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前一天的赞赏无法覆盖路费,岂止无法覆盖,根本是相差甚远,直接转发文章到朋友圈和群里求赞赏。两千字的文章就像一只钵,传到哪是哪,当我们收拾好行李时,嘿,正好讨够了。
这几天没有故事。
我知道人们都喜欢读故事,在路上很容易每天去认识不同的人进而发生不同的故事,但最近只想安静的消失在路上,隐匿在车流里。无事发生的文章很容易写不好,它不精彩,只剩下安静。像长镜头居多的文艺片,情节是用来讨好观众的,所以有些导演喜欢用冗长的画面,莫名其妙的对白,搞一些真的很无聊的长电影。
因为无聊时有一种诗意的美。
就这样像默片一样骑在路上,不期望与任何人发生对话,只跟那些过往的摩托旅行者以特定的手势打招呼,风在耳畔喋喋不休,像找不到台的收音机,烦的树都开了花。花是树的生殖器,小路上满是荷尔蒙的香。香气是植物的语言,在不同的情况下植物会散发出不同的味道进行交流,受到危险或患上疾病时,散发出的味道都不同。
就在路边停下,去闻每种植物的味道,再回到芳香里时,那些味道就被细分开了,好像听到了四面八方不同音色的声音,觉得自己就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精灵,除我以外,没有人能看到真正的它们。
春天带来另一个坏处,骑行时会不断撞上飞虫,没一会儿就会撞死很多只不同的虫子,头盔上就像被泼了不同颜色的油漆,看来和尚不适合骑摩托车,起步就得杀生,还都近距离的死在眼前。
路边还经常看到被撞死的兔子,总想下去看看是不是刚死的,没准能烤了吃肉。
“为什么我觉得国外的草绿?”
“可能是种得多吧。”
因为畜牧业的需要,国外很多国家种草是有政府补贴的,相比其它农作物,草不怎么需要打理,到时候政府就会全部买走。
草绿的耀眼,像一道咒语,眼睛又看不到别处,一直盯着那些耀眼的绿色,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迷离,世间好像一座巨型的迷宫,从学走路到学各种交通工具,看起来是越走越远,但其实也走不出去多远。
渐渐的又进入到自己的幻觉,路已经消失了,前面只剩下一片绿色的漩涡,就像从高处向下看那样,感觉自己马上要冲下路基,一头栽到草丛里。然后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前世,就躺在草坪上,在剧烈的撞击后,感到草是那么软,好像铺在钢板上的席梦思,每一根草叶都温柔的撩拨我。
我看着那片漩涡,故事继续往前倒,我好像是骑在马上,那是我第一次摔在草坪上,这不是最后要我命的那次,这次我只断了一条腿。不能再跑的很快了,就开始梦想飞到天上。我用鸟的羽毛做了翅膀,站在悬崖上,记忆里是向上去的,越飞越高时,像撞上云彩一样摔在了草坪上。悬崖太高了,摔在草坪上的女人像被风吹散的云。
我们还在路边看见一只鹤,是建初发现的它。
“路边有只不会飞的鹤,我能抓到它!”他说。
“不可能!”我掉头回来,果然看见沿路的地方站着一只鹤。鹤是非常怕人也害怕汽车声音的鸟,确实很奇怪它怎么一动不动的站在路边,看着我俩。
突然想起戴娃说,人的灵魂在死后会去到鸟的身上,况且中国又将老人的离世比成驾鹤西归,我们看着那只鸟,它也看着我们。
那刻我想是不是爷爷来看建初了,但我没跟他说。
我骑向它,它原地转了一个圈后,飞走了。
“它会飞啊。”建初说。
我们一直在它身后等它落下来,可这家伙越飞越远了。再也没回头。
我饿了,不想再骑了。
今天已经到达匈牙利了,哪都不想去,附近酒店都贵,索性问建初要不要搭帐篷。欧洲很多国家野营都是违法的,露营地收费也要上百,我们都是找深山老林,路人看不到的地方吗。
他本来不想,但到森林里的时候,他说我找的地方真好。
这几天超市都不开门,买不到食材,只能连着吃披萨,他骑出去买了一张没有肉的披萨回来,又拿着空瓶子去批萨店打水。连加油站的超市都不开门,买不到水,好赖之前的矿泉水瓶没扔,可以去要水。
钻进帐篷里喝酒吃披萨,被鸟叫声环绕,建初说有只鸟叫的是复合拍子,他也真的是疯了。春天的森林还没生出蚊子,八点多就睡死过去。
凌晨十二点半,也就是现在,群里说了一句:还在写文。
朋友说:建议再精炼一点,表达完中心思想就完了。
我:不要,不可能。
冗长的默片才能表达诗意,没办法精炼,因为生活才没有中心思想。
朋友也惯着不跟我争执,甩了200红包让我去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