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的冬天,荆州城头的烽火,突然间就熄灭了。关羽带领着大军向北攻打襄樊,可是在后方,却传来了那令人震惊的噩耗——南郡太守糜芳,竟然打开城门向东吴投降了,于是荆州就这样陷落了。一代著名的将领,最终在麦城失败逃走,历史将这场悲剧归咎于“大意”。但是当翻开《三国志》中那些零零散散的记载时,一条隐秘的线索,慢慢地浮出了水面:关羽与糜芳之间的私人恩怨,难道不就是点燃这场人为灾祸的那一丝火种吗?
糜芳绝不是普通的将领。他的兄长糜竺是刘备早期极为重要的资金支持者,曾经“将妹妹嫁给先主当作夫人”,并且“献上两千奴仆宾客,以及金银财物来资助军资”。糜氏一家可以算得上是刘备集团的“起始股东”。不过在关羽镇守荆州的时候,糜芳却常常遭到严厉的指责。《三国志·关羽传》记载“糜芳虽然供应军资,但是没有全力相助,关羽说‘还应当处置他’”,这看似平淡的九个字背后,蕴含着这样的情况:在军需供给不足的时候,糜芳竟然被关羽当众以秋后算账的方式进行威胁,处境十分窘迫。
更耐人寻味的是,裴松之注引《吴录》的那些细节——关羽北伐之前,糜芳所在的营寨中突然失火了,进而烧毁了数量众多的军器。其实这原本只是一场天灾罢了,不过关羽却冷冷地笑了一声,质问若再敢误事,便依军法处置!”在江陵城头那寒冷的风中,这位皇亲国戚紧紧攥着的拳头里,说不定已然攥着对未来的恐惧以及怨恨。
其实糜芳的处境极为微妙。作为刘备的嫡系,却被划归到关羽麾下,他既要维系糜氏的荣耀,又得在“傲上而不忍下”的关羽手下求生。当吕蒙白衣渡江时,守军本可,焚毁江陵的粮草库以阻敌,但是糜芳却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直接献城。这反常的举动背后,难道说藏着被长期压抑的报复快意?史家笔下“芳畏羽军法,且孙权阴诱之”的记载恰似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
历史的诡异之处在于,关羽至死都在履行“忠义”这两个字,不过却忽略了人性的繁杂。他在战场上能够温酒斩杀华雄,却不明白糜芳这类“老臣”最为在意的体面;他能够千里单骑,护送嫂嫂寻找兄长,却无法看穿同僚心中所积郁的暗伤。当吕蒙的劝降书交到糜芳手中时,信中那句“将军乃王室亲族,为何要屈居于关某之下”的刺痛人心之语,竟然最终冲破了最后的心理防线。
荆州之失,改写了三国版图,而且也留下了永恒的叩问:若关羽当年,能对糜芳,多一分宽和,这样历史,是否会改写?当我们站在江陵故城的残垣之上,似乎仍能听见历史的回响——英雄的刚烈与凡人的脆弱碰撞之时,迸发的从来不只是刀光剑影,还有人性深处幽微的明暗交织。假如你是糜芳,面对关羽的苛责,以及孙权的利诱,又会作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