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冶 伍星
新中国首任驻保加利亚大使
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主席向世界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同一天,周恩来总理兼外长向各国政府发出了第一份公函,表明中国政 府同各国建立和发展外交关系的愿望。随即,苏联等国相继宣布承认新 中国。与此同时,新中国外交队伍的建设也在积极进行。
周恩来提出: “我们决不能依靠旧外交部的一套人马办外交,必须‘另起炉灶’,创 建新型的外交队伍。”
组建外交干部队伍的主要来源,一是原来在解放军做过外事工作的干部,如曾在八路军驻重庆、西安等办事处,驻南京、上海的中共代表团和在军事调处执行部中共代表团工作过的同志,他们有相当的外事经 验,文化水平比较高,且大部分人都懂外文,
包括李克农、章汉夫、张 闻天、王稼祥、王炳南、伍修权、乔冠华、宦乡、柯柏年、龚澎、陈家 康、龚普生、章文晋、张颖等;
二是从解放军一野、二野、三野、四野、 军委直属机关和军区挑选的骨干分子,这些同志虽然没有做过外交工 作,但长期从事军事斗争和政治斗争,可以把这些丰富的经验运用到外 交实践中,将革命军队的传统带到外交队伍中来;
三是从文化界和其他 部门调集一些熟悉外事和国际问题的同志,如夏衍、戈宝权等;
四是选 拔一批德才兼备的大学生。
调任外交部,参加大使学习班
1950年4月,周恩来总理调曹祥仁到外交部,准备出任中华人民 共和国首批驻外使节。除了中国首任驻苏联大使王稼祥于1949年10 月5日任命外,从1950年4~9月,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泽东先后任命 首批新中国驻外使节。
他们是(以公布任命时间为序,“将军”的称谓 也以当时发表为据):
袁仲贤将军,46岁,原华东军区暨第三野战军参谋长兼南京警备司令部司令和政委,1950年4月1日任驻印度大使;
耿飚将军,41 岁,原第一野战军第十九兵团副司令员兼参谋长, 1950年5月9日任驻瑞典大使;
王幼平将军,40岁,原第二野战军第五兵团政治部主任,1950年 6月8日任驻罗马尼亚大使;
谭希林将军,42岁,原第三野战军第三十二军军长、山东军区第 一副司令员,1950年6月8日任驻捷克斯洛伐克大使;
彭明治将军,45岁,原第四野战军第十三兵团副司令员兼参谋长及南宁警备司令员,1950年6月8日任驻波兰大使;
姚仲明,36岁,原济南市市长,1950年6月8日任驻缅甸大使;
王任叔,49岁,原中央统一战线工作部副处长,1950年6月12 日任驻印度尼西亚大使;
黄镇将军,41 岁,原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九纵队政委,中央军委总 政治部第一室主任,1950年6月13日任驻匈牙利大使;
吉雅泰,49岁,原内蒙古人民自治政府参议会副议长,1950年6 月29日任驻蒙古大使;
倪志亮将军,50岁,原中南军政大学副校长兼武汉警备副司令员, 1950年8月5日任驻朝鲜大使;
曹祥仁将军,36岁,原第四野战军副参谋长,中央军委工程学校校长兼政委,1950年9月5日任驻保加利亚大使;
冯铉,35岁,原中央军委联络部天津局局长,1950年9月14日任 驻瑞士公使;
姬鹏飞将军,40岁,原第三野战军第七兵团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 1950年9月21日任驻民主德国外交使团团长(大使衔)。
这里面有9位来自解放军的高级干部被称为“将军大使”,曹祥仁是其中最年轻的将军之一。
不少“将军大使”在接到调令时,从感情上并不愿离开军队,但曹 祥仁却有所不同。
曹祥仁回忆,周恩来曾问他,仗打完了,想干点什么?
他当时回答,想到国外去看看。从曹祥仁的工作经历看,不难理解他对 国外问题的兴趣。二局搞技术侦察,不仅要为战区提供局部战场的战役 情报,也要为中央和军委提供国内和国际的战略情报。
从抗日战争开始, 二局就着力开辟日本方向的技术侦察;此后,也逐步开辟美国方向的研 究。从分析形势变化的过程中寻找技术突破口,而技术研究的成果又为 判断形势提供依据,两者相辅相成。
曹祥仁对国际局势是密切关注、时 时紧跟的,自然产生对了解国外情况的兴趣。接到这项任命,有机会能 到国外去看看,曹祥仁很期待。
首批驻外大使从各地来到外交部报到,老友重逢,兴致勃勃。
耿飚 回忆:
“在首批驻外大使中,有好几位是我的老战友。
任驻民主德国外交 使团大使衔团长的姬鹏飞同志和我在延安时就相识;
任驻匈牙利大使的 黄镇同志在红五军团时我们见过面,长征中他编的一些短剧,使我对他 产生了深刻的印象;
驻捷克斯洛伐克大使谭希林同志、驻波兰大使彭明 治同志早在红军时期就和我一起战斗过;
驻朝鲜大使倪志亮同志原在红 四方面军工作,长征到达陕北后,中央把我调到红四军去任参谋长,我 们便经常见面;
驻保加利亚大使曹祥仁同志则是我在解放战争时期的战 友,北平和平解放后,我所在的十九兵团奉命向山西和大西北进军,为 了加强军事通讯联络,上级把懂得无线电技术的曹祥仁(时任第四野战 军副参谋长)调到十九兵团协助工作,于是我们并辔驰骋在华北和大西 北的广漠原野上;
