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编辑:nirvana
1927年1月30日,湖南常德城东门外的一座商业研究社里,灯火通明。
时值腊月廿七,街面上洋溢着年关将至的喜庆气氛。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寒冷的冬夜,一场足以改变西南政局的血案正在这里上演。
当时已贵为"国民革命军左翼军总指挥"的袁祖铭,带着几名亲信前往此地赴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纵横捭阖十余年,跻身西南军阀首脑的传奇人生,竟会在这场看似寻常的晚宴中画上句点。
这个成长于贵州山区的青年,是如何在短短十几年间崛起为手握十万雄兵的一方诸侯?
他为何能在北洋、滇军、川军等各路势力之间左右逢源?
为何在年仅38岁、正当盛年之时突然饮恨横死?在那个群雄割据的年代,每一个身居高位的人物背后,都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让我们跟随这位"银面金须将军"的足迹,重返那个动荡的年代。
在民国初年的贵州山城里,一个性格桀骜的少年,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权力之巅,又在暗流涌动中轰然倒下......
今天这个故事,不仅仅是一个西南军阀的兴衰史,更是那个特殊时代的一个缩影。
它告诉我们,在中国由传统王朝走向现代国家的阵痛期,权力、野心与时代变革交织在一起,最终塑造了怎样的历史进程。
第一章:桀骜不驯的少年在贵州西南的安龙县,也有一座五台山。这里层峦叠嶂,山下平旷,土地肥沃。清代以来,此地一直是布依族人世代耕作的乐土。
而在这座山的脚下,一个注定要在民国军阀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物,开始了他的传奇人生。
1889年,袁祖铭出生在安龙县龙广镇五台山下的一个显赫家族。
他的高祖袁明朝最早从湖北施南府宣恩县迁居至此,几代人的经营,使袁家在当地逐渐站稳脚跟。到了袁祖铭的祖父袁世龙这一代,家族的势力达到了顶峰。
袁世龙悍勇善战,深谙权术。
在清咸丰、同治年间各族农民起义风起云涌之际,他抓住机会,被知府委任为五台山团总。他在山上筑起寨栅,一面配合官府镇压起义,一面又借机扩张势力。
袁祖铭的父亲袁绍先继承团总之位后,更显能耐,常在官府与起义军之间左右逢源,以保存实力。
然而,这种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策略终究难以为继。
同治十一年,清廷派提督周达武剿灭地方武装,袁绍先陷入与当地另一个势力集团刘氏家族的争斗中。
最终在一场政治漩涡里,他被押解至贵阳处死,家产被籍没。一夜之间,显赫的袁家轰然倒塌。
当时年仅四岁的袁祖铭,从此由庶母李氏抚养。李氏出身书香门第,深明大义。她一面靠纺织维持生计,一面悉心教导这个失怙的孩子。
每当夜深人静,她都要给袁祖铭讲述家族的荣辱兴衰,在这个少年的心中种下了复兴家族的种子。
或许是命运的捉弄,这个从小失去父亲的孩子性格愈发桀骜。
他天性好斗,经常与人寻衅滋事。
一次,因为打架闯祸,被其父亲的好友袁廷泰吊在房梁上重打,直到祖母李氏将其救下。这段经历不仅没有磨平他的棱角,反而让这个倔强的少年更加坚韧。
转机出现在他入学之后。
在熊兆周的私塾里,这位当地著名的程朱道学家不仅教授他经典,更教会了他处世之道。在这里,原本桀骜不驯的少年,渐渐学会了收敛锋芒,懂得了隐忍与权术。
这段经历为他日后的军旅生涯打下了重要基础。
1909年,二十岁的袁祖铭考入贵州陆军小学第二期。
在校期间,他牢记父亲教诲,刻苦用功。
宣统元年学业期满后,他曾赴武昌报考陆军中学,因视力不佳未被录取。
但机缘巧合的是,当时贵州护军使刘显世正在兴义练兵,通过同乡、兴义小学堂堂长、刘显世的外甥王文华的举荐,袁祖铭得以协助刘显世训练乡团,继而被委以哨官之职。
这个任命,成为了他军旅生涯的起点。而引荐他的王文华,既是他的伯乐,日后又成为他的政敌,他们之间的恩怨,最终以一场震惊全国的谋杀案告终。
而这一切,此时的年轻袁祖铭尚未预见。
