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一月,刘汝明的第八兵团由蚌埠撤到江南后,担任铜陵至九江长达四百里的江防。四月二十一日，人民解放军横渡长江,蒋军江防全线崩溃,八兵团狼狈南逃,在中途两个师被歼,一个师放下武器,残部退居闽东南。在此次战役中,我任八兵团部作战处长。谨就亲身经历的情况,回忆如下,以供参考。

一、战役前的情况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六日开始的淮海战役，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强大的攻势下,陆续歼灭黄百韬,黄维兵团，最后歼灭了杜聿明所率领的邱清泉、李弥兵团。至此,国民党反动派在江北的军事力量已全部崩溃,防御体系已被粉碎。但是，国民党反动派还不甘心失败，在美帝国主义的指使下,企图利用“和谈”来掩护战争部署，凭借所谓长江天险,布防守备,企图争取半年的时间，在江南重新编练部队，进行垂死挣扎。关于第八兵团在防守长江时的情况，分述于下:

1.军队的编组和兵员补充第八兵团原为第四绥靖区改编的。一九四六年七月，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全国性的内战时，该绥区处于中原地区，站在反人民的第一线。三年中，在豫东、鲁西战场上,屡战屡败,迭遭歼灭，武器装备，多被缴获，虽然经过国防部一再补充，但兵员不足，武器窳劣,士气低落。在淮海战役期间,因偏处淮河地区，未经激烈战斗，幸免被歼，并乘机休整。唯该兵团所属之五十五军、六十八军,在整编时,每师改为两团制，由整编师(旅)恢复军(师)时，裁撤之团，并未重建。在淮海战役中，刘汝明请求国防部将其所属之两军的各师，均恢复三团制,国防部准其所请，但是兵员要其在江北自行设法补充,待过江后，点验数目，足额,即准许扩编，发给武器,如尚无兵员，则不准恢复三团制。该兵团辖两个军共六个师,需重新补充六个团的新兵,加上一八一师在淮海战役初期即被歼灭,也需补充两个团的士兵，共需八个团的新兵。如此庞大的兵员数目，全靠在江北强抓硬拉是困难的。该兵团遂利用从蚌埠南逃的机会，由合肥城外开始，在巢县南北一带,直至裕溪口地区,大肆强抓青壮年农民,胁迫其充当炮灰，搞得当时巢湖以东的公路两侧,路断人稀，居民逃避一空，千家万户,家破人散。反动派祸国殃民的滔天罪行,从八兵团的所作所为可见一斑。及过长江后,国防部认为兵员充足，批准其所属各师均扩编为三团制。当时八兵团的部队番号及主官姓名如下:

第八兵团,上将衔司令官刘汝明(兼任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副总司令),中将副司令官曹福林，中将副司令官刘汝珍,少将参谋长杨然,少将副参谋长李诚一。

五十五军,中将军长曹福林，少将副军长白耀先，少将副军长陈宇书(兼参谋长)。

二十五师，少将师长黄芳俊,辖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团。七十四师,中将师长李益智,辖二二〇,二二一出二三团。一八一师,少将师长刘兴远,辖五四一、五四二、五四三团。六十八军,中将军长刘汝珍，中将副军长王振声,中将副军长陈新起,少将参谋长杜充中。

八十一师，少将师长葛开祥，辖二四一、二四二、二四三团。一一九师，少将师长张勋亭,辖三五五、三五六、三五七团。一四三师，少将师长阎尚元,辖四二七、四二八、四二九团。第二兵站分监部少将分监胡汉英。

以上总兵员约有五万人，武器装备，尚称齐全。

2.在长江以南的布防一九四九年一月中旬，八兵团部率五十五军、六十八军从裕溪口渡过长江。国防部及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先后电令八兵团:在长江南岸铜陵(不含)至九江(不含)段担任江防守备，采取沿江直接配备，构筑工事，以火力严密封锁各渡口,阻止解放军渡江;于江北土桥、枞阳镇、华阳镇设置桥头堡，以一营兵力守备;随时派队向江北游击搜索,以攻代守,与海、空军协力,确保江防阵地。

八兵团部遵照国防部及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的指示，确定江防守备计划如次:

