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元将军的战争记忆5:勇敢战斗不怕牺牲,多消灭几个日本鬼子

玫瑰有溢 2024-06-20 05:14:50

杨树明班长牺牲后,晚上睡觉,副班长刘向路跟赵兴元"筒腿"。

刘向路40多岁,淄川县和尚庄人,原是煤矿工人。在半人来高的煤洞里,没白没黑地刨煤、拖煤,身上的伤疤里都是煤灰,一道道黑黑的。村里有人参加抗日军,鬼子包围村子,机枪扫射,死伤300多口人。他被压在死人堆里,天黑后爬出来,投了八路。他高个子,大眼睛,眼神却不好,行军总摔跟头,大家就叫他"刘瞎路子"。关节炎也挺严重,走路两条腿一拐一拐的。那煤窑里都是水,人就在水里泡着,腿脚能好吗?当时部队非常缺乏炸药,不久组织上把他调到煤矿,做地下工作,收集炸药去了。

赵同志,想不想家呀?家里都有什么人呀?有房子、有地吗?

那时都叫"同志","赵同志"、"刘同志"、"班长同志"、"排长同志"、"指导员同志"。赵兴元那次雨夜掉队,班长毕法四回来找他,一声声叫着"赵同志"。如今叫声"同志",一些人会觉得硬邦邦的,那人已经老旧过时了。那时一声"同志",沉甸甸、热乎乎的,听着可亲近了。赵兴元就跟刘向路讲起来。父亲是个画匠,画财神爷、张仙爷(保佑小孩的)、灶王爷、观音菩萨,去庙里画佛祖、画山水,也画棺材,还扎纸人纸马,扎风筝,扎完了再在上面画。父亲是五师自通的,勤勉、认真、专注,因为那不光是一家人的饭碗,还因为父亲天生酷爱画画。

打记事时起,赵兴元的脑幕上就涂满了那些花花绿绿的图画。那画在使赵家保持一种较好的生活水平的同时,也曾勾起他子承父业的欲望。可10岁时父亲去世,一切都成泡影。山东人有闯关东的传统,比他大6岁的哥哥肩起生活的担子,去东北打工。从章丘坐火车,再乘船到大连,路费8元钱,借了9元钱,3年间利滚利滚到了38元。赵兴元参军前一个月,"放钱"的人来讨债,房子成人家的了,还差18元。

他还不知道,自他参军后,妈妈和奶奶就颠着小脚,轮换着出去讨饭。怕村里人见了笑话,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去讨,起早贪黑,两头不见太阳。

刘向路就告诉他,这"放钱"就是剥削,地租更是剥削。地主不劳动,只出土地,种子、肥料都是佃户的,春种、夏锄、秋收忙活一年,不管收成多少,好地主和你对半分,差的六四分,坏的七三分,穷人的汗水都流进了地主的腰包。其实这世上地主没有好坏,都是穷人的死对头。资本家也是一样,为他们卖命,多少人埋在井下了,像俺这样的煤矿工人,叫"埋了没死"。天下工农是一家,天下穷人是一家,共产党、八路军就要联合穷人打天下,建立一个没有剥削、压迫的社会,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书读,让穷人都过上好日子。

这是赵兴元第一次受到阶级教育和革命理想、前途教育。

之前,赵兴元别说"剥削"、"压迫",连"地主"两个字都未听过。他们家那地方人,管地主叫"财主家"。刘向路一天书没读,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他觉得这个人很了不起,有水平,挺羡慕。许多新词儿是第一次听说,却觉得挺顺溜,心里挺亮堂。

那时,他不知道刘向路是党员,也不知道第一次战斗后,党支部看出他是个好苗子,开始培养他入党了。

赵兴元发现,班长和刘向路几个人有时拽下衣服,或是使个眼色,就陆续出去了。那时党员不公开,可老兵都明白,这是党员要去哪儿开会了。赵兴元不明白呀。开头他也没在意,谁没个仨亲俩厚的呀?逐渐就觉出不对了,班长和刘向路对自己那么好,无话不谈,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躲着他呀?

