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与习惯:人生的两种状态

解毒时光 2022-04-05 20:01:05

当我们凝视初升的太阳不再有任何惊奇感的时候,就可以知道一件事情,我们已经见过无数次,并且知道即便不去看,太阳也会照常升起。直到有一天,当我们登上一座从来没有去过的山,再一次望着早已遗忘的太阳的时候,一种全新的体验袭来,由此重新认识了日出这一现象。

伴随着种种第一次带来的那种新鲜感受,人成长的过程,似乎就是将一个个偶然变成习惯的过程,我们接受着偶然的现象,并努力的搞懂它们,当它们可以按照我们期待再一次发生的时候,就可以说,我们征服了这一现象,把从原子维度层层触发所爆炸在我们面前的事件能够在脑海中不断的重复和操作,习惯代表着反复的经历,也代表着认识上的倦怠。

毕竟,人脑的计算能力是有限的,在元处理层面,每个人都在无意识地分配着头脑的认知能力,把它们投入到躲避生存危机或能够收获更大的问题上。一旦危机解除,或收益减少,认识的压力就会释放,人就倾向于用一种模式去处理具体的问题,把具体问题抽象化、普遍化,最终习惯的接受它们。

一个人习惯的能力越强,生存的适应性就越强,很多时候,衡量人智力能力的标准,就是模式化的识别能力,将一系列的问题能够快速的形成关联的模式,并把它们固定在记忆系统中,每当再次遇见,提取出来习惯性的记忆就可以应对复杂的状况。

正是这种功利性的驱动,让人擅长于习惯,且不得不去习惯。很难想象,如果每天醒来都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要熟悉其中的原理,理解每一个发生的现象时,人可能连一步都无法迈出。

就像每个孩子,都有着自己的玩具的收藏箱一样,那些新玩具总在上面,压着那些很久以前,玩够了的旧玩具。在这个新奇的世界上行走的每个人,都在不断的收藏着自己的玩具,遇到的所有一切都被分门别类,打上不同的标签,被认识、被把玩、被习惯、被收藏。

习惯是有用的,但也是限制的,一旦习惯了,认识就停止了,人们不会在习惯的东西或关系上花费更多的精力,习惯靠着惯性维系,新鲜的东西才值得被关注、被认识。但很多时候,囫囵吞枣的人往往还没有真正的认识就宣布自己已经习惯了,那些玩具的玩法还没有真正被体会,就早早被扔到了收藏箱之中。

也许在某个慵懒的午后,阳光击中了记忆中的一个神经元,蝉鸣的瞬间唤醒了对某个旧玩具的回忆,于是由于一个偶然让孩子去翻出那早已遗忘的旧玩具,在新的阳光下,它被重新发现,并让孩子可以在新的玩法之下去体验那个旧玩具。

这就像艺术对于生活的价值,在习惯的视角中,加入一些震颤,带来一个偶然,让人们可以在偶然的惊奇中,重新审视业已习惯的东西,并在那曾经自认为习惯的自大中惊醒,重新谦虚的认识被搁置已久的习惯。这种久违重逢的感受,要比刚刚相识来的更加诱人,就好比搁置了许久的魔方再次被完整的拼好一样,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带来的新话题,也要比同陌生人交谈来的更有趣。

偶然本身可以变成习惯,偶然也可以唤醒对习惯的重新认识,似乎这么看来,偶然要比习惯的作用更大。就像热恋,其中所有的事情都是新鲜的,是偶然的,直到老夫老妻,互相习惯之后,热恋感消失了,人与人之间就极少再去互相探索。

谁不喜欢热恋呢?可也没有人能够精力充沛的一直保持热恋,对偶然的认识,需要极大的认知能力,头脑被大量占用,一切新鲜的东西扑面而来的时候,还容易引起认知的宕机。热恋让人兴奋,也会让人眩晕,毕竟人还是要活在可控的清醒状态中,热恋的消退不是因为爱消失了,而是人无法持续保持对偶然的认识,早晚会将其转变为习惯。

更现实的看,偶然在很多时候是不被欢迎的,偶然不光是惊喜,也可能是惊吓。应接不暇的偶然,会让人陷入一种对现实失控的状态,人就像是西西弗斯,不断的把偶然大石推上山,却又不断有新的偶然出现,每一天都在推石头上山的过程中,这里只有这个应付偶然是可以预见的,至于是什么样的石头,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都是未知的,久而久之,人就会对生活失去最基本的信心。

生活,不能都是习惯,也不能全是偶然,偶然与新的偶然,仿佛是波谷与波峰,但如果没有习惯在中间衔接,生活就是被隔断的、离散的、无法持续的。在这种动态的平衡中,人要学会既不那么追求偶然的刺激,维持掌控感;又不能一味的习惯,把自己困在一个熟悉且安全的圈子里。在不断搬运偶然与习惯的循环中,找到与自我共振的频率。

不过说到底,偶然与习惯,并不是一些真实的存在。如果没有人,世界上不会有任何偶然,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习惯,或者可以说全都是偶然,也全都是习惯。偶然与习惯,只不过是一种人类认识视角下对生存现状的分类,它们存在于脑海中,并不存在于客观的现实里。

如果非要说有,那么客观中的偶然是跟必然相对应的,就好比太阳每天升起是必然的现象,而偶然则是那些非常小概率的事件。在这个意义上去理解的时候,人会得到一些关于自然的科学认知,也就是必然,也会很无力的在思索为什么小概率时间会存在,但如果进入到认识领域,小概率的偶然也同样可以经由人的思维变成习惯。

这样一来,新玩具也好,旧玩具也罢,并不是一种时间概念,也不是事物磨损的程度,而是完全取决于人的认识能力与进程,或者说面对偶然和习惯,需要的是一种态度,是完全可预见的人的自身力量,而不是暴虐的自然神力。在纯粹的现实面前,至少我们还有着一些空间,识别偶然,形成习惯,并在其中不断振动,构成我们所说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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