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在边关戍守三年归来,竟要休了我,只因我三年未生子。
可他从未与我同房,我又如何能生出孩子?
母家嫌我丢脸,不愿接纳我,还逼我自尽。
在我心灰意冷之时,一位女子将我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她告诉我,这世间对女子太不公平,那我们便要闯出一条公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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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们沈家,断然容不下你这样的女子!”
我被无情地拦在沈府的朱门前,连踏入门槛的资格都被剥夺,父母甚至连门都不愿为我开启一线。
“嫁入方家三年,竟被休弃还家,你还有何颜面归来?母亲当年苦口婆心教导你的那些女则、女戒,难道都随着风飘散了吗?”
听着父亲那震怒的斥责,我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枝意,不是母亲心狠,只是沈家实在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的几位庶妹、堂姊尚未出阁,你这般模样,外面那些人会如何议论我们沈家呢?”
父亲的责骂声刚停,母亲的话语又如同一把利刃,刺入我的心房,让我如坠冰窟。
我万万没想到,被方纪淮休弃之后,这世间竟连一个容身之所都难以寻觅,连父母都对我满心羞耻。
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方纪淮因我嫁给他三年未育,便给了我一封无情的休书。
可他新婚之夜连合卺酒都未来得及饮下,就披甲上阵奔赴沙场。
我孤身一人,又如何能生出孩子呢?
沈府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条小缝,从里面扔出来一个包袱和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你若是明白事理,一死了之倒也好。这样不仅能保全沈家的名声,也能让你免于在这世间继续遭受他人的白眼。”
“你若是不愿意死,那就与沈家恩断义绝吧,我们沈家以后绝对不会再承认有你这个女儿!”
我止不住地浑身颤抖,他们这是要逼我走上绝路啊!
沈府的管事满脸凶相地出来将我轰走,嘴里还骂骂咧咧。
“快走快走,老爷已经不认你了,还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呢!就算是死,也死得远远的,别玷污了沈府的门面!”
可我分明记得,未出阁之前,他受过我诸多恩惠。
曾经的锦衣玉食、万人追捧,如今才明白什么是世态炎凉,人情淡薄。
我曾是整个上京城最为耀眼的女子。
2.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懂规矩,又识大体。
年仅十三岁,便能帮母亲打理家中事务,是无数世家公子争相求娶的对象。
就连先皇后在世时,也曾称赞我“知书达理、钟灵毓秀”。
当初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沈府的门槛,而我却因曾在狩猎秋会上见过方纪淮那惊人的箭术——一箭三雕,对他倾心不已,于是选择了嫁给他。
成婚当日,他连合卺酒都未来得及喝,就披甲上阵奔赴边疆。
他不在家的这些年,我尽心尽力地履行主母的职责,不仅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日日侍奉婆母,不敢有丝毫懈怠。
方纪淮在边疆屡立战功,人人都说是因为我能力出众,才让他在前方作战没有后顾之忧。
然而,就在三日前,一切风云突变。
我那征战沙场、保卫国家三年的丈夫方纪淮回来了。
我精心为他准备接风宴,心中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可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跟婆母说要休了我。
“沈氏三年无所出,犯了七出之罪,儿子要休了她!”
婆母本就对我心存不满,当初这门亲事,本就是方家高攀了沈家……
这三年里,方纪淮屡立战功,官位如云梯般节节攀升,而沈家却日渐衰败,她对我的态度也愈发冷淡。
于是,她便指责我这三年来侍奉不周,同意将我休弃。
然而,这三年来,我对她恭敬有加,晨昏定省从未懈怠。
3.
