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把特别啰嗦的人称之为“祥林嫂”,一言不合就:“你祥林嫂啊……”
但祥林嫂是有委曲苦衷的,每一个人都渴望能融入这个社会,祥林嫂也不例外,而她唯一的话题只能是被狼叼走的阿毛,只有以此才能获得大家的同情和关注,但当大家对这个故事“咀嚼鉴赏”很多遍而无法获得消费快感的时候,祥林嫂也就很快就被人遗忘了,她只好“久已不和人们交口”,成了大家身边的空气人,但很快,柳妈发现了她的新话题。
柳妈也是个苦命人,和祥林嫂一样,只是鲁四老爷家的短工,一起做工的时候,祥林嫂又要讲阿毛的故事,柳妈赶紧打住,她大概是听过无数遍的了,抬头时正看到祥林嫂额角上的伤疤,便问:“我问你:你额角上的伤痕,不就是那时撞坏的么?”
砍树不砍根,打人不打脸,柳妈问的是祥林嫂头上的伤疤,揭的却是祥林嫂心头最痛的伤疤,祥林嫂只能“唔唔”的含糊回应,柳妈却“宜将剩勇追穷寇”,幸灾乐祸的快感一来,柳妈也就止不住了,连珠炮般地追问:
“我问你:你那时怎么后来竟依了呢?”
“你呀。我想:这总是你自己愿意了,不然……。”
“我不信。我不信你这么大的力气,真会拗他不过。你后来一定是自己肯了,倒推说他力气大。”
看着祥林嫂的窘迫、局促,柳妈有一种凯旋得胜的快感,中国人在强者那里受了压迫,是惯于在弱者身上找补回来的,就像阿Q受了王胡的欺负,精神胜利法又终究起不了作用,便只好去欺负小尼姑,柳妈也如是:
“祥林嫂,你实在不合算。”柳妈诡秘的说。“再一强,或者索性撞一个死,就好了。现在呢,你和你的第二个男人过活不到两年,倒落了一件大罪名。你想,你将来到阴司去,那两个死鬼的男人还要争,你给了谁好呢?阎罗大王只好把你锯开来,分给他们。我想,这真是……”
祥林嫂不怕死,但她怕两个男人把她锯开,她的“贞洁”观念也很重,被迫嫁给贺老六时一头撞在香案桌上便是明证,所以她很恐惧,不,应该是恐怖,“她脸上就显出恐怖的神色来,这是在山村里所未曾知道的”奴,在心者啊……
柳妈包看病,当然也包开药方,“我想,你不如及早抵当。你到土地庙里去捐一条门槛,当作你的替身,给千人踏,万人跨,赎了这一世的罪名,免得死了去受苦”。
这就是柳妈和祥林嫂完整的对话交集,虽然不长,但这一段话却产生了两个后果:
一.鲁镇的人们从此在祥林嫂身上找到了新的话题,亦或是新的消费点,这个说“祥林嫂,我问你:你那时怎么竟肯了?”,那个说“唉,可惜,白撞了这-下”,她整日活在大家的嘲笑中,“不说一句话,后来连头也不回了”,内心苦痛可想而知。
二.祥林嫂自从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两个男人锯开后,始终活在恐怖中,终于攒够了一年的钱,她全支取出来,在土地庙捐了门槛了,从此,她“神气很舒畅,眼光也分外有神”,然祝福时节,鲁四婶的“你放着罢,祥林嫂”的一声大喝,彻底断送了她最后的希望,祥林嫂的悲剧也就注定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劳苦大众又何苦为难劳苦大众……
其实,她们也都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几千年的浸润,礼教早已成为她们心头的集体无意识,她们自觉地去捍卫这无意识的奴性,并在无意识中互相伤害着……晴耕雨读,茶歇小站,读书闲聊,敬请关注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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