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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王磊明

编辑 | Tang

喊了多年的“绿电直供”、“隔墙售电”，终于开始在政策和实践层面落地了。

近日，江苏省发展改革委印发《关于创新开展绿电直连供电试点项目建设工作的通知》，确定了常州、苏州、盐城等三市的5个试点项目，成为全国率先开展“绿电直供”的省市。

绿电直连供电试点，在江苏这种新能源消费大省和新能源制造强省启动，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标志着绿电从“政策导向”迈向“市场化落地”，也意味着此前在内蒙古等地探索的绿电直供的零碳产业园模式，开始走向具体工厂、项目和全国。

此次入选的常州、苏州、盐城三个城市，正是江苏新能源产业份量最重的三块“砝码”。而在试点的5个项目中，有4个与锂电池相关，一个跟光伏有密切关系。

所以从政策初衷看，除了解决新能源就近就地消纳外，也是提高企业绿电消费国际认可度，减轻绿色贸易壁垒的重要途径。

那么，这次绿电直供选择江苏试点，有什么考量因素？未来对各产业有什么影响？本文做一探讨。

01

绿电直供：提高“新三样”产品出口竞争力

虽然“绿电直供”试点尚属首次，但是“绿电直供”的理念由来已久。

早在2017年11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能源局联合印发了《关于开展分布式发电市场化交易试点的通知》，鼓励光伏电站、风电等分布式电源参与市场化交易，就近接入配电网和就近消纳，即俗称的“隔墙售电”。

2019年5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能源局又公布了首批26个分布式发电市场化交易试点名单，其中江苏省最多，共有6个。

此后，尽管利好政策不断，但“隔墙售电”的进展依然缓慢，最主要原因就是成本分担机制不明确、各方利益难以平衡。

直到2024年，“隔墙售电”才真正迎来转机。

7月，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提出“完善新能源消纳和调控政策措施”。

11月，国家能源局出台《关于支持电力领域新型经营主体创新发展的指导意见》（简称《意见》）提出，“鼓励新型经营主体平等参与电力市场，公平承担偏差结算和不平衡资金分摊等相关费用，缴纳输配电价、系统运行费用和政府性基金及附加等”。

《意见》还提出，“探索建立通过新能源直连增加企业绿电供给的机制”，这是“绿电直供”在国家文件的首次露面。

“绿电直供”有两方面的重要意义：一是提升新能源就近就地消纳水平，二是提高企业绿电消费国际认可程度。

先看第一个，新能源消纳。

2024年，我国新能源发电装机达14.5亿千瓦，首次超过火电；其中，风电、太阳能发电装机超14亿千瓦，提前六年完成了“到2030年风电、太阳能发电总装机容量达到12亿千瓦以上的目标”，成为“双碳”进程中的里程碑事件。

但一边是新能源装机的“高歌猛进”，一边是新能源发电的“消纳难题”（详见中央再提“新能源消纳”，并放在“双碳”之前，有何深意）。2024年，我国风电、太阳能发电量合计1.83万亿千瓦时，以占全国超40%（约42%）的装机量贡献了不到20%（约19%）的发电量。全国光伏发电利用率为96.8%，同比下降1.2个百分点；全国风电利用率为95.9%，同比下降1.4个百分点。

数据来源：全国新能源消纳监测预警中心

此外，截至2024年底，我国分布式光伏发电累计装机达3.75亿千瓦，占全部光伏发电装机的42.3%；分布式光伏发电量3462亿千瓦时，占光伏发电量的41.5%。随着分布式光伏发电爆发式增长，接网消纳成为制约发展的主要矛盾。

2025年1月，国家能源局修订印发《分布式光伏发电开发建设管理办法》，提升接入电网承载力和调控能力，实现“可观、可测、可调、可控”。

再看第二个，企业绿电消费国际认可。

当前，国际绿色贸易壁垒深入发展，披露碳足迹、降低碳排放已成为出口企业的“必答题”。

在企业碳排放核算中，电力因子是个关键变量。2025年1月，生态环境部首次发布了我国电力碳足迹因子，光伏、风电等新能源发电远低于燃煤等化石能源发电。

引自《2023年全国电力碳足迹因子》

欧盟《电池和废电池法》，规定了碳足迹披露、分级、阈值“三件套”，超过最大阈值，将被欧盟市场“拒之门外”。2024年5月，欧盟发布了电动车电池碳足迹核算细则草案，提出只能按“全国平均电力消费组合”和“直连电力”两种模型计算电力碳足迹，绿电、绿证购买均被排除。

这次选择的5个项目中，有4个与锂电池相关，明显是为欧盟新电池法“量身定制”。

光伏碳足迹也是国际关注重点。针对光伏组件，法国、韩国等国对中国光伏产品出口早已设定了明确的碳足迹限值。

其中，法国设定的中国电力碳足迹因子（1.024 kgCO2e/kWh），既明显高于法国、德国、美国、瑞典等发达国家，也比我国首次发布的电力碳足迹因子（0.6205kgCO2e/kWh）高出65%。

引自远景、德勤《光伏组件碳足迹与低碳发展报告》

2025年1月，市场监管总局、生态环境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联合发布了产品碳足迹标识认证试点名单，江苏有两城两品入选：常州市（锂电池），盐城市（光伏产品），这与江苏“绿电直供”试点基本一致。