不久,排党小组长邢维邦就正式找他谈话了。

离休前为40军军长的邢维邦,那时是9班副班长,博山县人,比赵兴元大两岁,当时个头比赵兴元高点,后来就没赵兴元高了。念过两年书,这在连里也算文化人、知识分子了。

谈话是这样开始的:赵同志,你说说,共产党和国民党,哪个好呀?

赵兴元还不知道,这次谈话在他的革命生涯中的意义,他只是对9班副班长找自己谈话有点奇怪。但这样的问题是不难回答的。高松坡那支游击队给他的印象太深了,首先是那个特务队长高培元,后来转移到莱芜断粮了,就吊打老百姓,翻箱倒柜,挖地三尺找粮食。参加八路军后,一次和国民党新4师合作,扒毁胶济铁路,在个大院子里吃饭。一个兵吃饭慢了,当官的上去就是几个耳光子,打个耳光问句"打得应该不应该",那个兵说"应该",又问"服不服",回答说"服",当着八路军的面,显他当官有多大威风。

如今到了这种时候,就该由入党积极分子谈自己对党的认识了,那时正好倒了过来。赵兴元明白个什么呀?邢维邦就给他讲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是怎么诞生的,讲共产党是干什么的,讲八路军就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等等。

党小组长问他:赵同志,你愿意参加共产党吗?

赵兴元有些激动:俺愿意。

党小组长又问:为了早日加入光荣的中国共产党,你认为你应该做些什么?

赵兴元回答:勇敢战斗,不怕牺牲,多消灭几个日本鬼子。

党小组长挺严肃地道:赵同志,你说得很对,但这只是现阶段的任务,是个民族解放斗争问题。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中国后,共产党还要领导人民建设社会主义,实现共产主义﹣﹣共产党的最终目标就是实现共产主义,一个共产党员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

赵兴元就问了一句:共产主义是个什么样儿呀?

回答是: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

赵兴元入党后找人谈话,也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他也这样回答。他对未来那个"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书读"的世界,充满了憧憬和期望。

当年和现在,对入党积极分子都要培养、考验,考验也是一种培养。那时作战勇敢、冲锋在前不用说了,行军帮体质差的打枪、背背包,到了宿营地帮老乡挑水、扫院子,为全班同志烧洗脚水,帮助同志挑脚泡,都是考验方式。只是赵兴元年纪太小,当八路后就是大家的重点关照对象,党组织对他也不苛求,可他自己能干吗?别说争取入党了,就说一个老兵吧,也得帮班里多担些担子呀?那时一仗接一仗,两个月下来就成老兵了。

赵兴元负责帮助的第一个新兵,就是前面讲过的那个牺牲了的"村长"。"村长"比赵兴元大两岁,高出半个脑袋,人比赵兴元大出一圈儿。这人挺好,心眼实在,不藏奸耍猾,就是不动脑子,干什么都心不在焉,成天嘻嘻哈哈的,所谓"心宽体胖"。不然也不能当"村长"。

赵兴元教他扎子弹袋、背挎包、打背包、打绑腿,教一遍就说会了。让他试试,一会儿背包就快散了,绑腿秃噜到脚脖子上,挎包颠到裆前了。他有劲,却笨,干什么都比别人慢几拍,胖呀。1.65米左右个头,少说也有160斤,往那儿一坐,像堆肉似的。行军,特别是急行军,那嘴张得像个瓢似的也喘不过气儿。赵兴元就帮他扛枪,班长过来拽下他的背包,有时还得架着他跑。

在莱芜南岭打埋伏,是"村长"第一次上战场。赵兴元和他趴在个土坎后边射击,掩护前边打伏击的同志后撤。鬼子的重机枪一个点射,打得前边几米处尘土飞扬,眯人眼睛。赵兴元喊声"低头",又一排子弹扫了过来,他的帽子打飞了,"村长"眉心中弹。

战后,班长毕法四向党小组长汇报,说赵兴元像以往一样机智、勇敢,特别是冒着敌人火力,把"村长"的遗体拖到隐蔽处,并取回了枪支弹药。但对"村长"第一次参加战斗就牺牲了,作为传帮带的老同志,赵兴元是否有什么责任,有点拿不准。他倾向于没有责任,起码责任不大。

