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蔡璧申
“伢(其实我们总是念的a音)们梭(借音,没有实际意义。)出来玩le,莫在屋里打皮寒le ,”我们巷子里,总有伢们这样唱。在家里的伢们坐不住了,就要往外面野。直到上中学,大人们说该收缰了。我们的童年是幸福的,虽然解放初期,物资供应不是怎么丰富,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大街小巷永远是我们的乐园。
说到嬉戏与玩耍,首先咵咵对昆虫世界的好奇,似乎是儿童的天性。我们汉正街的伢,学龄前是“散养”,散养的伢野性十足,什么都好玩,连虫也不放过,回想起来,十分有趣。一种可以叫的虫子,叫鸣虫。但是它们的鸣叫不同于鸟类或其他脊椎动物,不是由口腔通过声带振动产生声音,而是通过身体某器官的振动或器官之间的摩擦发出的,就说蟋蟀吧,我们叫蛐蛐。
养蛐蛐的历史悠久,现在网上还有养蛐蛐的广告。以前认为那是有钱人玩的,因为蛐蛐打架那是要赌输赢的,这种玩法是列入了黑名单的。
《聊斋志异》里面有一个故事《促织》,说的就是蛐蛐,中学语文课本里面有,不记得是哪一年级了,伢伢书也有,整套的聊斋。不仅仅是小伢们,连大人们都蛮喜欢看的鬼怪故事。
说起来这是我小时候的事。在江汉桥修起之前,汉阳还比较荒凉,我们从硚口坐划子过河到汉阳归元寺,路边还有些坟堆子。大伢们说,那里的蛐蛐最凶猛,但是一般人不敢去。我太小了,更发(土话,更加的意思)不敢去,而且隔着一条河。蛐蛐的神秘世界,吸引我们去探索。
说起来,虫虫的文化现象,也不容小觑。像蟋蟀这一类昆虫,它们属于昆虫纲直翅目蟋蟀科动物的统称,是古代和现代玩斗的佳虫。连杜甫也写了《促织》的诗:促织甚微细,哀音何动人。……
现在城里的伢们只怕听都没有听过。就是在那个时候,人们忙着生活,那还有闲心玩虫子,只要他们不反对我们玩就行了。江汉桥建成以后,我们住的地方到汉阳的龟山很近了,大一点的伢常带我们去捉蛐蛐,他的板眼多。听到清脆的,qu qu 声,就可以找到它的藏身之地。我们学它的叫声“qu qu ”,它还真回应了,就是在洞里不出来,我们用水灌它,水不够我们就撒尿。
一只勇猛的蟋蟀亮相了,捉到它也不容易。雄虫是双尾,三尾的是母虫,母虫不打架,我们不抓。有一回,让我们遇到了一个有看相的蛐蛐,那是在龟山脚下,这个小家伙好像不怕人,黑亮黑亮的,它的叫声是蟋蟀中的高音,有穿透力。如果我让它上战场,肯定是一个勇士,我们为它起了个名字“黑旋风”,对,这个名字对得上号,焦黄的牙齿像黑旋风的板斧。果然,它一上场,对手就认怂了,我们叫贪枪了(认怂的意思),逼的那个胆小鬼跳出盆外,我们得赶紧用罩子把它罩着,以免它逃走,再训练训练,说不定还可以逼出来。
一个蛐蛐盆子里只能装一个,两个在一起就会打得死去活来。盆子多种多样,有专门制作的瓦盆,高档一些。家里一些破旧的搪瓷杯,罐头盒子,也可以当盆子。像黑旋风那样的,所向无敌的好蛐蛐,住最好的盆子,用泥巴做了一个洞,让它在里面享受高规格的待遇。蛐蛐也有小的,嫩一点的,屡战屡败,那只有住罐头盒子。如果蛐蛐多了,关不下,那只有末位淘汰。
鸡子喜欢吃虫子,这是它的美味佳肴,我们真的看到一个鸡子追蛐蛐,这不像聊斋里面神化了的蛐蛐,它难逃鸡口。我们在玩蛐蛐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鸡子的动态,因为那年头城市还没有禁止养鸡子,我们巷子里经常有散养的鸡子悠闲地觅食。
网络照片
在斗蛐蛐的时候,我们少不了一样东西,就像马戏团的演员手里少不了的一样东西,鞭子或者木棍,用它指挥动物表演,掭子就是我们指挥蛐蛐的,这是斗蛐蛐少不了的,方言说的掭(tian)子,做起来很简单,用一根细木棍一端绑一根猪鬃就成了。用掭子撩拨蛐蛐的触须,因为蛐蛐是好斗的虫,容易被激怒,这时它就会张开一对焦黄色的大牙,准备打斗。假如是一个胆小的蛐蛐,靠着盆边不动,我们就用掭子掭它的尾巴,让它没有退路,逼它上前。
蛐蛐也有个性。你要了解它。有的身强力壮的蛐蛐,你掭它的尾巴,它不耐烦,用强有力的后腿,拨开你的掭子;掭它的触须,它也会张开它的黄牙,抬高身子,威风凛凛,摆出打斗的架势。
一物降一物,最终蛐蛐怕掭,经不起掭子的撩拨,上了人的当,它还“蛐--蛐”的得意呢。其实,人也怕掭,当别人怂恿他干一件他不情愿或者犹豫的事,激将法就是“掭”,就像掭蛐蛐一样,我们那里有句土话:“你掭他一下,让他上。”“掭”字带有煽动性,如果问掭字的出处,恐怕就是这里。
这就玩出了“味”了。
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