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编辑:nirvana
壹陶华轩,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出生于四川黔江县(今重庆黔江区)白合乡青山村。
陶家原本是村里的地主,田地多的时候有二三百挑,连收粮的长工都请过好几个。结果到了陶华轩父亲陶裕邦这一辈,却家道中落了。
为什么呢?抽大烟。
染上烟瘾后的陶裕邦今天卖点田,明天卖点土,没搞几年,家里那点祖业被他给卖掉一大半。
虽然陶裕邦是根空心竹竿,站得直不中用;幸好她老婆罗氏是块压秤的大石头,泼辣又顶事,她有力气,也有狠劲,祖上留下的田地,全靠她骂、靠她吼,硬是强行保下了陶家一百多挑的田地。
这个罗氏绝对是个人物,我们后面还要继续说。
现在先来说陶裕邦和罗氏的儿子,陶华轩。
陶华轩从八岁开始读书,其原名叫陶德荣,小名旺娃。
他从小聪明伶俐,性格随他老娘,个性倔强,没人能管住。
他八岁的时候,罗氏把他送到村里的学堂读书,指望着这小子能争口气考个秀才出来。
可旺娃哪喜欢念书?他书袋子扔在炕上,自己跑去河边疯玩。先生罚他抄书,他干脆趴在桌上睡觉;先生让他背三字经,他却改成顺口溜:“人之初,性本懒,旺娃就是懒中仙。”
罗氏气得抡起竹条抽他,可竹条一收,他又跑得没影了。
于是书没念几年,旺娃就彻底辍了学。
他一半时间在家放牛,另一半时间就是在村里晃悠。
可即便是放牛,他也不安分,牛放着放着,就和别村的放牛娃干起了架。
陶华轩他们居住的青山村顿枪地与隔壁的民心村就隔一条河,河两岸是一片宽阔的草地,非常适合放牧。
于是两个村的放牛娃都把牛往这里赶来吃草。
在民心村那个方向的河岸边有一个岩洞,这些民心村的放牛娃每次都将牛赶去吃草后,就全部聚集在岩洞里面耍闹。
有时,民心村的放牛娃就会经常居高临下在岩洞里面用小石头砸对面青山村的放牛娃,经常有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却又只能远远叫骂,无计可施。
最后弄得青山村的放牛娃都不敢去这里放牛了。
但是陶华轩不然,他认为应该给民心村的放牛娃一个教训并且夺回放牧地。
他多次查看地形后,发现了这个岩洞要由民心村一条小路才能上去,于是计上心头。
他邀约了一帮放牛娃,定下了攻打岩洞的计划下来。
这天上午,民心村的一帮放牛娃和往常一样,将牛放到了河边就又成群结队的跑到岩洞里面去嬉闹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孩子指着河对面说:“你们看,青山村的人又过来了!”
大家到洞口一看,青山村的放牛娃就来了两个,小心翼翼的赶着牛想靠近又不敢过于前进的样子惹得民心村这边的放牛娃哈哈大笑。
民心村这边几个大一点的放牛娃顿时跃跃欲试,纷纷在洞中寻找石头去打那两个青山村的放牛娃。
那两个青山村的放牛娃不住在对岸叫骂,引得民心村的放牛娃们边骂边扔石头。
谁知就在他们忙着砸石头的时候,突然一阵暴雨般的石头从后方的岩壁顶上砸了下来,民心村的放牛娃们猝不及防,劈头盖脸的被好一顿砸。
慌乱之下,这些放牛娃们纷纷夺路而逃。
就在此时,只见从民心村方向的小路上,一帮青山村的放牛娃在陶华轩的带领下,手持棍棒和石头叫喊着冲了上来,见人就打。
民心村的放牛娃见回去的路被堵住,只得纷纷往山上跑。
最后,民心村的一帮放牛娃被青山村的放牛娃堵在了悬崖处,没有了退路,最后只得选择了服软投降,并且保证从此再不来这里放牛。
从此,这招声东击西之计,让陶华轩在当地名声大振,而这一年,他还不到十四岁。
贰1918年,罗氏实在觉得陶华轩该有个人样才行了。于是就给15岁的陶华轩操办了一桩婚事,想让媳妇能管住他。
陶华轩的媳妇是隔壁花盖子庞家的庞氏,村里人都知道,庞家这姑娘模样端正,性子温顺,说话做事周到,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罗氏当然是打心眼里高兴,觉得这门亲事配得上陶家,也希望这个媳妇能管住陶华轩,叫他回正路。
可惜,陶华轩根本不买账。
这人就像一头野马,根本拉不住。婚后他没收敛半点,反倒更加放纵起来。
他整天吆五喝六,约着村里的光棍们喝酒、打牌、游逛。
有时候三天两头不回家,偶尔回家也是喝得醉醺醺的,倒在台阶上睡一觉。
村里人路过见了,都摇头叹陶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而更让罗氏气得牙疼的是,这小子喝醉了还爱唱。
他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唱:“这默那默,九子毛瑟,总有一天,旺娃要得!”