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整个中国陷入剧烈动荡。
此时的袁祖铭,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稚气。他站在五台山巅,遥望东方,目光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童年的苦难,家族的沉浮,都化作他内心深处的一股力量。在这个群雄迭起的年代,一个怀着复仇梦想的边城少年,即将踏上他的征途。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出身没落军阀家庭的年轻人,最终会在西南军阀割据的舞台上,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的结局,也将与他的崛起一样戏剧性: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倒在了看似平常的酒席上。
第二章:战场上崛起的明星将领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的枪声打破了清帝国表面的平静。
在贵阳,巡抚沈瑜庆与宪政党相勾结,密电刘显世驻防兴义的靖边营到贵阳镇压起义军。
收到命令的刘显世,立即率领体育学堂学生及营兵共五百人兼程赶往贵阳。此时的袁祖铭,担任前队哨官,与王文华一道率军北上。
有意思的是,当队伍赶到安顺时,贵阳城已经落入革命党手中。
刘显世这位老江湖立刻变戏法似的改弦更张,高举革命大旗。这一手漂亮的转身,堪称军阀式的"明哲保身"教科书。袁祖铭站在马前,默默记下了这堂生动的政治课。
1912年,随着清帝逊位,中国进入了军阀割据的新时代。
此时的袁祖铭已经被提升为营长,开始逐渐崭露头角。他独特的用兵风格很快引起了上级的注意:在战场上他勇猛果断,而在军营中却以恩威并施著称,人送外号“银面金须将军”。
一个细节很能说明问题。袁祖铭规定,每次战斗中,士兵背负着的不仅有武器弹药,还有一块铜制的"黔军历年阵亡、病故诸将士之灵位"。
每战之前,他都要率领将士向这块灵位默念致哀,追诉死者生前的军功事迹。这种做法,既展现了他对部下的关怀,也激发了士兵们的战斗意志。
1915年,袁世凯称帝的消息传来,全国哗然。蔡锷通电各省,反对帝制。当时的刘显世虽然接受了袁世凯的封赏,但其外甥王文华却力主响应护国运动。在这场权力的较量中,袁祖铭表现出了惊人的军事才能。
在进攻重庆的战役中,袁祖铭率部在黄角埔一战击败北洋军李炳之部,一举打开了通往重庆的大门。
随后又乘胜攻下成都,迫使川督刘存厚逃往陕西。
这一系列的胜利,不仅奠定了他在黔军中的地位,更让他的名字开始在全国军界崭露头角。
然而,军事上的成功并未立即转化为政治上的晋升。
原因就是王文华开始对袁祖铭日益增长的威望产生了提防之心。
所以我们看,王文华虽然重用袁祖铭为前敌总指挥,但在战后又迅速解除了他的兵权,改任总司令部参议。
1917年,护法战争爆发。
黔军总司令王文华任命袁祖铭为第一纵队司令,率军进攻重庆。
在这次行动中,袁祖铭展现出了超群的军事才干。他带领部队在川东地区节节胜利,一度占领了重庆,创下了令人惊叹的战绩。
然而,正是这些辉煌的战绩,却让他与王文华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
王文华开始刻意压制袁祖铭的势力,而袁祖铭当然也不是傻子,他也在暗中积蓄力量。
于是二人之间的裂痕,就像一道看不见的暗流,在军中悄然蔓延。
第三章:从心腹到政敌的角力1919年至1920年间,贵州政局风云突变。
以王文华为首的新派与以刘显世为首的旧派,在政治上的暗斗和明争愈演愈烈。
这一切还要从柳渝铁路借款说起。
王文华在未与贵州省议会商讨的情况下,擅自在上海与华侨赵姓商人签订合约,出资修筑柳渝铁路。作为交换条件,铁路两旁三十公里范围内的矿产开采权都归铁路公司所有。
王还附带了一个条件,要求贵州省向铁路公司借款1000万美金,年息6厘,用于开发实业。
消息传回贵阳,在财政厅长张协陆等人的强烈反对下,这笔借款最终未能成行。
王文华对此怀恨在心。他指使心腹谷正伦、何应钦等人,组织暗杀团伤害异己。