甚至在她生病时,我亲自熬制药汤,日夜守在她床前,尽心尽力。
可到头来,我却落得个“侍奉不周”的评价,实在令人寒心。
不仅如此,方纪淮还带回了两个人——一位与他在边境行医时结识的孤女,以及一个一两岁的稚童。
他们竟然是方纪淮的亲生骨肉!而他那新欢聂泠雪,如今也已怀有三月身孕。
他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将我休弃,好为他的新欢腾出名分,却丝毫没有顾及我的感受和处境。
他不知道,被休弃的女子在这个世界上会面临多少艰难险阻。
方家当场将我赶出家门,甚至连一个简单的包袱都没有准备。
与我一同从方府出来的,只有那一纸薄凉的休书。
我天真地以为,母亲知道我的处境后,一定会给我一个容身之所。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父母亲人竟然都嫌我丢了沈家的脸面,巴不得我消失,好与我撇清关系。
可当初我在上京名噪一时时,他们也曾赞誉我是沈家最荣耀的女子……
被沈家的管事无情赶出家门后,我陷入了迷茫。
接下来,我该去哪里呢?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却不想冤家路窄,遇到了旧相识。
“哟,这不是方沈氏吗?”
是班秋月,与我从小相识,但无论在才情还是家世上,她都略逊我一筹,因此常常对我心生嫉妒。
“不对,不应该再称你为方沈氏了,毕竟,你如今已经是方家的弃妇。”
班秋月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话语却如同利箭般直刺我的心窝。
“成婚三年无所出,还真是让人笑话。我若是你,光天化日之下被赶出家门,必然无颜再活在世上,不如死了痛快!”
说完,她便让马夫扬鞭而去,仿佛生怕沾染上我的一丝晦气。
我低头看了看包袱中那把被我放好的匕首,或许……她们说得对。
我是被休弃的弃妇,犯了七出之罪,这世间再无我的容身之所,只有死才能解脱……
我鬼使神差地去拿那匕首,朝着人迹罕至的京郊走去。
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对方家、对沈家、对我自己,都是一种解脱。
然而,我终究没有死成,被一位女子救了下来。
4.
她五官分明,墨发高束,与那些养在深宅中的娇弱女子截然不同。
她肤色略显黝黑,眉目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浑身散发着一种肃杀之感,仿佛经历过无数风雨。
“你的命竟如此轻贱吗?”那女子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要不是我恰巧路过,你怕是早就去见阎王了!”
我有些呆滞,濒死前的窒息感和恐惧感仿佛还在。她继续问道:“你姓甚名谁?为何要寻短见?”
我将自己被方家休弃、沈家逼迫的遭遇如实道来。
她听后微微皱眉,似乎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说道:
“你便是沈家长女沈枝意?母后在世时倒是经常夸赞你做事规矩、挑不出差错,怎么如今混成了这副模样?”
母后?
我这才反应过来,救了我的人竟然是嘉懿长公主——当今圣上的姐姐。
她的生母便是先皇后,而她自己在朝野间素有“大邺罗刹”之称。
世人皆言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甚至传说只要提起她的名字,就能止小儿夜啼。
四年前,外族屡犯边境,他们强取豪夺,肆意欺辱百姓。
朝廷众臣竟然借口新皇刚登基,国库空虚,主张议和而不愿出战。
他们甚至荒谬地提出让嘉懿长公主和亲,以此来促成两邦和平。
然而,嘉懿长公主表面答应和亲,却暗中带走了大量精锐军队。
她在边境将前来接亲的异族杀得片甲不留,并且一举拿下外族三座城池,彻底灭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边关镇守,这次竟突然回京,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我下意识地跪下行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她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却也带着一丝审视。
“该死的不是你,你从未做错过任何事情,为何要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自己的命只能捏在自己的手里!”
京中关于她的流言大多是批判她离经叛道、枉为女子。
即便她镇守边疆,为百姓带来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免去了战争之苦,但人们依然对她心存偏见。
我心头一动,或许我真的有活路……我应当可以在嘉懿长公主这里谋出一条活路来!
5.
