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洁是一名高三年级的女生,在四月的一天,她走进了咨询室。苍白的脸色、迷茫的眼神显示出她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入座后,阿洁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双手。终于,她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刘老师,我现在非常痛苦。”
我:能说一下吗?
阿洁:我知道谁也不会理解我。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阿洁:我一上自习课就痛苦得难以忍受,虽然想到马上就毕业了,但是什么也看不进去,特别想逃回家。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又回不了家,坐在教室里简直成了煎熬。现在每天早上一想到上学我就害怕,因为这个原因我都不想上学了,总想不如休学或是退学算了,免得每天这么痛苦,反正将来也考不上好大学。为了这件事情,我天天回家哭,我爸爸妈妈开始还安慰我,现在他们不仅不理我了,而且对我还很反感,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阿洁是班级里的一名好学生,成绩在班级里位居前三,而且非常稳定,阿洁引以为傲的学习方法就是学习的时候保证效率。但是谁曾想,在高三下学期的关键时刻,原计划全力以赴、加倍努力学习的阿洁,学习效率却降低了,尤其是在自习课上,总是不由自主地去关注其他同学的举动。
坐在阿洁前面的两位同学,总是在一起讨论问题,而且声音比较大,还会不时地传来笑声,开始的时候阿洁一听到他们讨论问题,心里就特别反感,为此,阿洁曾经温和地提醒过他们,但是他们却没有丝毫收敛。渐渐地阿洁越来越觉得他们自私、讨厌,只要听到他们的声音就会心浮气躁,立刻想到他们是在故意影响自己,后来即使他们不说话,阿洁也会提心吊胆,心里总想着他们什么时候又要说话影响自己,结果一节自习课就在生闷气、胡思乱想和恐惧担忧中过去了。为此,阿洁开始害怕上自习课,尤其是晚自习。
我:你并不是真的不想上学,而是害怕在班级里坐着。
阿洁:是啊,其实我挺爱学习的,一做起题来什么都忘了。我也不愿意无缘无故就不来上晚自习,不上学。但是我现在做题、看书一点儿都不专注,再看看别的同学都在努力,我就更着急,更学不下去了。我觉得自己变得太不求上进了。
我:你为了自己不能专注学习而痛苦、自责,不正好说明你是一个上进心很强的女孩吗?
阿洁:有上进心有什么用啊,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一想到他们会飞快地进步,而我却在退步,我就感到特别压抑。
我:你这么自责,对你有什么帮助吗?
阿洁:不可能,我越是这么想就越烦,就越无法安心看书。
接着,我通过场景重建干预,阿洁领悟能力很强,意识到自己在心情愉快的时候学习效率比较高,思维流畅、记忆效果也很好,记住的知识总是印象深刻不易遗忘,但情绪不好的时候效率就很低。阿洁的情绪好转了很多,渐渐能对自己的问题进行理智分析。
阿洁:一开始我认为是周围的同学说话影响我,让我心烦。后来我留意了一下周围同学,他们好像也有点儿反感,但不像我一样常常去注意他们,也不像我那么痛苦。可能是因为我过于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了,而且还像是他们在故意气我,影响我。一开始我觉得自己的想法不一定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明知道这样想没有证据还是这样去想,时间长了我真的认定他们就是故意的。
我:你真的认为他们是故意的?
阿洁:其实,我也不确定。
我:那你这么想对你有什么影响呢?
阿洁:我越是想他们是故意的,我就越担心受他们的影响,所以就更加关注他们了,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注意他们,听他们说话。我知道我在一心二用,所以我就特别着急,自己学不下去,就更加怨恨他们,但这根本不能解决我的问题,只能增加我的烦躁。
我:看来你已经认识到,问题不仅仅在于同学们说话,你自己也有责任。
阿洁:现在我知道了,是我太在意环境了,好像只有安静我才能学习,否则我就学习不了。其实,以前上自习也有同学说话,我基本上没有受影响,现在我对环境的要求太高了,才会责怪同学。
我: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出现了这个问题,而其他同学没有这样的烦恼呢?
阿洁:我想,和我的人格有关系吧,了解我的老师和朋友都说我追求细节,对自己和别人的要求太高了。
虽然阿洁开始积极面对自己的问题了,但是直接控制自己的行为,命令自己不关注外界,不为发生的事情感到苦恼,这种应对方式违背了心理活动的自然规律,不仅不能解决问题,长此以往很可能强化了对外界的在意和关注。
情绪的产生来源于人的认识,但是情绪产生之后,它的变化有其自然规律,不被人的意志所控制,也就是说认识虽然正确了,但是已经发生的相应的情绪并不会马上消失。所以,当阿洁看到同学说话的时候,她还会很苦恼,因为这种反应已经在她多次重复经历之中,被固化下来,而这种反应在短期内并不能随着认识的改变而迅速消失。
正确认知的建立只是心理干预的开始,要解决阿洁的根本问题,需要引导阿洁摆脱精神的交互作用。而这一目标的实现,记忆重组是解决这类问题的有效方法。
我深入到阿洁的潜意识层面后,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根源,找到了她的病理性记忆。小学的时候,她的主持人生涯因为一次失误而遭到了嘲笑。从此之后,她对每次主持都要求自己做到很满意,这导致她的压力越来越大,甚至出现了紧张的情绪。初中时期,阿洁参加了舞蹈表演,由于排练时间有限,她的表演并未能达到预期。阿洁感到同学们在背后议论她,让她感到内心很痛苦,对他人的评价开始变得很在意。我对阿洁的病理性记忆进行重组,她好像从心底卸下了一块巨石,终于轻松了。
记忆重组干预两个多月后,阿洁这时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她的自信心逐渐增强,关注同学的情况也逐渐消退,之后没再发生。看着她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我知道她已经回到人生的轨道上,可以从容面向未来的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