陈幼苏、张协陆等人相继遇害。张协陆更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只得服毒自尽,并劝刘显世退步远祸,劝其弟张彭年、李映雪远走他乡。不久,张彭年出逃上海。
就在王文华一派肆虐之时,身在重庆的袁祖铭却动起了另一番心思。当时他虽任黔军总司令部参议,但实权已被王文华架空。面对王的咄咄逼人,袁暗中筹谋,伺机夺回军权。
谷正伦
1920年,机会终于来临。王文华为摆脱谋杀政敌的罪名,潜逃上海,令心腹谷正伦留守贵阳。然而谷正伦却另有打算,他违背王文华的指示,派亲信孙剑峰血洗贵阳,杀害了熊铁岩、郭子华等王的政敌。
消息传到上海,王文华大为恼火,称"无面目见江东父老"。而在重庆的袁祖铭,则抓住这个机会,在黄葛垭一带发动兵变,要求部属拥戴自己回贵州主政。谷正伦察觉其中蹊跷,当即警告袁交出私藏的武器弹药。袁见大势已去,只得舍弃原定计划,仓皇出逃上海。
在上海,失意的袁祖铭求助于张彭年(前财政厅长张协陆之弟)。在张的运筹帷幄下,一场血腥的刺杀拉开序幕。
袁的心腹何厚光(前财政厅长张协陆之表弟)与张里应外合,鼓动杀手贺永安在王文华下榻的一品香旅馆实施刺杀。
1920年某月某日,三声枪响,年仅31岁的王文华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能站起来。
王文华之死,看似偶然,实则是他与袁祖铭争夺军政大权矛盾激化的必然结果。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权力角逐中,"先下手为强"成了不二法门。昔日的心腹,已然成为不共戴天的政敌。
王的死,为袁祖铭重掌贵州军政权扫清了最后一个障碍。
此时的袁,已在张彭年等人的运作下,得到北洋政府的支持,被任命为讨伐军总司令。
北伐之名,实为争权夺利;讨袁之实,只为重掌家山。就这样,一场腥风血雨的闹剧,在权谋家的精心部署下,缓缓拉开了大幕。
第四章:落魄王孙巧布局袁祖铭逃到北京后,开始寄住在他那小气巴拉的舅舅刘希陶家。
住着住着就不痛快了,又搬去投靠老战友张英华。这位张英华曾经当过四川的盐运使,如今闲赋在家,正愁没机会出人头地呢。
袁祖铭这尊大佛一来,张英华高兴坏了,赶紧拿他当个献礼,去巴结靳云鹏的内阁。
袁祖铭也不含糊,巴不得借张英华的门路去勾搭北洋政府那帮大佬。
张英华牵线搭桥,袁祖铭得以结识了财政总长潘复。
袁祖铭在潘复面前没少吹,说贵州局势有多乱,民心有多不稳。
他信誓旦旦地表示,中央再不出手,贵州就要不保啦。
潘复一听来了兴致,心想这是个扩大北洋势力的好机会。要是帮袁祖铭回贵州把持军政大权,不就等于把贵州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了么?这样一来,还能牵制住一旁的湖南和四川,免得他们倒向孙中山南方政府那边。
靳云鹏也动了心思,就让潘复出面和袁祖铭谈判此事。可袁祖铭毕竟是军人出身,对贵州的政治盘根错节却不怎么了解。
要他拿出个一二三步怎么干的计划,还真有点犯难。
无奈之下,袁祖铭求助潘复,说要不把我的老战友张彭年也找来,一起商议对策。
张彭年见了潘复,开门见山地说,搞定贵州哪用得着北洋政府大动干戈啊。
您老捎点枪炮弹药,再资助点军费,保准能把贵州那摊子收拾利索。要真打起仗来,北洋军只要派一支部队压阵,胜券就在我们手里啦。
潘复连连点头,赶紧回去给靳云鹏汇报,很快就得到了首肯。财政部当即拨款十万大洋,作为袁祖铭的筹备费。
天津的意大利洋行那里正好压了三千支步枪没人要,靳云鹏让袁祖铭自己去谈,货款就由财政部买单。
军队嘛,那还不简单,电令武昌的两湖巡阅使王占元拨一支部队就是了。
袁祖铭和张彭年拿着靳云鹏的介绍信,一溜烟地跑去见王占元。
王占元慷慨解囊,把张允明的一个旅拨给袁祖铭指挥。
1921年春天,定黔军总指挥部就在武昌的小朝街挂牌成立了。袁祖铭任总指挥,张彭年当参谋长,下面设了好几个处,配备的军官有几十号人。
眼看着人马就绪,总该出发了吧。可贵州又不能从天上飞过去,总得通过湖南或四川。湖南近,又是老战场,袁祖铭很自然地选择南下。
他连忙派人去见湖南省长赵恒惕,想来个过境借道。
谁知赵恒惕支支吾吾,就是不松口。
原来,消息早走漏了风声。四川督军熊克武探听到袁祖铭要在北洋的帮衬下杀回贵州,顿时不高兴了。
他急电赵恒惕,说贵州就是川、湘两省的咽喉要道,袁祖铭要是重握军权,岂不是坐大了北洋在西南的势力?到时候我们就都得跟着倒霉!