伤好以后,我再次去见了嘉懿长公主。她坐在上首,笑盈盈地望着我,但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说要在本宫手里谋个活路?”她虽然在笑,但周身的威压逼人,凌厉的眼神似乎要将我看穿。
“京中贵女大多对我避之不及,生怕跟我扯上关系,你竟然想要在本宫手底下谋个活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公主应该知晓,我早已不是京中贵女,现在亦无处可去。”我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嘉懿擦拭着手中的长剑,漫不经心地回应道:“本宫既然救了你,也不妨对你负责到底,将你送到别处,远离是非自然也是可以做到的。”
“我将长公主视为救命恩人,更折服于公主的魄力,只愿意跟着公主!”我深深叩首,希望留下来。
“可我长公主府从来不养闲人,你又有什么本事能让我将你留下?”她的眼神微微一凛。
“民女能掌事管家、略懂经商。”我抬起头,试图让她看到我的诚意。
嘉懿似乎终于来了兴趣:“你懂经商?”
我未出嫁之时,曾帮母亲打理店铺。我用自己的一套法子经营,月入斗金。
也因此,当初父亲的官位不大,却能步步高升,其中少不了钱财在其中斡旋。
“好,那就先留在府里,给本宫看看你的真本事!”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若是做得好,便可以留下,若是做得不好……”嘉懿低头看着我,似笑非笑,“本宫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留在了公主府中,我步步小心,却还是粘上了一些腌臜之事。
6.
嘉懿用闪着寒光的剑挑起了我的下巴,冰冷的剑刃贴着我的皮肤,让我感到一阵刺痛。
还不等我回话,一旁肥胖如猪的男人争先开口。
“公主,奴才怎么敢欺骗您呢?这可都是那个贱婢的错!是她勾引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嘉懿狠狠地踹向他的胸口:“本宫问你了吗?”
“回公主,是他逼迫奴婢。”我颤抖着身体,惊魂未定,心中满是恐惧与愤怒。
此人正是芙蓉楼的掌柜,前些日子我去芙蓉楼查账时便见过他。
当时他言语轻佻,举止轻浮,我初来乍到,不想轻易树敌,便没有过多计较。
谁知今日他送来月结账目时,竟对我动手动脚,还企图强迫我。
7.
若不是嘉懿及时赶来,我恐怕早已被他得逞。如今他竟倒打一耙,攀咬起我来!
“你这个小贱蹄子,真是满嘴胡言!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还说你寂寞难耐,想让我给你解解闷……”
他一边说,一边破口大骂,满脸横肉乱颤,丑态百出。
嘉懿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将手中的剑递给了我。“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办。”她轻声说道。
我脑子一片混乱,下意识地接过了剑。
看着那男人满脸横肉、破口大骂的模样,我再也无法忍受,一剑刺入了他的心口。
他竟然空口白牙地污蔑我,明明是自己欲壑难填,却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女子身上,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恶!都该死!他该死,方纪淮更该死!那些不分青红皂白,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女子的人,都该死!
积压了多日的郁结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我拔出剑,狠狠地踩在那人的脸上。一时的冲动虽然痛快,但等我冷静下来,才发现手中的剑已经有些拿不稳了。
我杀了人……我竟然杀了人……
“这样做,才是对的。如果有人敢欺辱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反击回去。人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靠别人,那才是笑话。”
嘉懿轻笑一声,从背后拥住我,握着我的手,将那人一剑封喉。
“这样杀人,才痛快!”她又补充道,“这样慢慢折磨,倒也有趣。”
我点了点头,却见嘉懿突然一口鲜血喷出,随即晕了过去。
“说,到底是不是你给公主下的毒?”
8.
陆泽眼神狠厉地盯着我,剑尖抵在我的颈间,仿佛只要我回答“是”,他就会立刻取我性命。
“不是我……”我刚想辩解,但陆泽根本不给我机会。
“还敢狡辩?公主中毒之后,是你日夜守在她身边,给她喂药。除了你,还有谁有机会接触到公主?”
“你莫名其妙地入了府,谁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今日,我就替公主除了你这个祸害!”说着,陆泽便要动手杀我。
然而,最后倒下的却是他,而不是我。
我早有准备,将帕子和软筋散精准地扔到了他的脸上。
那帕子我在迷药中浸泡了整整三天三夜,软筋散的剂量也不小。
毕竟他武功高强,我可不敢冒险,万一失败,我的下场会不堪设想。
虽然他依然保持清醒,但已经动弹不得。
我轻而易举地从他身上翻出了一张纸,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药粉。
9.
