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战争

解毒时光 2022-03-12 23:48:45

大多数人所认识的“战争”,都存在于历史书中,幸好这个时代的科技能够记录下更多的“现场”,也让战争不再只存在于“过去”,也可以存在于“现在”。

但“现在”的战争真的存在么?远方的炮火,究竟是媒体构建出来的假象,还是正在发生的残忍现实呢?

如果把战争定义为一种现场的,多人之间的冲突,那么这个战争的存在的真实性是可以想象的,但如果一旦站在一个整体的角度去谈论战争的时候,比如某某战争,或者更确切的说“一战”、“二战”,就很难说在这个整体概括下的战争曾经存在过。

现实中,事件被拼凑成整体,不能通过简单的归纳法,即在一个人的视角和经历中,推导出整个经过。事件的整体只能通过不断的叠加,在每一个亲历者的视角下的经验加总的前提下,才能够获得一种整体的概念,战争也不例外。

所以对战争的复原,就是要最大化地拼凑那些战争幸存者的经验,并以一种客观的手段,对其进行加总。这也能够说明,为什么反思战争或者反战不能简单的对战争进行定性就草草了之,而是要不断的,重复的揭开伤疤,发掘曾经亲历战争的那些人的经验,并从中找到新的视角,丰富到人们对某一场战争的总体印象中。

直到所有战争的亲历者全部逝去,历史的记忆终结了,留下的只能是人们的猜测与推断。由此一来,关于某一场“战争”的总结,就永远不会完结,一个完整的,可以被当做总体谈论的战争,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是永远在进行当中。

而对于战争最痴迷的追问,就是关于某一个总体的、可以被概括的战争发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们都知道斐迪南大公遇刺是一战的直接导火索,但没有人会满足将一战的原因直接归结到这一场刺杀当中。

抱着这样的一种想法,人们对战争的追问,往往会推到所谓的“真相”上面,这个真相,一方面是战场上真实发生的事情,另一方面就是推动战争的真正原因。

如果说战争没有一种整体上的存在,那也就没可能存在一种战争的全貌,或者说战争的真相。这些真相,不过源自于不在场者的想象。这种想象的真相,主要源自于人的一种错觉,即一种对当下的、同步发生事件的想象。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已经彻底打消了人们对“同时”存在的幻想,当时间和空间可以用光速来关联的话,只有小尺度的距离才存在同时,当距离拉大到光年范围,同时就是一种幻觉。

然而就像人会认为大地是平的一样,日常的习惯性的视角,让人们有一种全世界,甚至全宇宙,在这一刻同时存在着的错觉,就在写下文字或读出文字这一秒,存在着某个海上的日出,某个风暴的肆虐,某个昆虫的觉醒,某个野兽的杀戮,这些都是可以被当做同时来想象的。

而这种想象的同步发生,就会给人带来一个进一步的错觉:一定会有一种全景式的视角,甚至是一种上帝的视角,我们希望最终会获得这个视角,或者是说我们最终能够通过客观的方式来加工成这种视角。

当然,这个上帝视角的另一个来源就是人的同理心,或者说是略有些自大的同理心,人们会通过对每一个参与战争人的内心以及经历的想象,来在头脑中自动完成对战争真相的复原,哪怕真实的情况并不如此。

同样的,不同人口中,分析的头头是道的战争原因的真相,也不过是基于一些现实基础上的想象,如果连战争本身都无法整体的认识,那么原因又怎么能一言而概之呢?

所以,对战争真诚的态度,不是大谈特谈战争的原因,或把战争当作一种整体性的事件去评价。对战争亲历者的体验和视角的发掘,反而是对战争最尊重的探索,并且也可能只有这一种探索的方式。

即便如此,还有一个更为深入的话题值得去探讨,人为什么会关心远方的或者逝去的战争以及亲历战争者的苦难呢?

与之相对的,是对远方的发生漠不关心。人的日常经验所能涉及的范围非常有限,而且偏于重复,新鲜的内容并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长,反而会越来越少。人也会像那些年纪较大的猫狗一样,对发生的新鲜事情逐渐失去了兴趣。

可能正是由于这种新鲜感的丧失,让人在日常生活中,逐渐会失去作为人的某一些意义,这也就催生了人们对于远方的关切。

这种关切,让人们可以在不间断的生活当中保持了对外界向往,同时也是在世界上找到自身位置的一种方法,并借此把自己放置在这个世界中,获取这个世界对自我以及自我对世界的双向认同。

对一个现代人来说,习惯性对远方的关切,把自己拉入到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当中。正是这种存在,人们获得了一个更宏大更清晰的目标——作为人类的一员参与到整体人类的存在,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人类个体存在。

这种想象中的共在的意识,让人在琐碎的世界里获取一种更整体的存在感,超越了日常的确切的经验,将人引入到一个更大的存在感当中,人的力量、意义、价值都获得了巨大的增强。

不过,人为什么需要这种超越感?为什么就不能在日常的琐碎的事件里面去获得一种真实的感受?也许这二者并不是完全不相容的,也不是互斥的,人可以在日常中生活,也可以心怀远方。更进一步说,也许二者结合在一起,才是一种人生的完整体验。

由此可见,虽然远方的战争是不存在的,是想象的,但却是人所需要关切的,也正是这种关切,让远方的战争能够不断的呈现出真相,并作为一个事件不断的对自身进行讲述,同时被关切的人转述。

对战争的关注,不是下一个结论,而是在迫近真相的过程中,把人类彼此拉近,获得一种作为人类整体生活的存在感,也正是如此,才能进一步的避免互相屠戮的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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