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雨敲在青砖灰瓦上,一串串水珠挂在新立的房梁。我站在泥泞的院子里,看着大伯脸上横生的皱纹。他指着我家刚打好的地基,面色阴沉,那眼神里仿佛已经划好了一条无形的界限。
1记得那是清明前后,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野蒜花的气息。我刚从镇上银行取完建房款回来,裤腿上沾满了泥点子。大伯站在我家老屋前,一根烟抽了又点,烟灰抖落在去年种的茉莉花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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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华啊,这房子建起来,给伯分一半地基。”他说这话时,目光闪躲着看向远处的杨树林。我握着门把的手顿住了,钥匙在掌心留下一道发烫的印记。
那个瞬间,2008年买地基时的场景突然浮现。 当时爸妈省吃俭用,卖了十几年养的老母猪,凑了五万块买下这块地 。大伯家那时正为儿子建新房,连看都没来看一眼。
2“大伯,这地是爸妈买的,房子也是我自己贷款建的。”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发抖,但努力保持平静。茶几上的水杯倒映着天光,杯底的茶渍像一张苦涩的脸。
“你爸是我弟弟,我是这个家的老大。这些年我让你们用我的宅基地,现在建房子,怎么能不分我一份?”他的手在裤腿上擦了又擦,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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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口袋里摸出了地契,微微发黄的纸页上,清清楚楚写着父母的名字。 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当年父亲半夜起来数钱的声音,听见母亲说“慢慢来,总会有的”时的叹息 。
3大伯见我不说话,语气软了下来:“那这样,你给伯十万块补偿也行。这么些年,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院子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树下土坯房的墙角爬满了青苔。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下雨,房顶总会漏水,地上摆满了各种盆盆罐罐。父亲蹲在房顶上补漏时,大伯家的新瓦房就在隔壁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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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这房子是我和媳妇结婚用的,贷了一辈子的款。您要真为我好,就别为难我了。”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4“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大伯一拍椅子站起来, 茶杯里的水晃了三晃,像极了他颤抖的声线 。我看见他眼角的皱纹深深地刻进了肉里,那是岁月留下的刀痕。
夜晚,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传来蛙鸣,还有邻居家狗的叫声。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是媳妇发来的消息:“别太难过,咱们光明正大。”
村里的喇叭响起来,又到了插秧的时节。我想起去年这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季,我和媳妇第一次看这块地时,她说:“咱们的家就建在这里了。”而现在,这个简单的愿望却被亲情的纠葛染上了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