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顺七年(1463年)五月,韩王朱徵钋上奏请求赴京朝觐,被当朝皇帝明英宗朱祁镇“复书止之”,也就是婉拒。自明宣宗朱瞻基洪熙元年(1425年)继位之后,写在《皇明祖训》之中的亲王“每岁朝觐”,就几乎不再执行。
至于韩王,和英宗之间的关系都快出五服了。二人的高祖父都是太祖朱元璋,第四子太宗文皇帝、仁宗昭皇帝、宣宗章皇帝一脉到朱祁镇,第二十子韩宪王、韩恭王、韩靖王一脉到朱徵钋。
所以天顺年间皇帝的嫡亲叔父襄王朱瞻墡、堂弟淮王朱祁铨可以破例来朝,像韩王这样的远枝宗室,自然只是互相客气一番,谁也不会把对方的话当真。其实韩王之所以有这个奏请,主要还是想对自己的叔父褒城王朱范堮施加压力,让他不要太过分。
那么天顺年间韩王家族究竟都有哪些故事呢?
韩靖王一脉子孙明代的首封韩王是太祖朱元璋第二十子朱松,封国辽东开原。不过由于靖难战争的关系,朱松一直未曾之国,并于永乐五年(1407年)在南京薨逝,葬于安德门外的龙山(今南京韩府山)。
洪熙元年(1425年)的时候,嗣封韩王朱冲𤊨奉旨改迁陕西平凉府(今甘肃平凉)。朱冲𤊨薨逝后,由其庶长子开城王朱范圯袭封韩王。而朱范圯薨逝后无嗣,由其庶弟西乡王朱范𡊁以“兄终弟及”的方式进封韩王。
韩王府复原图
韩王朱徵钋
景泰元年(1450年),朱范𡊁薨逝,庶长子朱徵钋袭爵。由于其时年仅十一岁,这位新任韩王遭遇了韩藩宗室的霸凌,双方争斗不休,令朝廷极为头疼。
不过朱徵钋年纪虽然不大,脑子却很清醒。两位叔父褒城王朱范堮、通渭王朱范墅自恃长辈,这个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必须严肃对待。但两位叔祖襄陵王朱冲秌、乐平王朱冲烋,当年就曾经支持自己的父亲韩靖王,和伯父韩怀王争夺韩王爵位,自然属于可争取对象。
天顺元年(1457年)十一月,朱徵钋向朝廷上奏,对襄陵王的孝行进行了夸赞。襄陵王一家都以孝悌而闻名。无论是对嫡母宪王妃冯氏,还是兄长韩恭王,襄陵王都在他们病重之时“竭尽孝诚”,在韩府上下获得了交口赞誉。
这一次襄陵王生母季氏“得危疾”,由于其年事已高(八十一岁)不能“饵药”,结果五十七岁的朱冲秌“刲股肉作汁以进”。这位襄陵王殿下是个狠人,自己身上的肉,说割就割。当然在古代来说,这是极其孝顺的行为:“叔祖今年五十有七,旧抱气疾,憔悴尪羸。自母病,衣不解带,目不交睫,如是十余日。母疾既安,气积遂散。孝诚感通,显有征验。”
有了韩王的保证,英宗则以“孝行可嘉”的理由,赐敕奖谕襄陵王。次年闰二月,季氏去世,英宗遣官赐祭,赐其为韩宪王夫人。
身为始祖韩宪王的次子,襄陵王在韩藩之中年纪最长、辈分最尊,通过对其的笼络,朱徵钋成功地分化了自己的对手,甚至于很多时候只需要对付褒城王一人,这位韩王殿下确实脑子好使。
汉阴王朱徵鍉
韩靖王共二子,除长子袭爵外,次子朱徵鍉在天顺元年(1457年)四月被册封为汉阴王。岁禄一千石,米、钞中半兼支。
天顺四年(1460年)九月,韩王府教授周恂之女周氏,被册封为汉阴王妃。此时谁也不会想到,这桩喜事,竟然会在多年以后为整个汉阴王府带来灭顶之灾。虽然这是后话,但是承担本次册封任务的正、副使,在离京之际还闹出了不小的变故,预示了这位汉阴王妃的不祥结局。
“故事凡节册案一,第用黄伞一覆之,是日覆以二伞。上曰:‘是例出自何年?主之何人?’锦衣卫以遵礼部仪制司文移为言。于是尚书萧晅、仪制司郎中俞钦等各自陈不谨罪。诏下钦锦衣卫狱。”
明英宗通过政变重新夺回皇位,内心其实极为敏感,所以可以看到他的问话非常严厉:“出自何年”,就是在问景泰年间是不是更改了成例?“主之何人”,就是谁公然采用景泰旧例,是想造反吗?最终仪制司郎中俞钦做了替罪羊,被打入锦衣卫大牢。明代礼部下设四个清吏司(仪制、祀祭、主客、精膳),主官为正五品的郎中。仪制司郎中可谓是实权官,平日里在礼部的地位仅次于尚书和侍郎。然而皇帝龙颜大怒,自然不能让尚书大人担责,谁官小谁挨处分,这也是惯例。