第一，方针:以全部兵力沿江配备,构筑坚固工事，以火力严密封锁渡口及江面,并适时派队到江北游击，破坏解放军渡江设施，确保长江天险阵地,以固江南。

第二，指导要领:(1)如解放军小部队渡江侦察时，守备桥头堡的部队，应予以反击驱逐之，并破坏其准备渡江的设施。(2)如解放军大部队在江北准备渡江时，应与海空军联系,协力破坏其渡江准备。在其偷渡或强渡开始时，应集中火力，乘其半渡击灭于江心，以确保南岸阵地。(3)当其一部偷渡到江南岸时，各部队应协力聚歼于长江南岸。(4)长江南岸应抽派部队游击，防止解放军地方武装部队之活动,以确保后方之安全。第三,兵力部署:(1)五十五军守备铜陵(不含)至大渡口(不含)之长江南岸江防阵地，右与七绥区之八十八军联系，左与六十八军联系。七十四师守备铜陵至贵池(不含)之江防，二十九师守备贵池(含)至殷家汇(不含)之江防,一八一师(欠五四一团)守备殷家汇(含)至大渡口(不含)之江防,五四一团担任青阳城之警戒。该军应派出两个营的兵力,守备江北桥头阵地,一为土桥，-为枞阳镇,须加强守备，不准擅自撤退。(2)六十八军守备大渡口(含)至九江(不含)之长江南岸江防阵地,右与五十五军联系,左与华中部队联系。八十一师守备大渡口(含)至东流(不含)之江防,一一九师守备东流(含)至彭泽(不含)之江防，一四三师守备彭泽(含)至九江(不含)之江防。该军应派出一个营的兵力，守备华阳镇桥头阵地,须加强固守,不准擅自撤退。(3)两军应沿江构筑工事,依时间之延长,逐步加强,借以增强防御力量;适时派队渡江北上,搜索侦察江北情况，破坏解放军的渡江设施。对于江南阵地后方,亦应派队搜索以保证安全。

第四，交通通信:各军师与兵团之通信联络,以无线电为主,有线为辅。对于后方交通要派员侦察，并抽派工兵修补,以利交通运输。

江防进行了部署,但是刘汝明认为正在“和谈”期间,解放军不会渡江,便到上海家中住了一个多月，数次催他也不肯回青阳兵团所在地,直至三月中旬,江防日渐吃紧，他才返回。

三月下旬,人民解放军一部向皖中进军,包围监视安庆。该地守军原为第八绥区夏威部的一个师，由于安庆城是属于八兵团江防正面的要地,应由八兵团守备，现在情况吃紧，夏威就请求国防部撤走他自己那个师，交由八兵团派队接防。刘汝明鉴于安庆是江北的一座孤城,将来守城部队必遭歼灭，就不肯派兵接防。京沪杭总司令汤恩伯电催接防,刘汝明也置之不理。

三月底，国防部及京沪杭总部见安庆防务悬而不决,乃派第六兵团司令官李延年来青阳视察防务，并与刘汝明交换意见。李延年传达京沪杭总部计划:将六兵团所属之九十六军于兆龙部拨归八兵团指挥，九十六军辖两个师,以一个师接替安庆防务，一个师增加江防守备。但是李延年又提出，九十六军以担任江防守备为宜,不应分割使用,更不要派往安庆接替守城任务。刘汝明当面表示增加了部队也不去接替安庆的防务，更不能将自己建制的部队留在江南，而派配属部队到江北去守城。此后九十六军军长于兆龙即率该军由浦口附近开往青阳，刘汝明令其担任大渡口东西地区之江防守备，五十五军及六十八军各让出约五十里的江防阵地给九十六军接防。此时，八兵团共指挥三个军,计八个师的兵力，兵员总数为七万余人。

二、江防战斗及狼狈南逃

1.桥头堡战斗自四月初开始，人民解放军主力兵团陆续南进,陈兵长江北岸,调集船只,准备渡江材料,加紧渡江训练。蒋军京沪杭总部不断派飞机在江北轰炸扫射,破坏各处渡江准备工作。四月上旬,人民解放军一部,对蒋军桥头阵地土桥发起进攻。该地为五十五军七十四师之一营守备,虽事先构筑有坚固工事，并预备了南逃的渡江工具,但在解放军强大的攻势下，无所施其伎，顽抗了一夜又半天，土桥为解放军攻占，守军一个营大部就歼，一部逃窜江南。土桥的桥头堡被消灭后，枞阳、华阳两个桥头堡守军惊惶万分，建议十日左右退回江南，增加江防。四月十日左右，人民军攻击枞阳镇和华阳镇两桥头堡时，守枞阳镇的二十九师之营逃窜江南，守华阳镇的八十一师之一营战斗约半夜，一部被于江北，其余仓皇南逃。至四月十五日，刘军江北的部队全被清。

2.江防战斗四月二十一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浩浩荡荡，横长江,国民党反动派吹嘘的长江天险,迅即全线崩溃。在八兵团守的正面,解放军有力部队从获港渡江后,即向两侧席卷，威胁王十五军七十四师右侧背。在六十八军阵地上，解放军从江北南渡进攻彭泽，与六十八军一一九师发生局部战斗。

刘汝明得悉人民解放军全线渡江的情况，于四月二十一日中午电令五十五军、六十八军、九十六军迅速南撤浙赣路，再行抵抗。下午三时,八兵团部即由青阳沿着通往屯溪的公路南逃。在出青阳县城十里的山口处,发现解放军地方武装部队占领山顶,以火力阻止八兵团部南逃。因为兵团部仅有一个特务营保卫,多是手枪，战斗力薄弱，兵团部的汽车便停在公路上，幕僚人员仓皇下车隐蔽，直至兵团司令刘汝明从青阳又调来两连部队将人民武装部队击退后,才继续沿公路南逃。