纸张微微泛黄,显然是被人匆忙藏匿的。
一旁的大夫从我手中接过,仔细闻了闻,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上面的气味……正是公主所中的毒!”
果然不出我所料,陆泽才是那个真正要谋害公主的人!
嘉懿不知何时中了毒。从那日起,她就一病不起,身体每况愈下。
一碗又一碗的药灌了下去,却毫无效果,反而让嘉懿的身子越来越虚弱。
我怀疑那毒不仅没有停,反而加大了剂量。于是,我便与嘉懿演了这么一场戏。
我拿着大夫开的方子,暗中去了好几家医署,去确认是不是有人在这上面做了手脚。
然而,所有的大夫都告诉我这药方没有任何差错。
那便只能是有人日日在汤药中动了手脚。
果不其然,当我拿着药渣去找大夫查验时,在里面发现了别的东西。
于是,我自己亲自去抓药,一式两份,一份由我亲自熬煎,一份交由府中其他人经手。
嘉懿提前喝过我煎熬的药,将陆泽送来的药尽数倒掉。竟然真的慢慢好转起来,证实了府中有内鬼。
为了抓到这一内鬼,我们仍对外宣称身体虚弱,昏迷不醒。
陆泽是第一个着急的人,他也是除了熬药的奴婢之外,经手汤药之人。
本以为他忠心护主,却没想到竟然是遭身边最亲近之人背叛。
“我早该在第一天就杀了你!”陆泽被绑了起来,目眦欲裂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他转头向嘉懿求饶,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公主,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绝对不是我的东西,是她,一定是这个女人塞到我衣服里的!”
我扬了扬唇,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小心思:“之所以你如此执着地将这件事情盖在我头上,无非是想为你身后的主子找一个好借口。”
“到时我死了,公主也因中毒而亡,既能得封赏,还不用背上弃主的名声。真是好妙的计策!”
陆泽脸色大变,但仍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公主,您别听她瞎说!我已经跟在您身边那么长时间了,您不能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就定我的死罪呀!”
10.
可惜,嘉懿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冷冷地说道:“拖出去,乱棍打死。”
“慢着。”我拦住了外面的侍卫,捡起陆泽掉落的剑,一剑封喉。
温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眼前一片猩红。我精准地捕捉到了嘉懿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我朝她笑:“公主对我有恩,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加害于您。”
嘉懿扬了扬唇,心情愉悦:“将这晦气的尸体拖出去喂狗。”
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公主也不问问他背后的主子是谁吗?”
其实这件事或许不用问,答案早已心知肚明。嘉懿常年在边疆驻守,很难在京中树敌。
大概率会是宫中那位。这毒性虽发作缓慢,但毒性极强,显然是奔着要人性命而去的。
思及此,我突然觉得有些荒谬可笑。
世间男子总是轻视女子,却又对女子心存忌惮,这种矛盾的态度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嘉懿长公主的神色,却有些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嘉懿如今手握兵符,令皇帝也对她心生忌惮。
此次将她召回京城,无非是设下了一场鸿门宴,目的便是要她交出兵符。
她到底会不会心甘情愿地将兵符上交呢?若是她真的上交,那么迎接她的便是后半生被困于那四方深院的凄凉结局。
若是她不愿……我的心中热血澎湃,难以平复。
她这些年来如男子一般在沙场驰骋,保卫百姓,她的谋略与英勇丝毫不逊色于任何男子。
当今圣上刚过弱冠之年,性子懦弱,缺乏决断。
而嘉懿长公主却有勇有谋,往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坐上一坐也未尝不可。
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女子,便要被剥夺继承权力的资格吗?
不,这实在太不公平了!我的心跳剧烈,几乎要冲昏我的头脑。
女帝!或许嘉懿长公主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女帝!
