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山在《身份政治：对尊严与认同的渴求》中有两段有趣的论述：

“20世纪的政治格局是沿着一条由经济议题界定的左右光谱分布，左翼追求更平等，右翼想要更自由。进步主义政治以工人、工会、社会民主党派为中心，追求更好的社会保障和经济再分。右翼的首要兴趣则是缩小政府规模、推动私营部门发展。

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间，这个光谱在很多地区似乎让位给了由身份界定的光谱。左翼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广泛的经济平等，而是更多专注于促进被认为遭到边缘化的各色群体的利益，如黑人、移民、女性、少数族裔、LGBT社群、难民等。右翼则把自己重新定义为志在保护传统民族身份的爱国者，而这个民族身份往往与种族、族裔、宗教有明确的关系。“

这种将政见不同划分为左右的方法源自法国大革命时期，在法国国王召开三级会议上，贵族和僧侣坐在国王右边，第三等级（市民和农民）的人坐在国王左边。紧接着召开的国民会议也是赞成革命的成员坐在演讲台左边，反对革命的成员坐在右边。左派认为主权在民，赞成共和制，反对教会特权；右派则维护教会特权和君主制政权。

虽然左右的意涵很大程度上是传承的，但并没有绝对的定义，所以福山给20世纪的左以平等，右以自由，而21世纪的左是社群平权，右则是社群统一（以传统民族为界定的统一）。

但这并不意味着20世纪的左右已经过时，21世纪的左右也仅仅是在原有的争论话题上延伸出来的更为前沿或矛盾更为集中的焦点而已。就如关于平等和自由延伸出来的关于“大政府”和“小政府”的争论，就从未停止过。欧洲式的福利政府或亚洲的社会主义政府是大政府的两种不同的表现，而美国民主政治则最终导向了一个“小政府”的典型。

除去这些政治体制的差异之外，在很多政府行动上，诸如抗疫，也会存在着大政府追求最小化病例和小政府群体免疫的政策之分。对此，一定要跳出非黑即白的好与坏之分，数百年来，左与右都没有分出个胜负，在具体的行动上，更不能简单评判。

在此基础上，21世纪的左右特色的确呈现地更为明显，诸如好莱坞以奥斯卡为代表的不断推进平权的行动就是左翼的当代呈现，而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及诸多国家的民族主义复兴又是右翼的全新努力。

左与右这种历史化的更迭，并不能说明它们存在的必然性，恰恰是由此提醒我们，这只不过是人认识世界的一种符号化的类比而已，更本质的问题就在于这个世界的多元性，左右之间还有更多的灰度，单纯用好坏来判断是一种婴儿式的幼稚思维。

将左右用更整体的眼光去看待，并避免以利益的站位来去评判甚至去攻击某一方都是短视甚至危险的。世界可以分南北，政见可以分左右，但人却不能用黑白来划分，在左右之争的表面下，探寻人所共有的价值，并给予足够的尊重，并在这些共通的基础上，允许充分的多样性，才是真正能够面向未来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