村里人都劝她：“大嫂，赶紧让老大回来吧，万一见不到最后一面，后悔都来不及。”周母却摇摇头：“他不回来就算了，别难为他。”
可村里人却不甘心。他们找到了周明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周明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不会回去的。”村里人气得骂他：“你还是人吗？你妈都快不行了，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周明冷冷地说：“她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她。”
挂了电话，村里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周母。她听后只是笑了笑：“他不回来就算了，别怪他。”
可谁都知道，她的心早已碎成了无数片。
周母去世的那天，村里的老槐树下聚满了人。有人说：“周明这辈子算是白活了，连自己妈的葬礼都不参加。”也有人说：“他妈也真是可怜，临死都没见到儿子一面。”
可周母的遗嘱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她在遗嘱里写道：“如果周明回来，就告诉他，我不怪他。他有他的生活，我只希望他过得好。”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周明最终还是没有回来。村里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骂他不孝，有人说他有自己的苦衷。可不管怎样，周母的坟头上，始终少了一炷香。
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因为现实中，像周明和周母这样的母子并不少见。他们之间的隔阂，或许是因为一场误会，或许是因为一次争吵。但不管怎样，时间从来不会等人。当你意识到想要弥补的时候，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如果你还有机会，请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因为有些遗憾，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弥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