同样流着皇家的血脉,凭什么男子可以登基,女子就不行呢?
11.
我灼灼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期待。
若是她成为了女帝,那这世间再无人可以轻视女子。
再无人可以因被休而被逼死……嘉懿长公主若是真的愿意,我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这世间待女子如此不公,那我愿以我的身躯开辟一条公道!
所幸,帮助嘉懿肃清朝堂敌人的契机很快就摆在了我们面前。
自从那淫贼被我杀死之后,嘉懿便让我接管了芙蓉馆。
今日来了一个大单子,是送到城郊的一处庄子里的。
送货的小厮出门时不小心崴了脚,其他人早已各忙各的,腾不出空来。
于是,我便主动代劳,帮忙送过去。却没想到,这竟然是方家订的单子。
“怎的如此之慢,大爷们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为首的汉子似乎不似中原人长相,嗓音粗犷,身材魁梧,显得颇为不耐烦。
“今日出了点意外,慢了些,各位爷吃好喝好哈。”
我连忙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将一众菜都交给了他们。
这庄子实在是有些偏僻和隐秘,若不是有人带路,根本找不到此处。
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里面瞟去,心头猛地一跳。
“沈枝意?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扭头看去,竟然是方纪淮!
那粗犷的大汉上来笑盈盈地搭话:“主子,你认识啊?这似乎是芙蓉楼的女掌柜。”
他眉头一皱,张嘴便是责问:“沈枝意?你一女子经商?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我知你怨恨我当初将你休下堂,听说沈府已跟你断绝了关系,那你也不能如此自暴自弃啊!”
方纪淮叹了一口气,似乎艰难地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亦知你对我情根深种,不如你今日跟我回去,在府中安分守己做个妾室也是好的,不要再难为母亲了。”
我冷哼一声,只觉得滑稽可笑。
我对他的情愫,早在他将我休弃的那一刻,便如同被寒霜侵蚀的花朵,瞬间凋零殆尽。
当初,在那热闹非凡的狩猎秋会上,我对他一见钟情,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
即便他大婚之夜,都来不及饮下象征夫妻情深的合卺酒,便匆匆披甲上阵奔赴战场,我也未曾有过半句怨言。
相反,我始终恪守本分,尽心尽力地替他打理家事,侍奉婆母,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然而他呢?
在我被婆母百般刁难、磋磨之时,他却在烛光摇曳的帐中,与佳人相伴,享受着温暖与柔情。
在我为府中琐事忙得焦头烂额、身心俱疲之际,他们一家人却围坐在炉火旁,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更可恨的是,当他将那一纸休书递给我时,从未顾及我未来的路该如何走,这让我多年来活得如同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带着浅浅的笑意,迈着轻盈而坚定的步伐走到他面前,抬手便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几乎倾注了我全身的力气。
“记住,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你三年未归,我替你料理家事,这一巴掌便算是还清了。”
“我也不稀罕跟你回去,我的去留,自然也轮不到你一个陌生人来过问。”
“我沈枝意已经失去了夫君,哪里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我再次冷哼一声。
方家的好日子,怕是快要到头了!
12.
今日,皇帝召嘉懿入宫,她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
我这才得知,圣上不仅想要将她手中的兵权尽数收回,更是打算将她嫁给丞相的幼子贺劲照。
贺劲照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嫁给他,无异于跳入火坑之中。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跪在地上,附身深深一拜。
“何事行此大礼?”
嘉懿公主揉着眉心,愁思满面,难以排解。
“公主何不自己往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坐一坐!”
室内一片静谧,周身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我额头沁出丝丝细汗,但内心热血澎湃,激动不已。
“只要登上高位,便不再受制于人。殿下武能策马退匈奴,文能一语定朝堂。当今圣上资质平庸,受制于太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本就应该属于殿下。”
“以公主万金之躯,就算是亲自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又如何?”