韩府山
书归正传,韩王只有汉阴王这一个弟弟,再加上父王早薨的缘故,朱徵钋向来对朱徵鍉十分疼爱。韩宪王墓并不在现在的韩王封国平凉,朱徵钋为了表现对弟弟婚礼的重视程度,还特意上奏朝廷,请求派王府内官去南京祭告韩宪王坟园。英宗都有些懵,当初他自己结婚也没去南京祭告!不许去:“上曰:‘据礼止可于家庙祭告,不必往坟所。礼部其移文长史司启王知之。’”
虽然没能去得成南京,但是汉阴王的生母平氏此后能获得韩靖王夫人的诰命,韩王还是在里面出了不小的力气。只可惜平氏也好,周氏也罢,日后全都结局悲惨。
韩恭王一脉子孙韩恭王共五子,其中长子韩怀王、次子韩靖王、第三子平利怀简王均已薨逝,天顺年间仍然在世的为褒城王朱范堮和通渭王朱范墅。
褒城王朱范堮
早在景泰年间,褒城王就凭借叔父的身份屡屡冲撞大侄子韩王。其实要说叔侄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那也不至于,根本原因还是为了利益。亲王和郡王的待遇差距本来就大,再加上平凉不过是个“切边小郡”,物资供给贫乏,进一步放大了这种差距。
比如褒城王第三子朱徵鍑、第四子朱徵鈱,都已经到了婚配年龄,却没有第宅。朱范堮在城中寻觅良久,才勉强找到两块空地:一处是空闲仓廒的地基,另一处则是已故寺丞董铭遗下的官地。明代亲王府、郡王府、将军第宅都有标准,但褒城王家的这两位镇国将军也只能将就在此“起立房屋”。
这边是自己捉襟见肘的生活,那边是韩王风光大办弟弟的婚礼,褒城王心里能平衡才怪。而且和弟弟通渭王相比,朱范堮的性子更轴,就是要和大侄子争个高下。天顺七年(1463年)正月,因为“假韩府隙地为道不得”,朱范堮决心给韩王一点颜色看看。
据《钦定古今图书集》中对于平凉府州县志的记载,韩王府位于定北门之右,褒城王府则在平凉府治以西,两者并不挨着。所以就算韩王府内有空地,褒城王何德何能要去把它开辟成道路?
但是在女婿扶风县主仪宾彭祥的挑唆之下,朱范堮还是跑到左副都御史王竑那里告韩王的刁状,称朱徵钋不但喜欢微服出行,还做了好多“酗酒荒淫”之事,更重要的是经常“欺凌”自己。
王竑
王竑可不是简单人物,当年土木堡之变后,在朝堂上当众打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之时,这位王大人就是领头人。不过王竑坐镇陕西日理万机,哪有时间陪韩王叔侄胡闹,直接请皇帝派人来查。
英宗很生气,“上以竑风宪大臣,遇事宜审实具奏。而乃欲委遣他官,敕令自覆。已而事皆不实,竑惧,陈状谢罪。上宥竑不问,遗敕戒谕褒城王,仍命巡按御史收鞫祥。坐赎杖还职,从之。”
通渭王朱范墅
自从景泰年间和大侄子作对,被当时的皇帝朱祁钰训斥了之后,通渭王就迅速调整心态,只管为自己的小家去谋福利,不再跟着四哥去做这个出头鸟。
天顺二年(1458年)七月,朱范墅向朝廷上奏,表示想以自己所买的民居,来换平凉县旌善亭、申明亭的土地为蔬圃。英宗大为吃惊,宗室这么贤良吗?在派人核实之后,立刻答应了通渭王的请求。
当年韩恭王薨逝之后,葬于泾州长寿里香炉山之原(今泾川县泾河北岸)。从泾州到平凉,来回一百五十公里,所以韩藩宗室很少前去祭拜。到了天顺三年(1459年),朱范墅提出想要去泾州祭扫父王坟园,不但获得英宗的同意,还再一次在皇帝面前巩固了自己贤王的形象:“戊子,通渭王范墅奏:‘臣父韩恭王并嫡母妃韩氏俱葬于平凉府泾州,久缺拜扫。乞赐亲诣坟茔,以展孝敬。’从之。”
朱祁镇
老爹会做人,通渭王庶长子朱徵銶封爵镇国将军,夫人高氏赐诰命、冠服,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朱范墅本人冠服“年久弊坏”,皇帝立刻重赐一套,比起拧巴的兄长朱范堮来说强了太多。由于韩王朱徵钋圆滑的政治手腕,除了四叔褒城王,再也无人和他作对,整个韩藩的风气也为之一变。而汉阴王被王妃、王母、老丈人蛊惑犯下大错,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