整半天这小子心里在念叨着要搞事情呢!
罗氏看着这副光景,几次想骂,可骂了又不顶用。
她也气得没了法子,只能把气撒到媳妇身上:“你是死的哇?不会管管你男人!”庞氏一声不吭,低着头擦眼泪。她心里也苦,嫁进陶家这么久,男人一点正形没有,她一个温顺的女人,哪有法子去管?
日子久了,罗氏彻底放弃了。
她一气之下,把陶华轩和庞氏分了出去,让他们自己过。她心想:“他要是乐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去,爱咋地咋地!”
而她自己则带着丈夫陶裕邦搬到白合桥,开了个小店,连家都不想回了。
可陶华轩这下更是没人管了,媳妇对他更不敢多嘴半句,他索性连家都懒得住,干脆搬出来,一个人随心所欲,爱干啥干啥。
1919年,陶华轩才16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听说军队招人入伍,他也跟着跑去参加了当地的一个“独立团”,混了个勤务兵的活儿。
他这一去,罗氏反倒松了口气,以为这娃总算能收心做点正事了。
谁知道,他在部队待不到一年,嫌规矩多,干活累,最后撂了挑子,灰溜溜地跑回了青山村。
他回来后,照样吊儿郎当,不干正事。
当然陶华轩他也不想一辈子窝在村里混吃等死。
就在这一年冬天,他突然有了个想法——养鸭子!
旧时的赶鸭人
陶华轩盘算着,养鸭子不像种田那么累,也不用看人脸色,钱赚得快,路子宽。说干就干,他用家里剩下的钱,买了两百多只鸭子,找了石会乡的邓辉武、杨绍武两个人,拖棚子一起养鸭。
所谓“拖棚子”,就是带着鸭子四处走,到水多草肥的地方放养。
陶华轩兴致冲冲地带着鸭子,从黔江一路赶到了彭水、酉阳,甚至还跑到贵州咸丰那些地方。
他嘴甜会来事,走到哪儿都交朋友,吃饭喝酒总是抢着请客,人缘倒是处得不错。
但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手不松。
赚的鸭钱不是用来买酒,就是用来赌宝。
他几次坐在赌桌上,手心冒汗,想着一把翻本,结果赌得连裤子都快输光了。
不到一年时间,鸭棚子彻底垮了,鸭子没了,钱也没了,陶华轩又回到家,手里只剩下两只空袖子。
村里人看着,谁都懒得再说了,反正知道这小子是个不中用的主。
罗氏这回更懒得骂了,她只在屋里叹气:“陶家的这点家产,怕是就这样要被这两爷子败完了。”
叁陶华轩回到家后,日子过得和从前一样,整天闲逛,要不就跑到蛇倒退垭口去赌钱。
家里的活他一概不管,田地也不种,钱是靠母亲和妻子撑着。陶华轩对家事从来不上心,回了家也是躺着晒太阳。
庞氏一边忙活家务,一边还要伺候这个不争气的男人。
每天都变着法子做好菜给他吃,还耐心劝他:“你少出去乱跑,好好在家过日子,不行咱们去找点正经事做,总比这样强。”
可陶华轩哪听得进去?他依旧每天照着自己的性子混日子。
庞氏眼看丈夫这么不成器,心里急得不行。
后来,她咬咬牙,把自己的陪嫁首饰拿出来变卖了,换了点钱。
她跑去求住在同院的叔叔陶裕昭:“叔,我求你带华轩去黔江城里的高等小学读书,让他开开眼界,学点东西,别再在家里待着了。”
陶裕昭答应了。
庞氏又好吃好喝伺候陶华轩,哄了好几天,陶华轩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陶裕昭去了黔江县城。
到了黔江县城,陶华轩倒是暂时安分下来,进了高等小学堂。
家里人以为,这一回他能改邪归正。
可惜还不到一个月,家人突然接到陶裕昭送回来的家信,声称陶华轩失踪了!
