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水县以前有个古姓世家,到古振天当家时,家业已经远远不如前几辈兴旺了。
有一回古振天的亲弟弟约了朋友们到山上游玩,结果遭到野兽袭击。其他人都因重伤当场断气,只有他还能勉强撑起残躯走回家里。
见到古振天后,他丝毫没有痛苦和求救的表示,反倒是告诉兄长一句话:“多多在家里建造水池,水必须要引自濮水河里。”
说完这话就倒地了,此后再也没能醒来。
古振天悲伤地给弟弟安葬好后,想起弟弟的临终遗言,还是决定照办。
家里人多有劝阻,本来这几年进账就少了许多,连仆人都清退了一大半,哪还有闲钱去造什么池子?再说那古弟受伤过重后发出的胡言乱语岂能当真?
但古振天不听这些,执意要拿出积蓄大改老宅。
很快,庭院里出现了一口口水池,里面的水全都引自濮水河。家里的每个房间一开窗,低头就能看见这么一汪河水。
造水池那一阵暴雨不断,引上来的河水浑浊发黄,因而最终造好的水池也是如此脏污,看着就叫人不悦。
家人请求换掉这些污水,但古振天从未松过口。
后来又过了几个月,突然迎来大旱。田里的庄稼都干枯死去,农户们哀嚎连天,可老天并不因此就为他的子民降下一场甘霖。
别说是地里干了,连水井都成了枯井,底下只有一团团枯枝败叶。
这时候,古家的人惊异地发现,自家池子里原本污浊不堪的河水,如今变得清澈见底,就像深井里的水一般。尝了一口,甘甜润肺,十分舒服。
于是,大家都开始从庭院的池子里取水生活。
更奇异的是,水池里的水永远也取不完,庭院里所有的池子永远都不会干涸。无论家里新增了多少人,这里的清水永远够用。
古振天知道附近的百姓深受干旱之苦,常常让他们来自家取水用,且不收分文。
于是,古家的老宅里时常挤满了外来人,大伙吵吵嚷嚷的,古家的人多有怨言,只有古振天一直客客气气对待每一位上门的客人。
某天,一个头上绑着绸带、只露一双眼睛的汉子拎着水桶来古家排队取水。排了大半天,终于快到他时,前头两个人突然起了争执。自己吵起来也就罢了,还不许后面的人上来打水。
汉子看一眼那两人的情况,随手解下头上的绸带,露出脸上的花斑,瞬间四肢的肌肉暴涨,走上前去一手一个将争吵的两人扔出了门外,众人看了都拍手称赞。
完事后,本该轮到这名汉子打水了,可他却撂下了水桶,来到主人家的卧房里,找到古振天,将原本绑头的绸带丢到他桌上,道:
“池子里的水不剩多少了,刚好百姓们的灾难也将要过去了,不过你们家的大难还没过去。若是不想落得个家破人亡的悲剧,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接着,他将绸带的用法一五一十交代了。
往常若是一般人突然闯进屋来跟自己说这么一番话,古振天早把对方丢出去再给一顿好打了。
但眼前之人说话有理有据,似乎什么都知道一般,让古振天不得不信他的话。最后,他收下了绸带,答应会按照对方的话去做。
那汉子见目的达到了,转身朝向窗口一跃而出。
古振天揉了揉眼睛,满脸不敢置信:“我真是老了!竟然在家里看到了一只花斑虎……”
……
一个月后,百姓们期待已久的大雨终于到来,农业和生活也都恢复到了正轨上。
古振天站在家里的一口水池边上,手里拿着那条汉子留下的普普通通的绸带,只犹豫了几瞬,就将绸带扔到了水池里。
接着,池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干,最后竟是一滴不剩!池底干燥得能飘起一阵灰尘。
古振天此时已经完全相信那汉子不是一般人了,此后再也不犹豫,捡起绸带又扔到了其他水池里。很快,所有池子的水都被吸干了。再摸摸那条平平无奇的绸带,还是像原先一样干燥柔软。
家人看见后,心有不安,说要重新蓄满池子,以防下次干旱缺水。古振天笑着说:“老天若真要降下灾祸,还能叫你们有所准备吗?”
