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魁智:打着自由的旗号却妄图封杀样板戏,岂不是另一种专制?

回味旧时光 2024-12-07 17:50:02

我们很难想象,在当时那样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样板戏竟然能够深深吸引从上层到平民百姓的广泛关注和深度介入。它们不仅成为了人们共同的欣赏对象,更在不同程度上激发了大众的参与热情。而广大群众也不甘落后,他们积极为剧目的创作提出建议,对一些经典剧目熟悉到了每段唱腔都能背诵哼唱的地步,这种自下而上的热情反馈,更是将这些文艺作品推向了全民普及的高度。

为了打造出一流的文艺作品,不惜从全国范围抽调最佳人选,打散原有文艺机构,重新组建队伍。在全国范围内,无论是专业剧团还是工厂、农村、部队、学校的业余文艺宣传队,都纷纷普及“样板戏”的演出。更是不惜一切工本,将“样板戏”拍成电影,在全国范围组织观摩,使得这些作品的影响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所有的新闻传媒都一概投入对“样板戏”的宣传,相关书籍、宣传画、邮票等衍生品也层出不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文化浪潮。

“样板戏”的全民普及程度,更是人们所难以想象的。在“十年”期间,无论是剧场里的演出、影院中的播映、电台里的播出,还是街头大喇叭里传送的旋律、群众集会活动中的交流竞赛和传唱,几乎无一不是“样板戏”的身影。就艺术传播于大多数人口之中、形成某种社会风靡和群体性狂热这一“流行”的标准而言,“样板戏”无疑堪称世界流行艺术之最。

在“样板戏”的创作、改编过程中,艺术被政治最大限度地工具化了。然而,这个工具在制作过程中却展现出了极高的工艺水平。即使在“十年”结束40年后的今天看来,“样板戏”中的那些京剧作品仍然能够顽强地存在,并且得到相当多观众的喜爱。这足以证明其艺术水平之高,非同一般。后来面对社会上对样板戏的口诛笔伐,于魁智说:打着自由的旗号却妄图封杀样板戏,岂不是另一种专制?

仔细分析,“样板戏”之所以能够真正受到大家的喜爱,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曲调让人们耳熟能详、具有亲切感。更重要的是,它首先以京剧的形式存在,而京剧语言的通晓性是全国其他地方戏曲剧种所难以取代的。此外,“样板戏”还巧妙地融合了中西元素,将人们从枯燥乏味的欣赏中解放出来,仿佛带领观众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之中。这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使得观众的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兴致自然也就高涨起来。

再者,“样板戏”的主题基本上围绕着革命英雄主义、集体主义、大无畏牺牲精神的思路展开。这是一个永恒的主题,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都应该被我们所提倡和传承。

就“样板戏”的音乐而言,其也是有套路可循的。它吸收了西洋歌剧的方法,几乎每出戏都有一个主题旋律。比如,《红灯记》的主题旋律是《大刀进行曲》,《沙家浜》则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智取威虎山》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等等。这些主题旋律不仅具有强烈的时代性,更通过音乐的巧妙处理,将这种政治性消解在美妙的旋律之中,使得观众在欣赏的过程中既能感受到昂扬的激情,又能享受到音乐带来的愉悦。

另外,歌剧《白毛女》作为集体创作的典范,也是新型民间文艺的杰出代表。它的创作情况和传统的民间文艺有相同之处,但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有人提出邵子南同志曾写过《白毛女》的初稿,也应该署名。但实际上,他的初稿并没有被采用,而且他当时也公开声明:“歌剧《白毛女》与我无关!”因此,要求他署名显然是不合适的。最近在《文艺理论与批评》以及《文艺报》上都有专门的文章和调研报告对此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我要强调的是,贺敬之同志在《白毛女》的创作中,所扮演的角色绝不是简单的记录者。他和一般的民间故事记录者有着本质的区别。民间故事的记录要求忠实于口头讲述的原文,绝不能随意改动一字一句。这是对集体创作的尊重,也是科学性的基本要求。如果进行了改动,就变成了改编,而不是记录了。而《白毛女》的情况则完全不同,它既不是对传说的忠实记录,也不是简单的改编,而是一种以传说为素材的全新创作。不仅体裁不同,而且内容和主题都有了很大的创新。

贺敬之同志把大家的意见汇总起来,重新进行剧本构思、写作人物的台词和歌词,这是一种全新的再创作。但这种再创作又和个人对民间故事的再创作不同,因为创作者不是一个人,而是许许多多人组成的集体。贺敬之只是这个集体中的一员,因此这种集体创作的知识产权问题是非常复杂的。原来的署名方式反映了这种情况,无疑是正确的、可行的。

该剧不仅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更在激发阶级意识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据记载,每次演出都是满村空巷,扶老携幼,屋顶上、墙头上、树杈上、草垛上都是人。凄凉的情节、悲壮的音乐深深触动着全场的观众,有的泪流满面,有的掩面呜咽,一团一团的怒火压在胸间。这种阶级仇恨一旦被激发出来,必将产生巨大的能量。