赵恒惕一琢磨,也觉得有道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拒绝袁祖铭的请求。这下可好,走川路不通,走湘路也不行,袁、张二人一筹莫展,只得灰溜溜地回北京,继续求靳云鹏、潘复摆平此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川、湘两省此时都打着联省自治的旗号,根本不把北京政府放在眼里。北洋那帮大佬也拿他们没辙。就这样,袁祖铭和张彭年在北京空耗了大半年光景,还是不得要领。指望靠北洋的势力杀回贵州,看来是难了。
第五章:乘胜追击扫贵州1921年夏天,赵恒惕和王占元打起来了,岳州被攻下,武汉也摇摇欲坠。
王占元慌了,赶紧往北京发电报喊救命。
靳云鹏这位总理大人正打着"和平内阁"的旗号,要是国内和平被破坏,他这个总理也别想做了。于是他一边下令全国讨伐赵恒惕,痛斥他破坏大局;一边催着王占元赶紧反攻。
王占元打了败仗,自个儿先辞职了。靳云鹏没办法,只好调来吴佩孚,让他当两湖巡阅使,率部南下。
吴佩孚打仗还是相当厉害的,说收复就收复,岳州很快又落回他手里。
赵恒惕没招儿了,赶紧给北京求和。
而熊克武带着川军,也从夔门撤退。
就在吴佩孚南下的时候,靳云鹏和潘复给他发了电报,让他帮衬袁祖铭回贵州。
袁祖铭和张彭年马上跑到汉口,和吴佩孚碰了头。
吴佩孚一口应承下来,表示会尽量帮忙。
他还大方地拨了六千支汉阳造的枪给袁祖铭,让他组织部队回黔。
就这样,袁祖铭和吴佩孚搭上了线,从此在黔、川的政治军事活动中,袁祖铭就一直跟着直系军阀混了。
袁祖铭这次夺取黔省政权,可谓势如破竹。
当初湖南不让他过,他就派人到广州、桂林,和黔军团长王天培、彭汉章密谋。
这俩人都是袁祖铭的哥们儿,又都看不惯王文华指使谷正伦搞的那场腥风血雨,所以一听说袁祖铭要回来铲平王文华的势力,他们俩立马表态支持。
还有驻扎在洪江的黔军游击司令王小山,本来就是刘显世用来对付王文华的。袁祖铭也派人去拉拢他。就这样,1922年1月,袁祖铭二话不说,连北洋军都没带,就只携了几个心腹和张彭年,偷偷摸摸地溜到了洪江。
这时候,王天培和彭汉章已经被孙中山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的旅长了。
按理说,他们该跟着孙中山北伐去,怎么反倒回贵州来了呢?