嘉懿掐住我的下巴,眼神晦暗不明,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意。
“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奴婢知道,但奴婢所言句句真心,绝无他意。公主之才,比之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堪当大任。”
“公主若愿意,自然可以成为这史上第一位女帝!”
“奴婢愿帮公主成就大业!”
13.
室内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我的手心都渗出了汗。
良久,嘉懿突然爽朗大笑起来。
“好一个女帝!沈枝意,你倒是比本宫还要有野心。”
我被嘉懿公主扶起来,心中思绪万千,犹如波涛汹涌。
她久居高位,以雷霆手段治理朝政,难道就没动过一点心思吗?
我是不信的,只不过是帮她看透自己的内心罢了。
后来我才知道,嘉懿确实早有野心。
之所以将我留下,是因为我会经商。
而她在京中眼线众多,产业极广,正是为了赚钱屯粮。
如今朝中局势算不上复杂。
圣上幼年登基,三月前刚弱冠,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太后和丞相辅政。
即使圣上已然弱冠,但是太后并不甘心放权,是以圣上手中权力甚小。
唯一的敌人便是方纪淮。
他跟随嘉懿在边关,手中也握着一部分兵权,且现在是皇帝眼前的红人。
只不过……
我想起在京郊方纪淮庄子里看到的东西,只觉得他死期将至。
嘉懿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你如何看?”
“自然是应当先将方纪淮解决掉。”
14.
方纪淮被投入大狱的那天,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倾盆而下,将方府门前的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我撑着伞站在嘉懿身后,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方纪淮已经被带走审问,方母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不断地挣扎着,嘴里嘶吼着。
“我可是诰命夫人!你们谁敢动我?我早就说过了,我儿冤枉,他绝不可能与敌国勾结!”她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凄厉。
至于聂泠雪,已经被嘉懿公主下令一刀斩首。
她的头颅滚到方母脚下,方母瞬间被吓软了身子,几乎瘫倒在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嘉懿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我缓缓走到方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沈枝意……你怎么会在这儿?”方母看到我,眼神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自然是来看你们的笑话!”我冷笑一声。
当初明明是我低嫁,她却对我端足了婆母的架子。
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却要我在四更天就站在她院外给她请安。
她体弱多病,便要我时时跪在她脚边给她喂药。
也是她在我被休出门时,在京中四处散布谣言,闹得满城风雨,让我在街上受尽了白眼和指点。
如今这样的下场,正是她自作自受!
“你当初将我赶出府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如丧家之犬一般出现在我面前?”我冷冷地嘲讽道。
方母被我这番话刺激得像个疯狗一样扑了上来。
我一脚踹在她的心口,将她踹倒在地,畅快地大笑起来。
“或许你还不知道,你那引以为傲的好儿子,早已被下了大狱,受尽了严刑拷打,能不能挺过今天还不一定呢!”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嘲讽,“放心,若是他太过痛苦,我不介意如送他一程。”
15.
那日在方家京郊别院中,我看到的是一排排锋利的兵器。
这是方纪淮豢养私兵的铁证。
不仅如此,聂泠雪还是敌国的奸细。
方纪淮不仅知道这件事,还义无反顾地将她留在身边,甚至与她生下了孩子。
此次方纪淮回京,本是想将聂泠雪禁锢在京中,与她安稳地过日子。
然而,聂泠雪却趁着方纪淮防备松懈,从他书房里偷走了防布图。
幸好这张图还没出府,就被嘉懿公主带人及时拿了回来。
我也将计就计,描摹着方纪淮的字迹写了一封通敌信,让嘉懿呈给了圣上。
我从前痴恋于他,无事时最爱坐在他的书房描摹他的笔迹,没想到如今这成了扳倒他的关键。
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愚人,从头到尾都被聂泠雪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并非完全无辜,事实证明他确实豢养了私兵。
这些私兵最终被嘉懿公主捡了便宜,全部收编为己用。
方纪淮被判处了车裂之刑。
在行刑前,他要求见我一面。
我自然不会同意。
他想说的无非是那些陈词滥调,我既不想听也不愿意再见他。
这种蠢货,见了只会带给我无尽的厌恶。
但我自然也不会让他死得如此轻松,我派人在行刑前挑断了他的手筋。
当初我因他箭术高超而对他一见钟情,现在废了他那双手,也算是给我的苦恋一个了结。
嘉懿听后拍手大笑。
“喜欢看人射箭?你可知本宫的箭术也是出类拔萃的?”
