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黄岩:1939年湖南芷江黄岩壮丁反抗宪兵暴行的8.16事变始末

火耀西南 2024-12-18 03:25:11

文/编辑:nirvana

上一篇我们写了《刀与符——抗战背景下的四川宜宾“大刀队”事件始末》,今天我们再来谈谈1939年湖南发生的这么一次壮丁的抗争事件。

1939年夏天,湖南芷江黄岩(今属怀化)的大山深处,一场因宪兵暴行引发的壮丁暴动骤然爆发。

宪兵在训练壮丁期间采取打人、骂人等军阀作风,甚至违犯军纪,调戏、侮辱民妇,激起了民愤。

黄岩农民联合新建、杨村、泸阳、下坪等乡村的千余农民,手持钢枪、火炮、长矛、大刀,攻打驻怀的宪兵团、营、连、排,杀死宪兵十余人。

这场“官逼民反”的暴动,震惊了原芷江县府、湖南省府,甚至传到了国民党中央。

同时也成为国民党政府在怀化设立县治的基本原因之一。

1939年正值抗日战争的第三个年头。

湖南怀化当时还是属于芷江县的东乡,这里是一个交通不便,文化落后的偏僻贫困的乡镇,处于芷江、黔阳、辰溪三县的边缘交界地。

这年夏天的湖南芷江黄岩的大山依然那么静。山谷里的田地绿了又黄,日子像这起伏的山路,一直都不平坦。

村民们像往常一样,天没亮就忙活着田间的活计。但这年夏天,他们的生活却再也不像往常那样了。

国民党政府以全民抗战为名,在湘西后方大量增兵,宪兵第七团在团长赵志熹的率领下,以维护社会治安和训练壮丁增加抗日后备力量为由,进驻东乡,团部设在泸阳应虎坡。

宪兵要求每一个乡村出人出力,不仅征集壮丁,还强制组织军事训练。为了彻底贯彻这一政策,各地派遣了宪兵直接进驻乡村,负责壮丁的征集与训练工作。

农历五月底,驻扎在杨村的宪兵连派出一支小队,由戴班长带领六人,前往黄岩,专门组织当地的壮丁军训。

黄岩界上共有三个保,分布在田家村、大坪村和兰坪村,共有十八至四十五岁的壮丁一百多人。宪兵要求,所有壮丁必须每日清晨赶到田家村的大沙坳集合,由戴班长亲自负责操练。

宪兵说,壮丁要为国效力,但从第一天开始,没人觉得这训练是为“国”,全是为“打”,是宪兵的皮鞭和脚踢。

田老满记得清楚,有一天,他动作慢了些,刚站直身子,教官戴班长一脚踢过来,嘴里还骂着:“死猪!站不直吗?”

站不直的,还有田谢桂。那天他迟到了一刻钟,刚一到训练场,就被皮带抽得满背是血,疼得晚上连觉都没法睡。

他们忍了,心里想着,这是国家的需要,忍一忍,总会过去。

但他们渐渐发现,宪兵并不只是想训练壮丁。

宪兵要的更多。他们要粮,要肉,要钱,还要女人。

戴班长住在村里彭某家,听说这家的媳妇年轻,模样好,就强行霸占了她。

村里人最忍不了的就是这个,男人们低头嘟囔:“要咱的命,咱忍了;要咱的地,咱忍了;可这是欺咱的脸啊。”

可谁也不敢说出口。谁敢?

连保长、甲长都躲得远远的,谁能跟宪兵讲道理呢?

可不讲道理的人总是记得仇的。田家村、大坪村、兰坪村,三百多个壮丁,挨了打的,受了骂的,受了侮辱的,仇都记在了心里。

他们日复一日地去训练场,日复一日地忍气吞声,但谁都知道,仇恨像火一样,越压越旺。

有人先忍不住了。雷子明最先说出了所有人心里不敢说的话:“不杀他们,我们就活不成了。”

雷子明是个道士,四十多岁,瘦高个,脸上坑坑洼洼,全是麻子。

乡里人叫他“雷老士”。

他有文化,又胆大,谁家有冤屈总爱找他评理。

宪兵占了彭某的媳妇,田老满挨了打,村里人去找雷老士诉苦,他拍着桌子说:“这个气不能再忍了!”