原来啊,他们的上司谷正伦被孙中山提拔为黔军总司令,打算回黔夺权。
但谷正伦当年在遵义下令干的那票子事,黔省百姓恨死他了。这回他想东山再起,王天培和彭汉章坚决反对,宁可和袁祖铭联手,也要把谷正伦赶出去。
谷正伦带兵到榕江西山那边的时候,听说王、彭反水了,吓得拔腿就跑,先派一个连的警卫部队开路。
结果跑到独山县,又撞上彭汉章手下的营长朱幼吾。
朱幼吾倒没为难他,放他一条生路。谷正伦从贵阳一路逃到四川,那叫一个狼狈。
王天培、彭汉章把谷正伦打发走了,王天培就派参谋长傅晋廷带兵去洪江迎接袁祖铭。
袁祖铭主持会议,一合计,决定兵分三路:傅晋廷、王天锡护送袁祖铭从镇远走中路,镇远驻军的毛以宽团长也站在袁祖铭这边,不战而降,还给袁祖铭当先锋;
王天培、彭汉章领兵从榕江、独山直取贵阳,这是左路,一路上畅通无阻,先头部队很快就进了贵阳;至于右路,驻守铜仁的窦居仁旅,那是死忠王文华的。
王文华的哥哥王伯群本来想拉拢窦旅扶他上位,谁知道窦旅里的胡刚团长又倒向了袁祖铭。
眼看着大势已去,窦居仁和王伯群只好丢下铜仁,逃到上海避难去了。王小山就带人去铜仁收拾残局。
就这样,1922年3月,袁祖铭大摇大摆地进了贵阳,一到地儿就给北京政府发电报,报告胜利。
靳云鹏一高兴,当即任命他当贵州省长。
而张彭年摇身一变,成了袁祖铭幕僚团里的总参谋,一手操持政务。
在政治上,袁祖铭先撵走了省议会。接着把省政府也掀了个底朝天,请周素园当政务处长,陈幼苏管财政。
他还故意搞了个所谓"公开"的姿态,把教育厅和实业厅改成了委员制,请了一帮教育界、实业界的人当委员,让他们自己推举个委员长。这不过是糊弄人罢了。
军事上,袁祖铭提拔王天培当"定黔军"的第一师师长,彭汉章、吴传心分别当第一、第二混成旅的旅长。
其他立过功的人,也一个个都封了官。
部队是扩充了,可军饷从哪儿来呢?
袁祖铭对付这个问题,也有一套。他干脆把原来归财政厅管的筹饷局划给了总司令部,让杨德淳当局长。
这个筹饷局,说白了就是专门收鸦片烟土的。
贵州的鸦片,其实在袁世凯掌权的时候就被禁了。
1918年,王文华为了打仗用钱,才又开了禁,1919年开始收税,每担烟收60块钱的过路费。袁祖铭回来后,嫌这个钱少,又翻了一番,每担要120;再加上个产地税,80一担,合计每担烟要交200。
那时候贵州一年产烟六十万担,光烟税就能收1200万,比正经税收多出四倍还不止。
在这个昏招之下,农村到处种烟,烟商们发了横财,可老百姓也跟着遭了殃。
在当时的贵阳,因为大量种烟,烟价格便宜,结果导致大量人也沾上了烟瘾。
光祸害本省人还不算,那帮奸商为了多捞钱,还把烟往外运。湖南、湖北、广西、广东的百姓,也跟着倒了霉。
所以你莫看袁祖铭挂着禁烟的名头,他私底下卖大烟卖得欢实得很。
1922年秋天,他派何厚光率领许开凤,领着两营人,带着八万两的烟土,浩浩荡荡去汉口倒卖,然后从汉阳兵工厂买了6000支枪回来。
贵阳旧照
当时,贵阳就有人写了一首打油诗,叫《哀定黔军赋得黔字》,里头说:"无乱偏戡乱,军羞说定黔;人材龟兔死鳌,政策运烟盐,……"这首诗虽然有点儿骂街的意思,但也差不多说出了老百姓的心声,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百姓对袁祖铭"禁烟"政策的不满。
第六章:被滇军赶出贵州袁祖铭投靠了北洋直系,在黔省站稳脚跟后,他这人就不得了。
对广东的孙中山方面,他不买账;对云南的唐继尧,更是瞧不上眼。
1922年的时候,唐继尧给袁祖铭发了个电报,让他老老实实听话,拥护自己当川黔联军的总司令。这不是明摆着要管辖贵州吗?
袁祖铭哪能干,吩咐张彭年回了封电报,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当个虚名头的"联帅",咱没意见,不过时过境迁啊,再提这茬,怕是要出乱子。
唐继尧收了电报,那个气啊!