说罢,他便带我去了演武场,展示了何为百步穿杨。
“本宫的良苦用心,此次可帮了本宫的大忙。”
方母被罚入了辛者库,每日早起劳作。
但没受几日磨难便去世了。
真是可惜,我当初受了三年的磨难,而她仅仅受了三个月都不到。
16.
解决了方纪淮之后,接下来的目标是将太后、丞相、圣上三人之间的关系瓦解。
可惜,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离太后寿宴只有半个月。
太后寿宴上,圣上会亲自给嘉懿赐婚。
我四处奔走,忙得不可开交。
但太后寿宴如期而至,许多大臣及其家眷都出席了。
金龙殿内,歌舞升平,皇帝眼中难掩喜悦。
“今天是母后的生辰,各位爱卿不必拘束,今天可以尽情玩乐。”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红衣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举杯向嘉懿敬酒。
“那微臣就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又举杯向嘉懿。
“也祝长公主喜乐无忧,儿孙满堂。”
17.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只有嘉懿将手中的酒杯捏得咯吱作响。
这个人正是丞相的幼子,上京有名的花花公子,也是皇上给嘉懿指婚的对象——贺劲照。
他哪里是祝嘉懿喜乐无忧,分明是在祝自己儿孙满堂!
想用一段婚姻,几个子嗣就束缚住心怀大志的女子。
真是痴人说梦!
也不知是不是贺劲照醉酒的缘故,见嘉懿公主面色阴沉,反而更加得意,摆出了一副教训人的样子。
“公主这些年杀伐太多,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温婉贤淑。依我看,女子的本分就应该是在家孝敬长辈,对丈夫恭敬顺从,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嘉懿气极反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听说贺公子舞剑舞得极好,今天是太后的大寿,不知道贺公子能否为我们舞上一曲?”
听闻嘉懿如此恭维他,他更加高兴得忘乎所以,竟然真的伸手去拿一旁婢女递上来的剑。
“这是表演用的道具,可以借给贺公子一用。”
贺劲照自得地在殿中舞剑,却不知道怎么突然发了疯,直直地向皇帝刺了过去。
皇帝下意识地拉过身旁的太监来格挡,可那锋利的剑,毫不留情地正中太监的心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当场便倒地身亡。
皇帝吓得面如白纸,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太后更是惊得瘫软在了椅子上,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惊恐。
贺劲照还在大殿中挥剑乱砍,追逐着皇帝,仿佛陷入了疯狂。
丞相见状,欲上前阻止,却被误伤,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流出,染红了朝服。
整个大殿乱成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众人惊慌失措,四处躲避。
嘉懿却在此时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掷在地上,清脆的破碎声在大殿中回响。
“来人,有人行刺皇上,给我拿下!”她高声喝道。
嘉懿早就安排好了人,只等她一声令下,那些埋伏在暗处的人便一涌而至,将金龙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贺劲照最终被嘉懿公主一击致命,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大殿的大理石地面上,鲜血缓缓流淌开来。
此时的少年帝王才看清形势,面露惊恐:“皇姐,这是何意?”
今日贺劲照行刺一事,是我一手策划的。
他喝过的酒和婢女递上来的剑,都是经过我的手安排的。
18.