江苏是我国太阳能电池、锂电池、电动载人汽车“新三样”产品出口重镇，2023年累计出口1949亿元，占全国“新三样”出口总值的18%，位居全国首位。同时，“新三样”也是绿色贸易壁垒的“重灾区”，开展“绿电直供”，可以降低产品碳足迹值，提升产品竞争力。

02

“绿电直供”为何花落江苏

江苏是新能源大省。截至2024年10月底，江苏发电总装机规模超19700万千瓦，其中，新能源发电（含生物质发电）装机规模达8252万千瓦，约占42%，历史性超过煤电，成为第一大电源。2024年全年，江苏风电和光伏装机8486万千瓦，占总装机容量的41.6%，超过煤电（8156.1万千瓦）。

江苏同样面临着新能源消纳难题。2024年，江苏省发电量6703亿千瓦时，其中风电、光伏发电量合计1143亿千瓦时，占比17%，依然是以占全国超40%的装机量贡献了不到20%的发电量，但发电量比2024年的全国平均水平低了2个百分点。

从利用率看，2024年江苏风电、光伏的利用率分别为99.9%、99.7%，虽然保持高位，但在长三角“三省一市”中垫底。

数据来源：全国新能源消纳监测预警中心

江苏是我国分布式光伏大省，2024年分布式光伏新增装机1797.4万千瓦，位居全国第一位。截至2024年底，分布式光伏装机4569.7万千瓦，仅次于山东（5020.6万千瓦），排在全国第二，占江苏光伏装机总量的74.1%，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江苏既是我国新能源消费大省，也是新能源制造强省。

江苏光伏产业全球领先。江苏拥有450多家光伏制造企业，其中，55家上市企业，2023年光伏企业营收约7000亿元，占全国的40%，光伏电池产量175GW，占全国的32%，可以说“市市有光伏，个个都很强”。

江苏还是全球海上风电装备综合产能最大研制基地，仅盐城一地，海上风电整机产能就占全国40%以上，已形成涵盖“研发设计-装备制造-资源开发-运维服务”的风电全产业链。2023年，江苏海上风电装机超1765万千瓦，连续多年位居全国第一。

因此，江苏“绿电直连”既有新能源消纳的现实需求，又有新能源制造的坚实基础。

03

江苏“新能源三甲”

根据《2024胡润中国新能源产业集聚度城市榜》，在新能源产业集聚度最高的中国城市50强中，江苏有10个城市上榜，成为中国新能源产业集聚度最高省份。

此次入选的常州、苏州、盐城三个城市，正是江苏新能源产业份量最重的三块“砝码”。

常州在全国率先提出打造“新能源之都”，立下了“到2025年，新能源领域产值规模力争超万亿元”的目标。2023年，常州新能源产业产值7680.7亿元，占规上工业产值比重近50%。

动力电池方面，2023年产值达1777亿元，产销量约占全国五分之一，出货量全国第一，汇聚了宁德时代、中创新航、蜂巢能源等龙头企业；新能源汽车方面，2023年产值达1400亿元，产量67.8万辆，在全国新能源汽车产量榜上排在第六位，出口量近12万辆，增长165倍，汇聚了比亚迪、理想汽车等龙头企业；光伏方面，2023年产值达1121亿元，培育出天合光能、亿晶光电等上市企业。

苏州致力于将新能源打造成为继电子信息、高端装备、先进材料后的第4个万亿产业集群，期限定在2026年。2023年，苏州新能源产业产值7500亿元。

光伏方面，2023年产值达1390亿元，培育了协鑫集团、阿特斯、中信博、迈为科技、固德威等一大批上市企业。新能源汽车、储能及动力电池、风电、氢能产业规模分别达到4000亿元、803亿元、422亿元、158亿元。

盐城着力打造世界风电装备产业集群、全国晶硅光伏产业集群、沿海绿色氢能产业集群和长三角新型储能产业集群。2023年，盐城新能源产业产值1500亿元。

光伏方面，盐城是“盐常宿淮光伏集群”这一国家先进制造业集群的“群主”，2023年光伏企业完成营收1238.7亿元，聚集了天合光能、阿特斯、协鑫、润阳、通威、晶澳等龙头企业；风电方面，盐城被誉为“海上风电第一城”，海上风电整机产能约占全国40%以上，叶片产能约占全国20%，聚集了远景能源、金风科技等龙头企业。

常州、苏州、盐城是江苏新能源的前三，特别在光伏方面，三个城市的产业规模均超千亿，盐城、苏州工业园区等还入选了全国首批碳达峰试点名单，“绿电直连”的基础好、潜力大，正适合作为试点城市。

2024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建立一批零碳园区”纳入今年的重点任务，工业和信息化部也明确提出“建设一批零碳工厂、零碳工业园区”，“绿电直供”可谓正当其时。

作者简介：王磊明，北京大学环境科学硕士，主要从事节能环保及碳达峰碳中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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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 蓝鲸新闻. 国家新文件首提“绿电直供”，隔墙售电真的要落地了吗？2024-12-10.

[2] 中国南方电网. 2022-2024年新能源消纳复盘.2025-02-21.

[3] 人民日报. 新规出台破解分布式光伏发电接网消纳难题.2025-02-07.

[4] 央视新闻.首超煤电 新能源成为江苏第一大电源. 2024-11-17.

[5]《环球零碳》：中央再提“新能源消纳”，并放在“双碳”之前，有何深意

[6]《环球零碳》：电力三大因子集齐，2025年“碳足迹大年”强势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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