话刚说出口,大家都愣住了。气不能忍,那怎么办?

雷子明站起来,眼里全是血一样的愤怒,“再忍,咱们家都没了,婆娘也没了,连我们的命都没了!”

雷子明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日本人欺负中国人,打杀中国人。宪兵训练壮丁,说是为了抗日,却在训练中又随便打自己的中国人,我们和他拼了!”

田老满是最早响应雷子明号召的人之一。

田老满是第一个被压到极限的人。某天早上,他因为在田里耽搁了一阵,赶到训练场时,队伍已经开始列队。戴班长一见他,就把他揪到烈日下,罚他站了一整天。

田老满一声不吭,但回家后刚到门口,就瘫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他老母亲心疼得掉眼泪,想把他扶进屋里休息,他却摆摆手,靠着门框发呆。

从那天起,田老满每天晚上都在磨镰刀。村里人谁见了都不敢问,只是心里打鼓,谁都看得出来,田老满是憋着一肚子火。

第二个积极响应的是彭光明,说起来他更郁闷,彭平时总是爱笑爱闹,大家都说他是个活宝。

可这回,他却在笑声里惹了祸。

那天列队操练时,前排壮丁的动作迟缓,怎么看怎么笨拙,彭光明站在后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还没等笑声落下,戴班长就听见了,劈头盖脸先是一个耳光,紧接着又从地上抓起一把湿泥牛粪,硬生生塞进了他的嘴里。

彭光明狼狈地跑回家,几天没出门。

于是,在雷子明的联络下,田家村、大坪村和兰坪村的一批壮丁开始秘密集会。

他们选择雷子明居住的南岳庙作为聚集地点。

南岳庙座落在黄岩乡的中心——田家村狮子口院子的对面,一山突兀而起,竹木密茂,四无人烟。山顶修有庙宇,坐北朝南。

庙中供有大佛尊——南岳菩萨、天王菩萨、关胡子、四大金刚、十八罗汉等佛像。每逢朝南岳的盛期,远近村民来求神拜佛者络绎不绝,要超度三天三夜,昼夜灯火通明,锣鼓不息。

而平时这里人不多,比较隐秘。

雷子明带头策划,每次集会都有新成员加入,最终形成了十八名骨干。他们用红布裁成简陋的战旗,赶制梭镖和大刀。村里的铁匠用废旧零件拼凑出几支“新造枪”。

每次集会都短促而隐秘。有人带来宪兵的动向,有人负责分发简单的武器。

黄岩村的山路逐渐变得热闹起来,但这种热闹只有夜晚才出现。

田间和村口,白天依旧平静,农民们默默地干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到了晚上,三三两两的人开始汇集到南岳庙,黄岩、大坪、兰坪的青壮年逐渐从分散的个体变成了一股潜伏的力量。

雷子明四处奔走,借着“行道”的名义,暗地里联络附近的村庄。

他的足迹遍布泸阳、新建、杨村等地,把黄花树、菜门溪、黄土桥、干冲、水垅、爬坡等地的壮丁也悄悄动员起来。

这些地方的壮丁大多也深受宪兵的欺压和征派之苦,一听说要杀宪兵,一个个都拍手叫好,纷纷答应一起行动。

南岳庙的集会范围不断扩大,农民的目标也逐渐明确:杀死黄岩的宪兵,抢夺他们的武器,然后攻打驻杨村的宪兵连。

但危险也在悄然逼近。宪兵开始注意到村庄的不安,他们加强了夜间巡逻,并派人试图打探农民的动静。

一次,一名南岳庙集会的壮丁在返回家中时被宪兵盘问,他只能借口说去山里打猎才躲过了追问。

这样的事件让雷子明更加警觉,他决定加快行动的步伐,不能再等待。

自十八兄弟在南岳庙结拜之后,他们的士气大振,仇恨与决心早已扎根在心底。然而,如何组织队伍、明确计划,成为了他们接下来的头等大事。

那天,他们再次在南岳庙聚会,屋里点着几支蜡烛,光影摇曳,气氛凝重而又热烈。

有人提议,要给这支队伍起个响亮的名字。有的说叫“太平军”,意思是要还乡民一个太平;