这几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注意贺劲照的行踪。
我知道他最爱饮酒,便托人弄了点幻药,买通了给他送酒的小厮,日日下在酒中。
我亦从贺府下人的口中得知,那幻药对贺劲照已经产生了明显的影响。
他总是喝完酒之后变得暴躁易怒,甚至有时候会误伤到身边的人。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今日,我在贺劲照面前的酒中又下了药,还将表演用的道具换成了真正的、锋利无比的剑刃。
嘉懿在旁边笑着教唆了他几句,他便真的上了套。
如此一来,这行刺的罪名便结结实实地扣在了丞相府的头上。
“大胆!”太后此刻也缓过神来,怒斥道,“嘉懿!你竟然敢带兵入宫,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你此举到底是何意?”见太后站出来撑腰,皇帝也壮着胆子躲在了太后身后,质问道。
“太后这是何意?”嘉懿笑得一脸无辜。
“有人行刺圣上,本宫带兵护驾,何错之有?太后这一番训斥,当真好没道理!”
19.
太后被这番话怼得哑口无言,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神情颇为滑稽。
“哀家看真正的反贼是你才对……啊!”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原因无他,丞相的头颅被嘉懿一刀斩了下来,滚到了太后的脚边,场面血腥得令人作呕。
“丞相行刺皇上,罪不容诛,就地斩杀。”嘉懿笑得猖狂,目光扫过众臣。
“诸位,可有异议?”
在场的大臣们早已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瑟瑟发抖,哪敢有异议?
“既然诸位没有异议,乱臣贼子已经伏诛,各位请回吧!”
嘉懿挥了挥手,“接下来,便是我们的家事了。”
闻此言,那些大臣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生怕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
有的人甚至连家眷都顾不上,鞋都跑掉了一只,场面一片混乱。
当今的太后并非是懿阳的亲生母亲。正是她害死了先皇后,才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嘉懿蛰伏至今,才亲手给自己的母亲报了仇。
当初,她利用先皇后对花粉过敏的弱点,在她常饮的茶水中动了手脚。
20.
支走了下人,直到先皇后窒息而死都无人察觉。
嘉懿精心安排,让人日夜守在她身边,将她按压在水中,让她反复体验那种令人窒息的痛苦。
而废帝……嘉懿对他下了同样的毒药,可惜他身体太过虚弱,仅仅半月便命丧黄泉。
“朕向来睚眦必报,既然他要朕死,那朕也要赐他一死。”嘉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
而沈家,也被投入了大狱。沈宏波一路高升,他的官位并非完全靠清白得来。
我去看望了沈宏波,他见到我,眼神中满是恳求:
“枝意,我知道你现在是长公主……不,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求你,救救父亲,救救沈家,我们可是你的亲身父母啊!”
亲身父母?我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却落下泪来。
“当初不是你们要跟我断绝关系吗?”我心中满是苦涩。
如果当初他愿意打开沈府的大门,让我回家。
如果他不丢给我一把匕首,不对我恶语相向,我都不会被逼到那种绝境。
“那只是一时气话……你一定有办法救救父亲的对吗?”沈宏波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
我冷哼一声,拂开他的手。“当初你嫌我丢了您的脸面,可曾想过有一天,您也要跪着求我给您一条活路呢?”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当初可是句句逼着我去死,如今你可曾切身体会到我当时的境地?”
我转身离开,只留下沈宏波在后面哭喊咒骂。
我自然会去找嘉懿求个恩典,留着沈家人的性命。
但从此之后,沈家人不会再入朝为官。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沈家门楣,再也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
21.
嘉懿挑了个好日子登基。她成了史上第一位女帝,开创了历史的先河。
而我,也成为了史上第一位女官,站在了新的起点上。
不仅如此,嘉懿废除了许多拘泥女子的陈旧律法。
比如婚后的女子逃离夫家不再只有被休这一条路,也可以提出和离。
婚前的女子若是不想被父母的媒妁之言束缚,便可以自由选择嫁或不嫁。
而我提出了让女子参加科考的这一提议,并且由我亲自操办。
朝中大臣自然不愿意,但嘉懿给了他们恩典:
谁若不同意,便自己引咎辞官、归隐乡野。如此一来,反对的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由此,世间便再无世俗规矩可以拘泥女子。
那些胸怀大志的女子不再只能困于宅院,而是可以去开拓自己想要的天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