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子•盗跖》第二篇寓言故事中,子张继续以桀、纣和仲尼、墨子来说明一个道理,那就是当桀、纣成为了无道昏君后,连小人都瞧不起桀纣的品行,但是人们一说起穷困到只是平民的仲尼和墨子,就会自叹不如,所以势大为天子不一定就尊贵,穷困如平民,不一定就卑贱,这就证明高贵与卑贱的区别,在于德行的美丑。
子张的话,有一定道理。我们现代人也是喜欢以一个人的品行是否高贵而把这个人定性为君子,对其尊重有加,而人品卑劣的,就被视为小人,对其厌恶至极,至于别人身份地位的尊卑,确实会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一个人的态度,但更重视对方人品好坏、德行美丑。比如说,张三是社会名流,李四在本能中对其仰慕不已,李四对张三的态度首先确实是与张三的尊贵身份有关,但李四也会观察张三的人品,一旦发觉张三人品恶劣,道德败坏,李四也对张三起了戒备厌恶之心。
满苟得却认为一个人外在的名声与这个人是得势还是失势有关。就像一个小偷被拘捕后,就会有盗贼的恶名,但是那些窃取政权的人却可以成为王侯,而王侯一经洗白粉饰,就成为了仁义之君。然后一些靠着依附君王获取荣华富贵的人,则成为了君王的股肱之臣。就像齐桓公小白杀掉哥哥而纳嫂子为妻,管仲却做了他的臣下,田常杀死齐简公,取而代之,成为齐国君主,孔子却接受他赏赐的币帛,成为他的臣下。像他们在言论上表示鄙视不仁不义的人,在行动上都甘愿屈从这样的人,其实还是言行矛盾,所以《书》上说:“谁好谁坏,成功了便成为首领,失败了便位居人下。”
这其实就是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而王自然有了美名,寇自然只能落得恶名。因为君王的身边自然而然会有一群为了取悦、谄媚君主的御用文人为其极力鼓吹、文过饰非,大唱赞歌,然后舆论自然而然有利于得势者,然后黑的就被说成白的了,丑的就被说成美的了,而寇失去了势力,也就等于失去了话语权,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不韪去为寇者说公道话,寇者即便是蒙冤而死,也只会被世人认为是德行有亏,死了也不足惜。
自古以来,以成败论人功过是非、德行美丑,是大多数世俗之人的通病,于是一些欺世盗名者只要得势了,经过一番洗白,就会摇身一变成为众人口里的仁君贤人。
满苟得所言与子张所言,高下立判,满苟得是告诉世人,一个人表面上的德行与一个人的本质是两码事,比如说,一个劣迹斑斑的小人如果通过钱权交易买来一大堆唬人的头衔,成为了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然后公开做点慈善以获得好名声的加持,于是这个人可能就顺理成章被世人奉为神灵了。但是这个人的本质并不会轻易改变,所谓的美德也只是外界给其贴上的标签,而非其人真实的品德。
这就告诉我们,对于子张所说的“高贵与卑贱的区别,在于德行的美丑”这句话,还需辩证看待。人只有透过假象看到本质,不被假象所迷惑、蒙蔽,才是得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