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露是一名高一年级的女生,父母都是教师,从小学习钢琴、声乐。
她因强烈厌恶理科,经常入睡困难,内心感到非常痛苦,和父亲一起来到咨询室。
阿露来自离异家庭,平时和父亲一起生活。
她自小情绪反应强烈,冲动之下会用头撞墙,她也常因一件很小的事情而感伤落泪。
阿露从小学开始喜欢文学、艺术,不喜欢理科数字类的东西。
阿露到了初三,常因被数理化老师抓去补课而整天哭泣,见到数学老师恨不得冲上去打他,觉得整个初三阶段就像活在痛苦里一样。
进入高中后,阿露开始觉得还适应,但随着理科学业的难度加深,特别是原班级的理科学业氛围很浓,令她非常痛苦,无法忍受,因此常在家生气、发火,伤害自己身体,闹着要跳楼轻生。
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阿露:刘老师,你觉得我很怪吗?
我:你觉得自己很怪?
阿露:别的同学都能够适应学校的生活,就是有同学偏科,也没有像我这样偏得厉害的,上数理化的课就恶心,透不过气来,无法忍受,回家后就生气、发火,父母无奈找到校长帮我换了个班。
现在全年级都知道我了,大家看我的表情怪怪的,好像我是个怪物似的,连老师对我也是小心翼翼,作业不做也没有人敢问。
我:我想你这么厌恶理科,肯定是有原因的,对吧?
阿露:是的,我从小就显露出文学方面的天赋,而且看过之后会大段大段地背诵,我的父母都感到很惊奇。
虽然我父母在我四五岁时就离异了,但他们对我都很好,都很爱我。
母亲再婚后为了我一直没有再要孩子。
别人都说父母离异,孩子会很受伤害,但我没有。
我的父母见我文学方面天赋这么好,就不再强求我学好理科了。我不是学不会,我只是讨厌它们,一见到它们就想吐。
然后,她就开始控诉以前的老师如何逼她学理科。
她是如何被摧残得在一年内瘦了几十斤,如何在教室里用头撞墙。
被吓坏的同桌是如何拼命地拉住她,她的文科学得是如何轻松,同学是如何的羡慕。
父母为她的天赋而自豪,如何在朋友、同事面前炫耀。
随后的深入沟通中,在指责教育制度的同时,她开始说到与父母的关系,与同学的交往。
对父母认为她这种反应是小题大做的不满、被同学认为是怪物时的痛苦,觉得没有人能理解她,而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偏科得如此厉害,与常人不同。
她先是忍不住落泪,后来泣不成声。
她哭着说她不想成为一个怪物,一个人人见之侧目的人。
我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倾听,不时用言语和非言语的反应表示对她心情的理解,并详细了解她在文学、艺术方面的才能。
阿露表示从来没有人这么耐心地听她说过话,别人都认为她不正常,连她的父母也认为是他们把她惯得太任性,没人知道她是真的很痛苦。
阿露还说,她前面没有完全说真话。
我宽慰她说,人会本能地自我保护,不会全部讲真话,这是人之常情,让她不必介意。
她听后如释重负,表示她希望能成为一个普通平凡的人,像大多数同学那样,走在校园里,没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对阿露来说,我让她体验到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关心。
我:能和我说说小时候的事吗?
阿露:因为从小被人看不起,中午就一个人到学校旁边的书店去看书。古典文学就是那时看的,不需要刻意去记忆,回家后还复述给父母听。
他们非常惊奇,不知道我如何学会的,因为他们从来看不到我在家看书。
慢慢地,作文也就变得很好了,经常能让老师惊叹,当范文读给同学听。
小学四年级的作文,我母亲拿到她的学校给同事看,那些老师说初三的学生都写不出。
我还经常听到我父亲很自豪地和朋友说起我的文学天赋。
我的同学们虽然和我关系不好,但都很佩服我的文学才能,也常问我是如何学习的。
我说没有什么方法,自然而然就会了,不费什么力气。
他们说我清高、自傲。
我:你很为自己天资过人而自豪?
阿露:是,就是理科,我也不是学不会,不是智力原因,只是讨厌而已。
阿露:我是判给父亲抚养的,但小学、中学时天天到母亲学校去吃饭,还是每天都能见到她。
我前面说父母离异对我没有影响,其实影响还是很大的。
我能很清楚地记得父母离异的那个晚上,那时我大概四五岁,我发现母亲不见了,就去问父亲,父亲说母亲出去了。
睡到半夜醒来,我看见父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到处都找不到母亲。父亲告诉我母亲再也不回这个家了。我就哭着要母亲。
后来,母亲回来了,告诉我她和父亲离异了,但她永远爱我。
从此,就父亲一个人带我了。
我:你不喜欢理科,为什么又会为理科学不好这么痛苦呢?
阿露: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并不把理科当回事,反正我将来学文,但是成绩考不好,我却无法释然,真是没有道理。
而且,我现在的文科也不像初中时那样突出了,好像也遇到了问题。
阿露:考不好,我的父母会很没面子,别人会笑他们,尤其是我母亲。
我:能说得再明白些吗?
阿露:我觉得我除了文科好些,让父母感到有面子,能在同事、朋友面前炫耀外,其他我什么也没有。
可是我现在不仅是理科学得很糟,文科也考不好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同学学习不好被家长打骂,他们都没事,觉得很正常,而我的父母从不打骂我,我却反应这么强烈?
阿露:我想是这样。而且,我始终都不接受其他女人出现在我家里,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母亲还活着,别的女人在我家算怎么回事。
有时我还是会怨恨我母亲,不过我知道,我父亲是不会不要我的。
阿露:我现在天天和父亲吵,他老是说我学习的事,说我再这样下去,就要学坏了。
我烦得很,我现在是好学生不愿理我,坏学生我又不想和他们在一起。
你说我是不是很糟糕?
我:不。
因为历史考得不理想后,你选择了勇敢地去面对,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推卸责任和放弃。
在我看来,这种举动,比有很好的文学、艺术天赋更重要。
阿露:我以前也有过这种行为的。
我在上初中时,有段时间,过于追求文字的华丽、思想的新潮,自我陶醉,不注意审题,结果作文得分很低。
后来,我就反省问题出在哪里,开始调整,因为快要毕业了,我写的东西是要给别人看的,要能引起别人的共鸣,而不是自我矫情。
那时有位语文老师对我说过一句话,虽然很朴实,但是我听后很受启发。
她说,你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要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而不是世界适应你。
后来,我的作文又开始得高分了。
我在潜意识状态下找到了阿露的病理性记忆,小的时候,她特别胖,胖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同学都笑她丑得像猪。
她去参加钢琴比赛,下面的学生就起哄,笑她像猪一样,还上台比赛,把大家吓坏了。
每次听到这些,阿露心里就特别难过,变得很自卑,慢慢地不再上台了,虽然她很喜欢弹钢琴。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她做100条心算题,错了十多题,父母就骂她不用功,逼她做很多题目,让她感觉他们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她的成绩。
只要她成绩好,能让他们有面子就行,而她是无所谓的,不受重视的,这让她特别寒心。
阿露内心害怕父母怪她、嫌弃她,害怕再发生此类的事情。
我对阿露的病理性记忆进行重组,她害怕的情绪下降了许多。
记忆重组干预两个多月后,阿露顺利地返回了学校,她和同学之间开始有了交流,自信心也逐渐增强了,她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她的文科学习逐渐恢复正常,所有的课基本能坚持去上。
像她所希望的那样,阿露成为一位和大家差不多的学生,走在校园里,没有人特别关注她。
我知道她已经能够面向未来的挑战,勇敢地继续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