随后,又发生一件事,让唐继尧彻底怒了,当时滇军的胡国琇旅从广东回云南,唐继尧托袁祖铭的面子,让军队走贵州的道。
袁祖铭口头上答应了,背地里却让王天培、马怀冲埋伏在剑河、荔波一带,把人家胡旅给截了,还把枪都缴了。
胡国琇好不容易逃到兴义,赶紧给唐继尧告状。
唐继尧这回动了真格的,派代表马子祥到贵阳兴师问罪,要枪要个说法。
袁祖铭嘴上应承,说我不知道啊,这样,我帮你查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下唐继尧不干了,发誓要搞垮袁祖铭,占了贵州再说。
唐继尧先是自封川黔滇联军总司令,提拔刘显世当副手。接着派他弟弟唐继虞带着张汝翼、王洁修、吴学显这帮投诚的黔军,护送刘显世回贵州复职。
刘显世也让他侄子刘敦吾回兴义老家,召集旧部,准备内应外合。
此时一个在滇军中的贵州人吴子循听到风声,从昆明一路狂奔到贵阳,把这事儿告诉袁祖铭。
袁祖铭还不当回事呢,认为唐继尧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等到当年冬天,滇军一过北盘江,越过关岭县,直逼镇宁,袁祖铭才晓得唐继尧来真的了,顿时慌了手脚,赶紧让驻守安顺的彭汉章带兵去挡。
谁知道这一仗打得稀里哗啦,彭汉章直接撂挑子跑了,安顺再一丢,贵阳也岌岌可危了。
这时候袁祖铭才知道滇军的厉害。
他眼见保不住了贵州了,干脆打起了退堂鼓。
1923年正月14号,领着万多号人,浩浩荡荡地往东跑。
他想的是先到川边的酉阳、秀山一带,然后去鄂西,接应何厚光、许开凤从湖北买回来的6000支枪。有了这批家伙,再东山再起不迟。
行到贵定,王天培出主意,说咱们投奔广东的孙中山吧。袁祖铭不吱声。张彭年从旁边冒了一句,说算逑了,广东那边滇军的杨希闵、杨池生、杨如轩天天盯着兵工厂呢,枪刚造出来就被他们拿走了,孙中山就是想帮咱们都没个理由。
我看还是去鄂西的好。王天培没办法,只好跟着袁祖铭去了。
第七章:纵横捭阖逞雄心袁祖铭率领万余黔军来到四川,有人有枪,吴佩孚一看,高兴了,说,这样,你去帮帮杨森,就这样,袁祖铭就又掺和进四川内战的漩涡。
他支持杨森、邓锡侯,对抗熊克武。袁被委以"前敌总司令"的头衔,统领北洋系在川的部队,名义上是川、黔、鄂、陕、甘五省的联军总司令。
有了这个平台,再加上他本来就骁勇善战,仅仅一年时间,就帮杨森、邓锡侯打败了熊克武。杨森坐上了四川督军的交椅,邓锡侯则成了省长。
就这样,四川也被划入了北洋军阀的势力范围。
北洋政府见袁祖铭立了大功,1924年5月加封他为"川黔边防督办",还授了个陆军上将的头衔。
袁祖铭心满意足,在重庆设立督府,俨然是川军的太上皇。他的实力也膨胀得飞快,很快就超过五万人。
下面我们再说贵州,此时的唐继虞领着滇军占了地盘,对贵州是一顿敲骨吸髓,把老百姓折腾得死去活来。
人民实在忍不下去了,就到处起来反抗。
滇军发现打败袁祖铭很简单,打老百姓就没那么容易了,别人那是真跟你干啊!