家里人都慌了,四川打听却毫无下落。
谁知没多久,陶华轩突然夜半三更的时候回了家,他不但自己回来了,还带着四个陌生人和五支枪,神神秘秘地回来的。
后来家里人才知道,陶华轩是跑到了川军杨森部下的石团长手下当兵去了。
他当兵当了不到一个月,就策动几个兵带着枪一起跑了回来。
家里人听说了这事,吓得说不出话,罗氏更是气得直骂:“败家子!这下惹上事了,看你怎么收场!”
待到陶华轩安排好隐藏在家的几个人后,见也没什么异样,便独自一个又跑出去赌钱,结果这次赌博就碰上了事情。
那天他去赌博时,正好遇到白合乡团防团长罗炳然的堂弟罗时扬带着十几个人和枪支也在那里赌宝,于是大家就一起开干。
不料这天,陶的手性不佳,每把都输,他身上的钱很快就输光了,最后想侥幸取胜,无钱也揭了一宝,一看还是输,就想赖账。
要知道,这罗炳然当时在黔江那可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他依附于四川军阀刘湘,在黔江组建了一支义勇军团队,自认团长,而且又沟通县府,做了参议员,凭着手里的武装,控制县长,甚至还有一任县长,直接将县长大印都是放在罗家的。
历任县长到任,第一件事就是拜访这个罗团长,可想而知,罗炳然在当地的势力之大。
自恃有这么强大的后盾,不可一世的罗时扬根本没把陶华轩放眼里,大骂陶华轩是鸭客,不要脸,还当众扇了陶华轩几耳光。
陶华轩因寡不敌众,强忍着满腔怒气跑回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向带回来那几个逃兵讲了一遍。
陶想马上去报仇,后被其中一个叫李云凡的人晓以利害阻止了,并说:“没有自己的队伍,没有几杆硬火,要出人头地、要报仇,这辈子都没戏。你得先拉起队伍才行。”
于是这年冬天,陶华轩就开始行动起来了,他也要有武装,搞团防。
他先把家里在黑溪乡双林村的二十几挑田地卖了,凑了钱到忠县买回三条汉阳造步枪和一些子弹。
拿到枪后,他又拉起了几个本地的穷汉子,用刀和长矛做装备,在白合桥的文昌宫成立了自己的团防。
他一边招兵,一边筹钱。
就这样,陶华轩的队伍一天比一天壮大,手里的硬火(枪支)也越来越多。
他把自己的名字“陶德荣”改成了“陶华轩”,说是要换个名号,图个新起点。
他的队伍人数已经接近百人,有十多支硬枪,还有不少长矛大刀,算是像模像样的武装了。
这时,他的母亲罗氏也跟着出了名。
村里人都开始喊她“老太婆”,说她儿子是团防头子,她自己也不甘落后,专门坐着轿子出门评理断案,活脱脱成了村里的“女大佬”。
陶华轩虽然是个野人,但对待手下却讲究“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兄弟作风浓厚。
他把士兵都当自己人,一起吃饭,一起训练,讲究谁出力就赏谁,时间不长,就得到了队伍里人的拥护。
这一来,队伍的士气越来越高,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可陶华轩的崛起,引起了罗炳然的注意。
他表面上对陶华轩不动声色,私底下却开始想法子收拾他。
而陶华轩同样对自己被挨打的事情怀恨在心,于是两股势力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冲突。
肆1921年的腊月,陶华轩听说罗时扬的大哥罗吉成在九龙乡团结村李家喝喜酒。
他觉得机会来了,心里盘算着报仇的事,立马派两个心腹带着手枪和匕首,混进了李家的喜宴。这两人趁罗吉成抽鸦片时动手,想劫持他出去。