在演出过程中,民众仇恨的这种沉浸体验甚至对演员的自身安全构成了一定的威胁。饰演黄世仁的演员陈强回忆说,在张家口演出时,“当我们演到最后一幕时(斗争黄世仁),随着台上群众演员‘打倒恶霸地主黄世仁’的口号声,台下突然飞来无数果子,一个果子正好打在我的眼睛上,第二天我的眼成了个‘乌眼青’。”这里可以看出,在情感的动员过程中,确实存在不可控的隐患。

时代话语不仅牢牢地掌控了剧作的每一个字句,还深入地渗透到了影片的每一个镜头和场景之中。以喜儿在奶奶庙与黄世仁的那场不期而遇为例,这一情节在原始剧本中并无踪迹,是导演匠心独运的增添。按照影片的细腻铺陈,黄世仁出现在奶奶庙似乎是一场偶然的邂逅,然而,奶奶庙隐匿于荒山野岭之间,远离人烟阜盛的通衢大道,养尊处优、鲜少涉足乡野的黄世仁,为何偏偏选择在一个暴雨如注的夜晚,踏入这片荒凉之地?

更令人费解的是,黄家仆从如云,但在这偏远荒山,却仅有穆仁智一人相伴?这些显然有悖常理的安排,其目的昭然若揭——为了极力强化由人变鬼的戏剧主题,刻意渲染阶级之间不可调和的仇恨。紧接着,喜儿在奶奶庙惊走黄、穆之后,那段声情并茂的唱段,更是将这一主题推向了高潮:“自从我躲进这山洞,两年多的时光,受尽了苦楚,咬牙硬抗。身穿破布烂草,难以遮体,口食庙中供献与山间野果。我,我浑身已变得苍白如鬼。你们若说我是鬼,好,那我便是鬼!我是屈死的冤魂,我是含冤而逝的厉鬼!我要撕裂你们,我要啃噬你们!”这一段唱词,将由人变鬼的主题展现得淋漓尽致,直击人心。

在新中国电影的历史长河中,《白毛女》以其独特的艺术成就,为革命历史题材的创作开辟了一条“正典化”的道路,树立了典范——它鲜明地展现了阶级之间的两极对立,以及共产党作为人民大救星的崇高形象。影片中的某些叙事元素,如地主婆安坐于太师椅上,享受着丫鬟轻摇羽扇带来的凉爽,随手拔下发间的银针,残忍地刺向为她捶腿的下人面颊;翻身做主的农民围攻地主老财,新政府宣布这些恶霸的累累罪行,将地契账本付之一炬,象征着封建特权与祖宗功德的石碑轰然倒塌,“积善堂”、“德贯千顷”等代表旧道德旧礼教的招牌从门楼上纷纷跌落……这些场景,都成为了后来者竞相模仿的经典桥段。

可以说,《白毛女》为革命历史题材开创了一个全新的表现领域,奠定了一个不朽的母题——阶级对立与阶级仇恨。这一母题通过不同的故事主题在银幕上绽放光彩,展现了绝对对立的阶级界限,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以及无法化解的阶级仇恨,这些元素共同构成了滋养人民群众精神世界的丰盛大餐。

“三突出”的创作思想最早在1964年便初露端倪,当时旗手提出“塑造正面英雄人物是一切文学艺术的根本命题”。在1965年京剧《平原游击队》的改编过程中,旗手要求压低其他人物以突出主要人物李向阳。直至1968年,随着样板戏的经典化,“三突出”以样板戏美学的姿态被正式提出,成为“塑造人物的重要原则”。

到了1972年,随着运动的深入推进,“三突出”被进一步提升为“无产阶级文艺创作的根本原则”,其应用范围从戏剧领域迅速扩展到电影、小说,甚至渗透到了不以塑造形象为主要表现手段的诗歌、绘画领域。这一特殊原则“用另一套表意符号满足了意识形态对文艺的严苛要求,它以一种空前的净化方式,彻底剔除了当代文艺中表现生活复杂性的异质元素,生活不再是创作的源泉,尤其是日常生活不再是文艺表现的对象,人的情感生活也被‘三突出’原则彻底过滤”。

这种依靠人为手段将具体实际生活抽象化的做法,无疑是对文学艺术自身发展规律的严重违背。十年结束后,《人民日报》发表批判文章,从哲学的高度深刻指出,“三突出”的创作原则实际上是对文学与生活、主观与客观之间被决定与决定关系的扭曲:“‘三突出’这一创作模式是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的大杂烩,现实生活是无限丰富、多姿多彩的,决不能用一个僵化的公式来包罗万象。作品中人物之间的关系,是现实生活中阶级关系的一种真实反映,决不是什么突出不突出、陪衬不陪衬的关系。

英雄形象就其本性来说也是千差万别的,决不是什么由多少个侧面拼凑起来的角色,也绝无从娘肚子里钻出来就是高大完美的超天才。”在这里,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矛盾,以及“高大完美”的英雄人物成为了“三突出”创作原则下的文本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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