所以滇军在贵州非常吃力。这时,唐继尧派去四川帮熊克武的部队,又被黔军打得落花流水。
这时候基于这个局面,袁祖铭在四川就开始盘算着反攻贵州了。
他计划从三路出兵,直捣贵州,顺便把云南也收拾了,打出个"复黔定滇"的名号。
唐继尧一听就慌了,赶紧派人来和袁祖铭谈判。唐继尧表示愿意撤出贵州,让袁祖铭派人接管。
双方一拍即合。
1925年2月,滇军灰溜溜地回了云南。袁祖铭立马任命彭汉章当贵州省长。
那会儿的贵州,经过滇军一番蹂躏,地方凋敝,匪患横行,财政也入不敷出。
彭汉章这个省长当得有名无实。
周西成
倒是这时,盘踞黔北的周西成开始起来了,他也是有野心的,觊觎着黔省的大权。
周西成使劲讨好袁祖铭,获得了袁的信任。
1926年5月,袁祖铭撤换了彭汉章,改任周西成做了贵州省长。
而袁祖铭自己则龙心大悦地镇守重庆督府,把持着川东的肥沃之地。
他大力敛财,滥发钞票,搜刮民脂民膏。
川省当局每月要给他四十万军饷,跟着他的那帮将领也趁机中饱私囊。
黔军军纪日益败坏,重庆的商人百姓怨声载道,甚至集队上街游行。
结果呢,游行的队伍被袁军截杀,群众只得作鸟兽散。
袁祖铭对此装聋作哑。他一方面使出惯用伎俩,把地方的残破和民生的凋敝全怪在川军头上,自己则装出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
他满嘴仁义道德,说啥子"川战频仍,民生凋敝,师旅之后,饥馑荐臻,各县请赈函电纷纷"。另一方面又通电各军,逼他们罢战投降,说是"倘有漠视公益,专己自私,不顾民瘼,甘为戎首,祖铭责任所在,亦当协同制止"。
1926年夏天,刘湘、刘文辉、杨森等人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谁也不想长久奉袁祖铭这尊"太上皇"。
于是,川军首领们高喊"川人治川",要求黔军撤出四川。
可袁祖铭哪有这个打算。他在四川的战事中迅速壮大,野心也水涨船高。他不但不想撤军,反而想进一步发展,把势力伸向湖南、湖北。他甚至做起了登顶的美梦,曾对他的秘书长丁宜中和参谋长朱崧说:"难道你们将来就不可以做国务院秘书长、参谋总长吗?"
袁祖铭的雄心壮志溢于言表。
他在重庆加紧训练部队,编印了《军人八条》,发给每个士兵。主要内容就是要军人绝对服从长官。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黔军将士为他攫取更大的权力,为他赴汤蹈火。
不仅如此,袁祖铭还搬出封建那一套来训诫部下。他把四书里的《大学》翻出来,自己加了注解,印了一万册《大学讲义》,每周集合军官,亲自讲学。
就在袁祖铭为入主中原跃跃欲试的时候,他在贵州的两大心腹,王天培和彭汉章,却和他闹翻了。
王天培本来就倾向孙中山,和袁祖铭只是表面上的和睦。
这会儿他干脆投到广州国民政府那边,接受了第十军军长的任命,直捣鄂西。
彭汉章呢,因为省长的位子被袁祖铭给了周西成,早就怀恨在心。
他带兵进了湖南,一面接受了吴佩孚给的"湘黔边防督办"的头衔,一面投靠国民政府,做了第九军军长。
这样一来,袁祖铭身边就剩下何厚光、李燊这两个亲信了。眼看攻打中原无望,只好暂时退兵,养精蓄锐。
第八章:乌云笼罩常德城袁祖铭
1926年底,袁祖铭退回贵州,坐镇黔省。
这时,已经得到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位置的蒋介石,派遣张任民、张瑞华前来游说袁祖铭加入北伐。
袁祖铭也正有借北伐之名向外扩张的打算,于是欣然接受了"国民革命军左翼总指挥"的头衔。
他将黔军编为六个军,王天培、彭汉章、周西成、何厚光、李燊分别出任一军至五军军长,袁祖铭自己兼任第六军军长。
周西成的部队全部留守贵州,而王天培、彭汉章则已经率部进驻宜昌、荆州一带。
袁祖铭此次率领的军队,不过是黔军的一半而已。
1927年初,袁祖铭率军进入湖南西部后,却迟迟不见动静,反而开始委任一些县长、局长,大有赖着不走的意思。
这让湖南当局颇为不满,一再催促袁祖铭出境。
袁祖铭耍赖起来了,说我没钱没粮怎么取打仗啊?