谁料罗吉成反应快,抓起手枪就朝人开了一枪,把一个劫持人打伤。
场面一乱,两人趁着混乱逃了出来,外面接应的陶华轩亲自带人掩护,把他们接回了老家。
这次行动没成功,陶华轩又气又憋屈,但心里越发坚定,要彻底铲除罗炳然这一伙人的势力。
1922年春的一个晚上,他带着自己的一百多号人,直奔罗吉成和罗时扬的老家偷袭。
他的探子却不走运,被对方乱枪打死,内应也出了差错,偷袭变成了混战。
混乱中,他的一个士兵抢到罗时扬两岁的儿子,想用来做人质,结果孩子却被罗时扬哄了回去,还趁机打死了这个士兵。
天快亮时,陶华轩听说罗炳然的援军已经到了,只好带着人一路逃回老家的顿枪地。
这次行动不仅仇没报成,还折了两名手下,让陶华轩的恼火更添了一层。
这时候,罗炳然也不打算再忍了。
他联络了川军郭汝栋手下的穆旅长,绰号“木脑壳”,带着三四百人从彭水前来助战,打算一次性把陶华轩的势力清理干净。
陶华轩知道凭自己单干肯定是干不过“木脑壳”的,于是联合了另一个民团头子“龚聋子”,两家联手对付“木脑壳”。
“木脑壳”虽然人多势众,但在当地人生地不熟,加上陶华轩和龚聋子配合得好,几番周旋后,穆旅长被打得大败,丢下了一百多号人和大量枪支弹药,剩下的人拖回彭水县的陈家园驻扎。
陶华轩和龚聋子的队伍这下赚了个盆满钵满,尤其是陶华轩,光是枪就收了上百支。
战斗结束后,陶华轩驻扎在两会坝黎明村柏树坪,准备和龚聋子会师庆功。
龚聋子骑着白马,领着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关后村往柏树坪赶,前头洋洋得意地走着,身后是缴获的战利品。
谁也没想到,正走到半山坡时,陶华轩掏枪对着龚聋子就是一枪,直接把人打倒在地。
龚聋子的部队群龙无首,瞬间乱作一团,被陶华轩一口气吞并了。
这一下,陶华轩的队伍又多了两百多支枪、一百多号人。
打下“木脑壳”后,陶华轩的势力越来越大,但他不满足,继续扩张地盘。
没过多久,他的探子带来消息,说彭水陈家园的郭军部有一个排驻扎在一个地主家的大院里。
这个排的士兵每天晚上聚在堂屋里赌宝,喝得醉醺醺的,值班哨兵也敷衍了事。
听到这个消息,陶华轩心里有了主意。
1922年的除夕晚上,陶华轩带着一排人摸到院子外头。
他派人包围了大院,自己则和另一个手下潜入院子。
先干掉了门口的哨兵,他俩翻穿着皮袄装成狗的模样,爬进西厢房,把士兵的十几支枪一支一支递了出去,又学狗叫爬回院外,接着迅速撤离。
一夜之间,他们没费一枪一弹,成功抢走十几支枪和数百发子弹。
这次行动让陶华轩高兴得很。
他手下的武器装备越来越多,队伍也发展到三百多人。陶华轩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便自称“陶营长”,在地方上的声势一时无两。
到了1923年,陶华轩又利用两会坝侯永清和王明堂之间的矛盾,采取“联侯攻王”的策略,轻而易举夺下了王明堂的十几支枪。
到了这一年六月,四川军阀杨森部下的团长杨焕章带着几百人驻进白合乡,觊觎罗炳然的老巢水麻溪。
罗炳然为了守住地盘,联合了黄溪乡、石会乡、白合乡的地方团防,从东、南、北三面进攻杨焕章的队伍,同时又请郭汝栋的部队助战,形成四面围攻之势。
陶华轩得到消息后,知道机会来了,迅速出发,率军插到郭军部的尾部,直接截断了他们的后援。
他这一出手,不仅让郭军部损失了几十条枪、几千发子弹,还打乱了罗炳然和郭汝栋的计划。
不过这一仗杨焕章还是没有打过罗、郭联手,但是陶华轩还是得了很大的利益,因为杨的队伍被打散后,一部分残兵带着武器投奔了陶华轩,这让他的势力又壮大了一分。