有的说叫“黄巾军”,要学历史上的黄巾起义;

还有人提议“绿林军”,反正觉得要取得有造反的架势。

接着又讨论谁来当首领。

十八个好汉你推我让,谁也不愿意当头,坐在那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有人出了个主意——摇签筒抽签,签棍上有一根刻着“天子”二字,谁抽到谁就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一轮抽签下来,签棍落在田老满的手里。

他抽到“天子”签时,屋里顿时炸开了锅。

十七个兄弟齐齐上前跪拜,喊他坐上首位。

可田老满却满脸通红,连连摆手说:“我没念过书,只有一把蛮力,有勇无谋,哪里当得了这首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僵在那里。尹兴保站出来提议:“我看雷老士最好不过。他有文化,办事稳重,远近闻名,大家信得过。”

雷子明本想推辞,但十七个兄弟一齐跪下请他主持大局。

他见众人真心推举,心头一热,也就答应了下来。

尹兴保被推为副司令,随后分工安排也迅速敲定:田老满担任前线指挥,彭祖汉为副指挥,彭兴发负责与各地联络,彭光明、彭光宏等人分散到前线各小队,负责指挥各队行动。

为了鼓舞士气,众人还议定给雷子明取个更响亮的名号。

有人说,“‘雷子明’这名字不够雄壮,还是叫‘雷岳’为好!”“雷”字一出,雷霆万钧,“岳”字则取自岳飞的岳家军,英勇忠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众人一听,齐声叫好,一致通过。

接着,他们在菩萨像前焚香跪拜,由尹兴保带领大家宣誓。

他一字一句地念:“我们反对压迫,鸣不平;壮士有志,兴复山河;杀死宪兵,保卫百姓;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若有叛徒,格杀勿论!”

十八位兄弟高声跟念,铿锵有力,震得整个南岳庙都像有了回音。宣誓结束后,十八碗鸡血酒摆在众人面前,每人端起一碗,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下肚,血气上涌,众人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愈发坚定。

誓言立下后,接下来的准备就更加具体了。

他们开始清查武器,凑出步枪二十多支,有“新造枪”“九子枪”“套筒枪”,还有不少大刀、长矛、火炮等简单武器。

有人插嘴道:“杀了在黄岩搞训练的宪兵,咱们还能多得几支好枪!”众人听了,士气更盛。

为了彰显队伍的士气,他们织了三面红布战旗,每面长四尺、宽三尺,象征着四方三湘,红布上用黑字写下了他们的目标和决心。

同时,还刻了一枚大印,起初他们用南瓜蒂刻制,但字迹模糊不清,干了之后还变了形。

最后,雷子明亲自用木头刻了一枚方印,整整两个方寸大,上面刻着“湖南省芷江县XXXX军司令部”几个字,成了这支队伍的正式标志。

行动的时间统一定在农历七月初二。联络的暗号也定好了:每地送去通知,内容很简单——“七月初二早上,一起来‘吃现饼’。”所谓“吃现饼”,意思就是“杀宪兵”。

从南岳庙到附近的山林里,十八兄弟多次秘密聚会。

除了在庙里的几次大集会,大家还分散成三三两两,常在打坳、芦冲、雷家及附近山里碰面,细细商议行动的每个细节。谁负责里应,谁负责外合,谁带头冲锋,每一步都敲定得清清楚楚。