那时党员要定期向党小组长汇报,每次战斗后也要汇报,汇报自己的思想情况,也汇报党员培养对象的表现。谁若忘了,邢维邦也不吱声,专等你睡觉了,去把你叫醒,让你汇报,对排长也不例外。

党小组长把该找到的人都找到了,了解情况,认定"村长"牺牲与赵兴元没什么关系。

接下来的考验可把赵兴元考蒙了:让他写篇描述这次战斗经过的文章。

跟排长借个铅笔头,比章丘造还难使。用去3天的休息时间,吭哧憋肚写了4遍,全让党小组长枪毙了。第一遍说不详细,第二遍说重点不突出,第三遍说当时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没写上呀?赵兴元说那工夫还能想什么呀?党小组长说,你就把你现在怎么想的写上也行。第四遍说什么了,赵兴元记不得了。第五遍没说不行,这位后来赵兴元的入党介绍人看文章时,那眉头也始终紧锁着。

赵兴元是1940年6月填表入党的,两天后在莱芜县侯家台子,全营10多个党员举行入党宣誓。

填表那天上午,邢维邦突然急慌慌来找他,两个人去村外一片小树林里,听他把党的基本知识和党员誓词一字不差背了一遍,党小组长才长长地嘘出口气。

原来,组织委员对9班副班长张祖德进行理论考核时,这位原定同期入党的培养对象,忘了句"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结果晚入党半年时间。

开头,赵兴元对"终生"两个字的意思都不懂,邢维邦告诉他:就是一生、一辈子。

在那舍生忘死、随时都可能流血牺牲的岁月,赵兴元不可能干什么都想到"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但他确是把这句话揣在了心头的。

那时很注重革命理想、前途教育,讲完理论举例子,就讲苏联,也只有苏联。苏联是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已经消灭了地主和资本家,没有剥削、压迫,人人平等,当家做主。中国革命胜利后,就要建设一个像苏联那样的社会主义国家,进而实现共产主义。在山东就讲,到东北后也讲,后来还讲"苏联的今天,就是中国的明天"。

从党小组长到党支部书记,赵兴元也这样讲。

大都是农民出身的官兵,对苏联农民的生活挺感兴趣,问这问那的。

赵兴元就说:苏联农村都建起了集体农庄,农民在集体农庄里劳动,用拖拉机种地。再问集体农庄什么样儿,拖拉机什么样儿,牛拉着,马拉着,赵兴元就只能说不知道了。

1950年10月,赵兴元作为解放军战斗英雄代表,随中国青年访苏代表团去苏联参观访问。去了莫斯科、列宁格勒、斯大林格勒、基辅等等,还去了高加索和格鲁吉亚,待了4个多月,这下子可见到了"苏联的今天"。

如今看电视,莫斯科街头那汽车跟大连也差不多,那时可不得了呀,小汽车一会儿过去一辆。晚上车灯、路灯那个亮呀,跟白天差不多,赵兴元哪见过呀?那时北京、沈阳都黑咕隆咚的。顿巴斯煤矿,大电铲铲那么一下子,咱们一个连都干不完;推土机轰隆一天,能顶咱们一个营的劳动力,那汽车还能自动卸车。到斯大林故乡,格鲁吉亚中部的哥里镇,参观集体农庄,拖拉机不用说了,载重汽车也不算,小卧车平均20个人一辆。那时不叫"轿车"、"小轿车",叫"卧车"、"小卧车"。咱们的兵团司令都没有小卧车,人家农民坐上小卧车,这还了得吗?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吗?

从苏联回来,代表们分到各地作报告。赵兴元从哈尔滨讲到长春、沈阳,又被请去济南,讲"苏联的今天",讲"中国的明天",这回可有得讲了。

无论如何,他就是揣着这样的理想、信念,走过那个时代的。

【赵兴元出生于1925年1月,山东人,1939年7月参加八路军,1940年6月入党,历任战士、班长、排长、指导员、营长、团长、师长、副军长,黑龙江省军区政委,旅大警备区副司令员、政委。1988年,赵兴元被中央军委授予中将军衔,1990年退役。2016年7月13日在辽宁大连去世,享年91岁。赵兴元曾当选第二、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九、十、十一届中央候补委员和第十二届中央委员,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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