唐生智见状,便派周斓为代表,与袁祖铭协商,表示可以请国民政府统筹负担黔军的给养。
这下子袁祖铭再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继续占据湘西,只好不情不愿地撤防,向常德、澧县一带转移。
袁祖铭率部进入常德后,所领军队共两个多旅,分散驻扎在城内外。
他一面与身为北伐军总司令的蒋介石虚与委蛇,一面仍与老相好北洋军阀吴佩孚眉来眼去,随时准备见风使舵。
唐生智眼看袁祖铭没有撤离湖南的打算,心中忐忑不安。
而蒋介石也担心袁祖铭实力雄厚,会成为他日后的心腹大患。
于是,蒋介石暗中指示唐生智想办法除掉袁祖铭。
1927年1月30日这天,唐生智麾下的教导师师长周斓,秘密接到唐生智的密令。
当晚,他在常德东门外的商业研究社设下鸿门宴,邀请袁祖铭及其军长何厚光、参谋长朱崧、师长刘国桢前来赴宴。
周斓提前在研究社内外埋伏了士兵,并在全城的交通要道上安插了武装人员,同时悄悄调集部队包围了城郊,切断了外援的可能。
傍晚八时,袁祖铭、何厚光、朱崧在随行卫士的护送下来到商业研究社。
刘国桢因有事耽搁,并未随行。
三人在周斓的陪同下登上楼,卫士只有三人跟随。酒过三巡,同桌诸人借故起身如厕,枪声随即响起。
朱崧下楼查看情况,当场被打死。
袁祖铭抢过卫士的手提机关枪猛烈扫射,但弹药很快耗尽,伏兵却接踵而至。
情急之下,袁祖铭与何厚光翻上屋顶,越过几家后钻入一户民宅。这恰是刘国桢的住所,
当时刘国桢正好在家。然而躲避并没有持续多久,枪声很快逼近眼前。二人又慌忙爬上房顶仓皇逃命。
偏偏袁祖铭身材肥胖,脚下一滑,竟将楼板踩塌,重重地摔了下去。他的头部和手肘都受了伤,再也无法移动。
此时此刻,湘军士兵已经云集四周,将袁祖铭和何厚光团团围住。
就这样,仅仅38岁的黔军总司令袁祖铭,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纵横捭阖的封建军阀,还没来得及实现"问鼎中原"的迷梦,就葬身于常德城头。何厚光也难逃一劫,与袁祖铭一同倒在了湘军的枪口之下。
结语袁祖铭的一生,和当时诸多军阀一样,有着甚为复杂的人生履历。
这个贵州山野走出的少年,凭借着自己的勇武和智谋,一步步成长为叱咤西南的军阀霸主。他曾纵横捭阖,呼风唤雨,却最终难逃殒命于常德城头的宿命。
透过袁祖铭的命运,我们得以一窥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
在帝国的废墟上,无数雄心勃勃的军人从战火中崛起,凭借手中的兵权和胆识,割据一方,成为地方的王侯。
他们有的投机取巧,见风使舵;有的心怀家国,力图一统;
有的贪图享乐,荒淫无度;有的苦心经营,励精图治。
总之,各色人等粉墨登场,在乱世中演绎着或悲或喜的历史剧本。
军阀割据的时代,是一个充满矛盾和混乱的时代。
一方面,军阀们的混战阻碍了国家的统一和现代化进程;
另一方面,他们各自为政,在一定程度上维系了地方的稳定,甚至推动了某些地区的建设。
这种复杂性,恰恰反映了中国在从传统社会向现代国家转型过程中所面临的阵痛。
袁祖铭的一生,就是这种阵痛的缩影。他出身寒微,却凭借个人的奋斗跃升至权力的巅峰;他野心勃勃,却终究难逃兴亡线上的宿命。
他曾背负骂名,也曾赢得赞誉;他曾呼风唤雨,也曾身陷绝境。
这种种跌宕起伏、悲欢离合,都化作了历史长河中的一段注脚。
哀悼英雄也好,唾骂暴君也罢,历史终将给出自己的答案。
然而无论无论我们怎么评说,他的人生轨迹都已经融入那个年代的画卷,成为中国革命、建设、发展进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笔。
正如他的起起落落、沉沉浮浮,刻画出那个年代的乱象,也昭示着新时代的曙光。
或许,我们不应简单地用"正义"或"邪恶"来评判袁祖铭乃至所有的军阀。
因为在混乱的年代,每个人都难免成为时代的囚徒。
那些在历史舞台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过是时势造英雄,亦或是英雄造时势罢了。
参考文献:
龙尚学:袁祖铭家族百年史
谌志笃:袁祖铭“定黔”始末
游浩波:西南军阀袁祖铭被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