这次行动,尹兴保亲自统领主力,田老满、彭光兴、彭光明、田谢生六人负责里应,彭光福、彭祖汉、彭光宏、彭娃个子、彭善卷子等十人埋伏在外,准备接应。

雷子明则留在家里,静观其变,一旦事情有变,他会见机行事。

到了暴动前四五天,十八兄弟再次在南岳庙里聚会。

这次,他们商定了行动的具体计划,决定在1939年8月16日(农历七月初二),分三路出击:黄岩的农民先杀掉驻在各保的宪兵,随后向驻杨村的宪兵连部发起攻击;

新建的蒲和生部攻打驻扎黄土桥的宪兵排部;

新建的礁祀连副带着干冲、保良、小岩等地的农民,攻打泸阳的宪兵营部。

最后,大家集合起来,齐攻芷江的宪兵司令部,誓要把这股欺压百姓的势力彻底铲除。

七月初二,晴空万里,正是黄岩赶集的日子。

宪兵们自然不会想到,黄岩的农民们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

彭祖汉、尹兴保、彭善卷子、傅二娃四人带着十几个壮丁,提着一串串活蹦乱跳的蛤蟆(当地人叫蚂蝈),径直来到宪兵驻地朱家湾。

这蛤蟆,宪兵们最是爱吃,四人高声喊道:“戴班长!戴班长!给你们送蚂蝈来了!”

宪兵一听,果然来了兴致,戴班长带头走了出来,看到四个人手里拎着这么多“蚂蝈”,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连忙招呼道:“快进屋,快上楼!”

彭祖汉等人装作老实模样,一路走上楼,看到屋里挂着的长短枪,故意四处张望,装模作样地笑道:“嘿,军爷,这枪真威风!让我们玩玩行不行?”

说着,便一把拿起枪,朝楼下走去。

宪兵们正自得其乐,没意识到这几个人的来意。

一支、两支、三支……枪被壮丁们故意嬉笑着抛到楼下,早已埋伏在楼下的壮丁们迅速接住,把枪牢牢攥在手里。

这时,宪兵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正要冲过来阻拦。

尹兴保是个身材魁梧的大个子,他见势不妙,迎头一脚踢翻一个宪兵,顺势抽刀一砍,那宪兵连声都没出就倒地不起。

另一个宪兵想跑过来帮忙,尹兴保顺手抄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对方的头颅,宪兵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傅二娃和彭善卷子也没闲着,他们一人拉住一个宪兵,抡起刀就朝着对方的脖子抹去。

楼上乱作一团,短短几分钟,五名宪兵全部被杀得一干二净。

最后一个宪兵慌忙跳窗逃跑,想要奔向山下。

楼下的壮丁们早已堵好去路,一路追到大坪村,将他一刀结果,了结了这场厮杀。

不到一小时,驻扎朱家湾的六个宪兵全被杀死,尸体被埋在四李坡上。唯独留下一个叫丁天元的厨子,因他是本地人,又不是什么坏人,众人念及情面,便放了他一条生路。谁知,这丁天元后来跑去宪兵连部告了密,为这次胜利埋下了隐患。

杀完宪兵后,十八兄弟在南岳庙再次相聚,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他们拿来毛边纸,写下“宪兵在黄岩胡作非为”的罪状,贴满了村口和山间的小道。

可因为来不及找人刻印章,他们灵机一动,用南瓜藤上摘下来的南瓜代替印章,将“雷子明印”四个字刻在南瓜块上,盖在罪状纸上。

当天下午,为了庆祝这次胜利,十八兄弟在雷子明的主持下,杀了一头肥猪,请全黄岩的壮丁们到雷家吃饭。

七月初三,天还没亮透,黄岩的山道上已经站满了人。

雷子明带领一百多名农民壮丁,个个神情凝重,手里攥着刚刚从宪兵手中夺来的枪支、打猎用的鸟铳,还有自制的大刀和长矛。

这支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缺枪少弹,但士气高涨。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攻打驻扎在杨村邱家屋坳的宪兵连部。