陶华轩的地盘暂时稳定了,根基也打得更牢。
不久,他的夫人庞氏这时候为他生了个儿子,陶华轩心情正好,又在朱砂溪娶了第二房太太,想讨个“双喜临门”的吉利。
可惜这位吴氏没过多久就死了。
1926年晚秋,郭汝栋部和罗炳然再次联手,进攻陶华轩和另一股地方势力王兆龙的老巢天子坪。
郭、罗两家虽然没能打下天子坪,但趁着王兆龙追击之际,用乱枪打死了王兆龙,甚至割下他的头颅带回去了。
战斗结束后,群龙无首的王兆龙的人马又全部投奔了陶华轩,他的武器和弹药也尽数归了陶华轩所有。
到了这个时候,陶华轩手下已经有上千人、六七百条枪,成了川鄂湘黔边区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
在天子坪驻扎期间,不少势力主动投奔了陶华轩。
没过多久,彭水的一个姓赵的年轻人跑来投靠,愿意给陶华轩当“抱儿子”。
陶华轩收下了他,给他取名陶子彬,还让他娶了黑溪马槽岭的一户人家的姑娘,彻底拴住了他的心。
这一时期,陶华轩更加懂得收买人心。
他打仗结束后,亲自端着鸦片盘子犒劳有功的士兵和受伤的人,战死的将士还给厚葬,请道士做法事,亲自追悼。
这些事,让他手下的人对他死心塌地。
可是他的母亲罗氏却没给他少惹麻烦。
这个时候我们再要来说说这个罗氏了,罗氏确实有几份彪悍,她仗着儿子的威风,在家里搞敲诈勒索,甚至绑票。
不到两年,就用这些不义之财买下了好几处田地。
村里人对她怨声载道。这事传到陶华轩耳朵里,他又气又急,却拿母亲没办法。
有一天,他把老娘接到天子坪,扶她坐到一张板凳上,掏出手枪对着自己胸口说:“娘,你看看,我拼死拼活想干一番事业,结果你天天在家乱捉肥,乱绑架,得罪了多少无辜的人!我别无他法,只有死在你面前,向那些人表明我的心!”
说着就要扣动枪机,旁边的人吓得冲上去夺下了枪,一齐跪下求老太婆别再乱来。
罗氏吓得脸色发白,只能答应收敛,从此不敢再乱动歪心思。
伍1926年冬,23岁的陶华轩带着上千号人、六七百条枪,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黔江县城。
他请了一个叫陶洁斋的师爷当参谋,帮他张罗一切。
进城之后,陶华轩自封为旅长,还呈文给四川军政府,要求承认他的地位。
不久,四川军政府果然封他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十二师龚伯凯下属的独立旅长,统管整个黔江县。
次年,为了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影响,陶华轩在黔江县城大办了一场“开山”大聚会。
这一时期他的武力得已迅速扩张,不仅本县的团防势力有人投靠,连外县的一些地方武装也主动归附。
陶华轩一一封官,各自带兵任营长。
他的队伍从原来的千余人扩大到两千多人,枪支弹药也多得吓人。
可是,陶华轩的崛起却让原来的黔江大佬罗炳然等地方势力越发不安。
罗炳然见硬碰硬干不过陶华轩,便继续拉拢川军军阀郭汝栋当靠山。
郭汝栋
郭汝栋本就对陶华轩恨之入骨,暗中开始筹备对付他的机会。
1928年,陶华轩驱逐了驻扎在郁山的川军头目,接管了郁山镇,并派陶子彬率军镇守,利用郁山的盐税收入作为军费来源。
1929年,他又亲率部队攻占了彭水县城,把陶洁斋安排为彭水县县长,巩固了自己的地盘。
到了1930年,陶华轩更是野心勃勃,想扼守乌江,占领龚滩,再一路攻打酉阳。
他的想法是把酉阳、黔江、彭水三县连成一片,形成自己的地盘。