由于刘汝明知道蒋介石引退后,李宗仁无实权,汤恩伯自己没有基本部队，他们都不可怕,只有自己迅速脱离解放军的追击，才能保全自己的部队，那时到任何地方去都有人欢迎。所以他带了五十五军跟从兵团部,由青阳经石埭、太平、徽州、屯溪、淳安不停地南逃。到达淳安一带时，由于河流纵横，公路失修,又无桥梁，汽车无法通过,临时组织渡船又怕解放军追上来,便把八兵团部、第二兵站分监部、五十五军、九十六军的汽车约近百辆，先后丢弃于河岸，最后仅剩有大小汽车五、六辆。当逃入浙江境时，因人多车少，一般人员只好步行或乘船，致使八兵团部总务处长刘于健、政工处长王维绩、军法处长魏稚峰等,均在浙闽边境为解放军追击部队所俘虏。其余由刘汝明率领于五月上旬窜至浙江江山县。

3.九十六军、六十八军南逃中的战斗九十六军军长于兆龙，率所属之一四一师、二一二师由大渡口经皖南逃入赣北。行至乐平一带山地时,人民解放军已占领该地，并使九十六军进入了解放军所布置的口袋阵地。结果，经过了一昼夜的战斗，被歼灭一部，其余由于兆龙率领,朝浙赣路方向逃窜。

六十八军军长刘汝珍率八十一师、-一九师、一四三师经祁门、浮梁南窜。由于部队大，车辆多,赣北公路年久失修，河川多、桥梁少,每过一条河,就需要一昼夜以上的时间，而且山地道路崎岖狭窄,部队不好联络,常常是各师各自为政,部队行动十分缓慢，逃至乐平附近渡河时,一一九师、一四三师被解放军包围，结果部队大部就歼,师长张勋亭、阎尚元被俘。

4.六十八军八十一师放下武器的情况八十一师原为十二军贺粹之部队改编的。在抗日战争末期,十二军撤销番号,将其两个师拨归刘汝明指挥,最后并编为八十一师,归六十八军建制，师长葛开祥是原来十二军的师长。该师在六十八军里，因非嫡系，向进攻在前退却在后,官兵甚为不满。此次南逃途中,天下雨，道路泥泞,官兵疲劳不堪。行抵浙赣路弋阳时，在解放军追击下，该·师集体放下武器,计有六十八军副军长王振声,参谋长杜允中及师长葛开祥以下官兵约七千余人。

5.八兵团进入福建与九十六军脱离刘汝明在八兵团部及五十五军到达浙赣路时,已不可能组织抵抗。刘汝明知道闽北二十八都一带地势险要,企图在那里作垂死挣扎。于是命令其所属五十五军、六十八军残余向福建逃跑。五月中旬,进入福建边境时，福州军政长官朱绍良迭电八兵团停止于闽北,阻止解放军南进,刘汝明置之不理,继续南窜。八兵团到达浦城后，朱严令八兵团在二十八都一带布防守备,不准再后退一步,八兵团却依然南逃。最后,朱绍良派其军政长官公署少将高参汤位东携带银洋五千元，乘坐汽车前往犒赏部队，在建阳途中汤与刘汝明相逢。当时解放军追击部队正跟踪尾追,在二十八都一带及建阳山地,曾与五十五军掩护部队发生过接触,因此刘汝明怕其部队被歼,收下犒赏，不顾一切地继续拼命南逃,每日行程百里以上。朱绍良对刘汝明无可奈何,便直接电令配属八兵团的九十六军于兆龙部迳开福州，改归福州军政长官公署指挥。九十六军既是临时配属八兵团指挥，现有长官公署电令,遂脱离八兵团开福州担任了福州地区之守备。

三、江防战役后的情况

八兵团从长江江防线向南溃逃,经历了二千里的行程,走过了安徽、江西、浙江、福建四省，在人民解放军的追击下,五十五军由于跟随着兵团部，行动比较迅速，被歼灭了一部分;六十八军的一个师放下武器，两个师大部被歼，该军已溃不成军，实际兵员不满万人。部队达闽东南地区后，刘汝明令五十五军在龙岩地区休整补充,六十八军在漳州地区休整补充,企图继续维持原有番号。刘汝明亲赴台湾晋见蒋介石，请求补充武器弹药及粮秣。后来由台湾拨补来一部分武器,用船只运来一些大米。在兵员方面，由于八兵团是北方部队，官兵多是华北人，征募福建籍的士兵有困难，所以后来各部队虽也强抓了一些青壮年，但为数不多,无法充实其大量被歼灭的缺额。可是国防部及福州军政长官公署先后派点验组来考察该兵团战斗实力以确定整编方案时，刘汝明为了保持其原建制番号，仍报有兵员四万人。点验组实地点名时，他们东拉西凑,应付点验。后来国防部确定五十五军仍保留三个师的番号,六十八军裁掉一个师,保留两个师的番号。

五十五军第七十四师李益智部路过闽中地区时，奉福州军政长官朱绍良的电令，让它归军政长官部直接指挥，担任福州守备，七十四师遂进驻福州。刘汝明因八兵团方面兵力薄弱，屡次电请调回七十四师，未能如愿，至福州解放前，李益智始由福州窜往漳州,归还八兵团的建制。

一九六五年八月十三日

夲文章摘抄于“文史资料选辑”第六十五辑，有孟恒昌编写，文字少有更动，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