宪兵的暴行让这些农民早已忍无可忍,而黄岩暴动的胜利更让他们相信,依靠团结和勇气,定能把宪兵赶出这片山村。

天刚蒙蒙亮,农民队伍就赶到了邱家屋坳。

雷子明一声令下,队伍迅速展开,向宪兵连驻地开火。鸟铳声、步枪声此起彼伏,子弹乱飞,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可宪兵早有准备,枪口早就对准了山道。第一轮火力对射之后,农民的进攻被死死压住。

一个农民壮丁刚冲到前头,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宪兵的子弹打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乡政府的乡兵竟然也在背后放了枪,配合宪兵夹击黄岩农民。

枪声前后夹攻,队伍一时间乱了套,许多人躲在土坎后面不敢抬头,冲在最前头的几个壮丁连连被打倒。

雷子明见势不妙,大喊一声:“撤!撤回黄岩!”

黄岩农民在两面受敌的情况下,只好撤退。

到了中午时分,队伍狼狈地退回了黄岩。大家神情沮丧,失败的事实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这次进攻,由于丁天元的告密,宪兵早已布防,加上队伍缺乏组织和指挥,火力又远远不如宪兵,

最后不仅没有打垮宪兵,反而损失惨重——当场一人被打死,一人重伤,许多人都被吓得脸色苍白,士气大受打击。

队伍撤回黄岩后,大家都知道,宪兵不会就此罢休。

雷子明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提醒大家:“宪兵很快就会报复,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农民们很快行动起来,主动在黄岩的各个通道上设卡、放哨,修筑工事,严密防御。

地势险要的黄岩,很快成了一座天然的堡垒。

村民们以保为单位,分区负责,昼夜轮守,严防宪兵的进犯:

大坪村的村民负责防守花坡、马夹、土地坡等通向新建方向的要道;南家坪的村民守爬坡,扼住通往杨村的要路;白马村的村民守岩洛湾,通向中方方向的险道。

各保村民相互配合,修筑了简易的土墙和障碍,每天都有人在山下放冷枪,试图逼退宪兵。

不多日,驻芷江的宪兵司令谷正伦听说农民暴动的电告后,立即派遣了大部宪兵和学生联队在黄岩四周的安江、新建、中方、榆树湾、石门、怀化(泸阳)等地集结,多次进攻黄岩,但是军队人数虽多,却人生地不熟,面对这些险要的山道,短时间内竟无法攻上黄岩。双方僵持了一个多月,宪兵除了每天放几排冷枪外,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黄岩的宁静没有持续多久。

八月初二,宪兵在丁天元和另一个本地人黄胜道的带领下,再次纠集大批兵力,誓要“血洗黄岩”。他们甚至抓来山下的农民作“人盾”,走在队伍最前面,靠着武器的绝对优势,对黄岩发起了总攻。

下午五点左右,新建方向的宪兵沿着小道突破了花坡要道,率先登上了大坪。

村民们竭力阻挡,但敌众我寡,根本无法抵挡宪兵的猛烈进攻。

接着,爬坡、土地坡、岩洛湾等要道也相继失守。

村里人知道,宪兵的报复很快就会到来。

黄岩的农民们开始自发将家里的老人、妇女和小孩送往安全的地方。

有的人去了外地投奔亲戚,有的躲进了附近的深山和岩洞里。

金鸡洞、风洞、仙蛇洞这些隐蔽的地方,每处都藏了几百名避难的群众。

可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宪兵踏上黄岩时,村子一片慌乱。

有人仓皇逃跑,不小心掉进了深沟、深水里,当场摔死、淹死;

有些母亲为了不让几个月大的婴儿哭出声来,怕引来宪兵,硬生生将孩子捂死在怀里。

一时间,黄岩的山林里,哭声、惊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久,宪兵像潮水一般涌上黄岩,他们杀红了眼,见人就打,见屋就烧。