可惜,这次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敌人的反击。
因为人力有限,战线太长,陶华轩的部队接连在龚滩失利。
第一次战斗中,代团长兼营长余联光在龙门峡阵亡;
紧接着,陶子彬率队增援,也被击毙。
这两场战斗让陶华轩的队伍元气大伤,军心动摇,连黔江老巢都空虚了,彭水的控制也岌岌可危。
郭汝栋抓住机会,联合各地地主武装,向黔江、彭水、龚滩、郁山全面出击。
陶华轩的主力部队土崩瓦解,最后陶华轩带着几个人趁着夜色逃出火线,乔装打扮,一路逃到湖北利川,投奔驻扎在那里的当地驻军。
这时已是1930年的旧历二月。
郭汝栋在剿灭陶华轩的主力后,率部回到白合乡,联合罗炳然直捣陶华轩的老巢“陶园洞”。
他们围困了整整一个多月,用喊话攻心的办法,把躲在洞里的老太婆骗了出来。
后来,这个狠辣一世的被人尊称为老太婆的罗氏,被押到彭水县城,死于酷刑,终年四十七岁。
郭汝栋为了引诱陶华轩现身,把罗氏的遗体装进棺材运到湖北咸丰,声称让陶华轩亲自出来领尸。
陶华轩自然不敢露面,只派人代领,并给了送尸人一笔重金,把老太婆的尸体送回黔江县城葬在官山。
老巢被毁后,陶华轩的势力彻底被铲除。
第三夫人滕氏下落不明,第一夫人庞氏带着两个孩子(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滕氏的)藏了起来。
后来,她听说陶华轩逃到了湖北咸丰,就把孩子带去找他。不料两个孩子相继病死,庞氏又靠缝鞋扎花勉强度日。
三年后她才回到老家,最终1963年死在白合桥。
再说陶华轩在湖北落脚后,当地驻军知道他有些能力,于是让他负责剿灭一个绰号“吊骡子”的地方武装。
这个“吊骡子”盘踞在来凤县,困扰张、马两军已有一年多。
陶华轩带了一百多人,日夜追剿,经过四个多月,终于把“吊骡子”赶到来凤县城。
一次集市日,陶华轩乔装成卖晒席、卖柴禾的农民,将武器藏在柴禾里偷运进城。
他一声令下,四处枪声大作,“吊骡子”连人带枪都被端了。
至此,“吊骡子”的势力彻底被消灭。
消灭“吊骡子”后,当地军政界大摆庆功宴。
陶华轩以为自己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心里正得意,却突然腹痛难忍,腹泻不止。
医生怎么治也没治好,结果就是1930年七月初六病死,年仅二十七岁。
他的死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劳累过度,也有人说他是在庆功宴上被人投了毒,但是人已经死了,身后事也就是无人问津了。
后来他的遗体葬在湖北来凤县城南门外。
陶华轩死后,四川政府宣布他因病去世,还为他举行了追悼仪式。
结语陶华轩短暂的一生,是一段家族兴衰的缩影,更是大时代中小人物的宿命挽歌。
从乡村地主子弟,到家业散尽、埋骨他乡,陶家在他的野心中挣扎,又在他的失败中覆灭。
他的崛起如昙花一现,辉煌中掩藏着深深的脆弱;
他的陨落,则在时代的狂涛中无声无息。
在乱世洪流里,野心与宿命总是纠缠不清。
陶华轩以一腔狠劲和无所顾忌,试图撕裂命运的囚笼,却终究未能逃脱历史的湮灭。
他的故事,既是一个家族的绝唱,也是无数草根英雄在那个时代浪潮中挣扎却难以翻身的写照。
成败皆萧然,兴衰归尘土。
乱世之中,个人的野心和家族的命运终究不过是历史的一缕烟云,随风而散。
参考文献:
陶庚尧:绿林旅长陶华轩
冉景福:团防团长罗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