……
这之后过了不久,某个深夜,古家的柴房突然起了大火。很快,火势蔓延到了其他房屋。有不少人没及时逃出,还被困在里面。
古振天早在睡梦里就听得奴仆们“走水了”的喊声,出来看到四周围的熊熊烈火,心里也慌了。
仆人们一边泼水一边抱怨:“若是池子里还有水,灭这场火不是很轻松的事吗?”
古振天灵光一闪,回到房中将那条珍藏的绸带取出来,他使劲绞紧,想要从里面挤出水来。
“吸了那么多池子里的水,难道不就是为了救这场大火?”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条绸带还是干巴巴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古振天有些泄气地将绸带摊开在掌心里。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将绸带送入了大火里。
所有人都大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绸带升到大火上空后突然变得庞大无比,大得能盖住整个老宅,接着一阵阵瀑布从里面落下,几乎是瞬息就浇灭了这场大火。
神奇的是,经过一场火灾,所有的房屋都还是原模原样,竟没有一点损伤。屋里的某些摆件,家人明明记着逃难时亲眼看到被烧毁了,而今却发现还是完好无损的。当然,古家的所有人,包括仆人,也全都平安健康,没有一点事。
这场大火过后,家人难免会因此而留下阴影。便不再听古振天的话,而试图给每一口水池里注入清水。
不想,所有的水池在注入水后几乎是立马就干涸了,像个无底洞一般,永远也无法再蓄水了。家人见此,只好放弃。
后来到了春日,干燥的池底居然长出了一丛丛奇花异草,谁也说不上来名字,不过这倒是实实在在地给庭院增添了亮丽的色彩。路过池边时,还能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家里偶尔有人头疼脑热的,只需走到池子边坐上一会儿,闻着周围萦绕的香气,病痛很快就能被驱散,比吃药还管用。
……
经过这场大难后,古振天似乎有所感悟,拿起绸带上了山。在山上吆喝了一阵后,见没有回音,就将绸带挂在了一棵树枝上。转身要下山时,身后传来一阵风声。
他回头一看,是一只花斑虎,正是那天他在房中看到的那只。
那花斑虎将绸带顶到脑袋上,立刻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高头大马的汉子,正是那天将绸带交给古振天的人。
古振天立即上前握住他的手,感谢他救了自己一家。
“不必对我言谢!您的弟弟算是我的恩人,没有他,也没有我如今的自由了。”接着就将古弟死的那天在山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原来,花斑虎曾被人用巫术收在这方绸带里,一切的行动都受控于人。那人是古弟的一个朋友,姓程。
那天,古弟说是和朋友们上山游玩,实际上是去决斗的。
古弟纨绔任性,做过的混账事不少。但古振天念着父母早逝,对这个弟弟十分纵容。古弟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早已患上了花柳病。不仅如此,还试图霸占朋友程生的妻子。
被发现后,古弟非但知错不改,还叫来自己的人和对方到山上决斗。
程生用绸带引出花斑虎,没多久就将古弟带来的帮手都咬死了。古弟仗着前头有人保护自己,暗戳戳从背后给程生来了一刀。
程生哪肯让他好过,死也要拉他垫背,趁他没走远甩了几枚毒镖过去。
程生一死,控制花斑虎的巫术失效了,花斑虎也因此而重获了自由。
原本身中剧毒的古弟当时也得死在山上的,但花斑虎念及他是自己的恩人,不但让他活着回到了家里,还借他的口说出了让家人建造水池的话,使得全家扭转了命运,渡过了难关。
得知那么多人的性命因弟弟而陨灭,古振天追悔莫及:“我自问一辈子没干过缺德事,哪里能想到,正是我的手养大了害人的猛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