攻占黄岩后,宪兵的暴行彻底撕开了这片山村的宁静。

最先冲进大坪的宪兵,把村民家的东西洗劫一空,连碗筷、被褥都不放过。

随后,他们放起火来,村里几百栋民房,除了留作他们营房的三栋,全部被烧成了废墟。

那一片片火光连着烧了好几天,黑烟遮天蔽日,焦臭味飘了十几里地。

有人站在远处的山头上,望着火海中的大坪,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有人说:“黄岩啊,怕是再过三十年也难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终章

宪兵进村之后,烧杀抢掠过后便开始搜索群众。

他们抓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强迫他每天打着铜锣,走到各个岩洞口,动员里面避难的群众出来。老人一边打锣,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宪兵说了,出来就没事了,出来就没事了……”

可谁都知道,出来真的能没事吗?

可躲在洞里的人们,经历了几天非人的生活,有的熬不住了——饥饿、寒冷、恐惧让他们筋疲力尽,有人慢慢走出了岩洞。

宪兵也不动手,只是让他们按人造册登记,每天早晨必须到宪兵部报到,然后软硬兼施,威胁他们去动员自己的亲戚朋友出来。

与此同时,十八位兄弟的队伍也散了。

失败的打击让他们的士气跌到了谷底,更要命的是,雷子明这个出谋划策的主心骨彻底放弃了。他本是个文弱书生,经历了失败后,吓得不敢再继续带头。

军中无主,兄弟们心里也慌了,开始各自躲藏,队伍一哄而散。

可宪兵的清剿并没有结束。

最终,他们抓到了其中一位兄弟。宪兵用尽酷刑逼问,皮鞭、烙铁,连指甲都被一片片撬掉。那人实在忍受不住,违背了结拜时的誓言,供出了其他十七位兄弟的姓名和藏身处。

宪兵按图索骥,将剩下的兄弟们一一抓了出来。

他们用绳子将人捆成一串,每两人一连,拽着走,根本不给任何逃跑的机会。

在雷子明被抓时,因为传说雷是道士,眼睛有道法,会捉弄人,于是就用青布把他的头蒙住,然后用汽车将这些暴动人员全部运往芷江宪兵司令部,惨遭酷刑后,被杀害于芷江东门外的飞机坪。他们的尸体被扔在城外,无人问津。

随后,他们将几百名从山上逼出来的群众,赶到南家坪附近的一片大草坪上。

草坪四周架满了机枪,岗哨重重,整个场面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人已经隐约猜到,宪兵要来一场大屠杀。

老弱妇孺哭成一片,但被捆绑着的壮丁们却咬紧牙关,没有人求饶。他们看着周围架好的机枪,眼神中透着绝望,也透着愤怒。

危急时刻,幸得怀化籍人,当时国民党芷江县党部负责人罗本麟,驻芷江国军十五师师长王东原以及怀化本土绅士冒着生命危险上书省府,恳求上级查明情况。

最终,省府派人下来调查,认定这确是“官逼民反”,并非所谓“匪乱”。

宪兵接到命令,不得不放下屠刀,群众才侥幸躲过一劫。

然而,屠杀还是发生了,至少七十多名无辜的群众被宪兵杀害,鲜血染红了南家坪的大草坪。

这场黄岩农民的反抗,最终以失败告终。但宪兵的残酷镇压也震惊了四方。

这场“官逼民反”的风波,不仅让芷江县府、湖南省府有所闻,甚至传到了国民党中央。

宪兵的蛮横有所收敛,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

时过境迁,黄岩的村庄渐渐恢复了平静,可那场反抗与屠杀的记忆却深深刻在了这片土地上。每逢农闲时节,老人们总会坐在村口,向年轻人讲起那段血与火的日子。

参考文献:

田谢桂、彭明烈口述:黄岩农民打宪兵的始末

滕涵森:南岳庙的秘密

蒲三元:各保壮丁集合 七月初二打宪兵

彭祖喜:我参加打驻杨村的宪兵连

周生贵:下坪农民杀宪兵的原因及经过

0 阅读: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