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有很多计划,有计划就会有打破计划的例外。
健身的计划,一周五次,可周一加班,周二聚餐,周三太困,周四犯懒,周五喝酒,每天都想着,今天是例外,从明天开始,一定按照计划来。
一周一周过去,于是找个全新的时间节点,下个月一号开始吧,这个月就算例外。而下个月依然也有很多例外,于是到了年底下定决心,从明年开始,今年就算是例外吧。
如果按照这种情况下去,例外了一年又一年,当人生快走向终点回顾过去的时候,该怎样总结这个人生?是计划中的那个样子,还是计划的很好但没有完全参照计划实施,亦或是把那些例外拼凑在一起所形成的样子呢?
相信任何一个旁观者,都不会把那个计划的样子当成人生的真实状态。这是在现实当中显而易见的问题,但如果换一个场景,将外化的现象转入内心之后,就会变得有些复杂,甚至是扭转了人们的直觉。
作为成年人,往往都会对自己是谁有所认知,“自我”很多时候是自然存在的,每天的经历、思考和计划构成了正在进行的自我。这些散落在时空中的自我,也许可以被他人识别到,也许可以被自己意识到,但终归是散乱的。
每当人提及“我”的时候,都是带有一种统一的视角,那个“我”不是某一个经历、某一种思考或某一项计划,而是作为一个人的整体存在的一切集合。这样一来,人就无法用具体的描述来确定自我,因为那都是碎片的,而只能用统合的概念给自己定义。
即便是再懒得思考的人,也总会有那么一刻的灵魂拷问——我是谁?我是什么样的?
基于这种疑问,人总会要给自己下一些概念上的定义,哪怕是模糊的。比如我是一个优秀的人,是一个积极的人,是一个不落俗套的人,是一个聪明的人,是一个道德水准较高的人等等。
虽然个体反思中的自我,大多是根据经验给出的,但人往往无法穷尽所有的经验,以及难以在复杂的经验中,得到一种对自我的统一认知。所以很多时候,人心中的“自我”,就像是在给自己规划健身一样,是一种计划性的。
这也就难免有人会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是看你曾经历过什么,你做过什么,而是要看面对未来,在一个个新的情境下,你会决定怎么做,这才是独特的你的体现。
既然“自我”带有一种筹划的特性,这就难免会产生与筹划中的自我相冲突的情况。比如我认为我应该是坚守原则的,但却因为一个特殊原因改变了自己的态度;我认为我应该是自律的,但却没有坚持运动;我认为我应该是善良的,但却发现自己狠狠地伤害了他人……
按理说,人应该根据自己的变化,来修正对“自我”的认识,比如明确的认识到,我没有那么自律或善良。但成年人是固执的,不会因为一个行为跟认知到的自我相悖就改变对自我的认知,他们做的更多的是,改变对那个意外行为的认知。
于是,那个证明我不够自律,或不够善良的事情,被我当作像是打扰我周一无法健身的加班一样,确认为一个例外。这样一来,我还是自律且善良的,那些让我显得不够自律和不够善良的行为,都是外界因素引起的例外,这些并不影响我对自我的评价。
有趣的是,从外界看,如果一个人的计划总是不能实施,那么在总结他的人生的时候,就不能用这个计划来判定他的一生。可是一旦转向内部的评价,也就是自我反思的时候,人往往就改变了这个标准。
比如当我认定我是善良的,即便是有再多的例外,我也会把它们排除在我的善良之外,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我也可以用这种计划中的善良来总结自己——我是善良的,如果继续追问,那么就是大多数时候是善良的,除去一些迫不得已的例外。
这一切似乎都源自于人理性当中的一个小小的“洁癖”——不矛盾。对于理智的人来说,太阳升起就是升起,不可能同时升起又落下,一件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不可能发生又没发生,如果一个物品是苹果又不是苹果,就会在人发达的大脑内引发神经冲突中的矛盾,理智驱动的人,就一定会追求一个所谓的真相,即在矛盾当中排除一个,而留下另一个。
不过人生并不是某一种物体,它是漫长岁月的一个汇总,是人居于总体视角上的一个总结,这世界并没有一个叫做人生的东西,所以它可以是善良的,也同时是不善良的。
当一个自诩为善良的人审视自己人生的时候,那些不善良的行为明显是无法通过理智的矛盾监察的,力求一个完整统一的人生,就必须要排除那些例外,也只有把那些“不合格”的行为标记为例外的时候,才会让理智安心,让人的自我判断趋于稳定。
所以,人对自我有很多认知,但也有很多例外,人有个自我认知的“我”,也有着无数个例外的“我”,它们并不矛盾,共存着,组成了一个完全的“我”,只不过,有人不愿意承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