驻印度大使袁仲贤同志和驻罗马尼亚大使王幼平同 志也是从部队调来的,我和他们虽未在一起工作过,却早已久闻他们的 大名;
还有驻蒙古大使吉雅泰同志,是一位长期在内蒙古参加革命斗争 和地下工作的蒙古族老同志,初次相识,竟一见如故。”
外交,对于这批刚刚脱下戎装的将军大使来说,是个全新的课题。 为了让这些将军大使尽快学到更多的外交知识,外交部根据毛泽东和周恩来的指示,为他们举办了学习班。
周恩来亲临讲话,说:“你们这一 批同志,中央选了又选。现在你们脱了军装搞外交,外交是政治斗争, 武仗不打了,文仗还要打。你们大多是到社会主义国家当大使,要多做 友好工作。外交工作授权有限,要注意多请示汇报,一定要加强组织纪 律性。要组织学习驻在国语言,注意学习驻在国的长处。”
他还要求严 格遵守“站稳立场、掌握政策、钻研业务、严守纪律”的16字方针, 积极开展外交活动,增强新中国同建交国的友谊和双边关系。
外交部请来了各方面的学者、专家到学习班讲课,如北京大学教授 张奚若、王铁崖,中国人民大学教授何思敬、张志让及其他有关专家分 别讲述国际法、外交史、领事条约、国际法庭、联合国宪章、外交特权 与豁免等;
请胡济邦、阎宝航等老外交工作者讲外交文书和礼节;
还请 了苏联驻华大使罗申、匈牙利驻华大使法朗柯、波兰驻华大使布尔金、 罗马尼亚驻华大使鲁登科等介绍他们国家的社会、政治、经济情况、使 馆工作情况以及外交工作体会等。
苏联和东欧国家大使做报告时,均由 毛岸英当翻译。他除每句话直译外,还作详细的解释。外交部还组织学 习跳舞、穿西装、打领带,到北京饭店学吃西餐和摆台等常识。
曹祥仁像一个新兵,带着对新的工作领域的好奇,积极主动地参加 这些学习和训练活动。他和耿飚、黄镇等一起讨论、练习。根据他们的 愿望和要求,1950年6月28日,周恩来特地安排他们到中南海怀仁堂, 在毛主席接受外国使节递交国书时,观摩学习。仪式结束后,周恩来陪 同毛泽东接见了耿飚、姬鹏飞、黄镇、彭明治、曹祥仁等10位大使。
毛泽东说:“现在建国伊始,百废待兴,各个部门、各行各业,都 需要干部。我国和许多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需要大批外交干部。我们 新中国的外交是‘另起炉灶’,需要新的外交干部。解放军历来是我们 培养干部的地方,所以中央决定从部队挑选一批干部”,“你们是新中国 的首批驻外大使,大都是从部队征调来的高级干部,都是将军。将军当大使,好!”
“好在哪里?
首先,你们出去我们放心,因为你们不会跑掉。
第二,你们中间有好几位是参谋长,参谋长擅长调查研究,当然,政治部主任也善于调研。所以,你们到国外当大使,仍要发扬在部队的长处, 也要开展调查研究。”
接着,毛泽东和周恩来又谈了怎样通过公开的途径来进行调研,以便增进对驻在国的了解,学习别人的长处,加强国家之间和人民之间的 友谊与合作。周恩来还说,我们要学会“见微知著。”
赶赴保加利亚,参加国庆日活动
1949年10月4日,保加利亚人民共和国即宣布承认中华人民共和 国,与新中国建立外交关系,随后派出驻华大使。1950年8月初,保 加利亚驻华大使商中国外交部,希望中国尽快派出驻保加利亚大使,并 能于保加利亚国庆日(9月9日)前抵达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
23日, 经报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同意,正式任命曹祥仁为中华人民 共和国首任驻保加利亚全权特命大使。
这年4月间,曹祥仁利用调换工作岗位的间隙,回到大冶家乡探望。 当吉普车开进乡间的土路,乡亲们叫着他儿时的诨名奔走相告:九八回 来了,九八回来了!
离家20余载,曹祥仁最惦记的是姐姐,但到家后却得知苦命的姐姐当年作为赤匪家属被卖到最穷困的地方,并已亡故; 弟弟祥义参加红军,在江西执行侦察任务时牺牲;只有小弟弟祥文在家务农。逗留短短数日,曹祥仁心中无限感伤,惆怅地再次告别了家乡。
8月末,曹祥仁匆匆把仅8个月大的儿子晓光送到张家口的中央军委工程学校,托付给老战友康立泽和他的妻子王守敏。
一切就绪,准备启程。临行前,周恩来总理接见新任驻保加利亚使 馆的全体人员,对曹祥仁说:你们这个班子到了保加利亚绝不能搞情报, 也不能搞大国沙文主义,要一心一意搞友好。
周总理还强调,保加利亚 人民是英雄的人民,有500年反对土耳其统治的英雄历史,要学习他们 的优点和长处。周总理指示,对兄弟国家开展外交工作的一般原则是独 立自主,平等互利,互不干涉内政,贸易上互通有无,同时要捍卫祖国 的正当利益和尊严。
9月3日,曹祥仁率第1批使馆人员一行7人(大使夫妇、 一等秘 书王崇理、二等秘书宋兆宜、随员林兴、翻译何倩,及1名机要员)离 开北京,乘飞机赶赴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组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保加利亚大使馆。
5日下午,经停伊尔库茨克等地,曹祥仁一行抵达莫斯科;6日, 曹祥仁到医院看望中国驻苏联大使王稼祥,并听“曾、戈二参事讲述一 年来后工作经验”,感到“帮助甚大”;同日,保加利亚驻苏联大使布拉 哥也娃设宴招待曹祥仁一行,并商赴保事宜。
7日晨4时,曹祥仁一行包乘专机离开莫斯科。
外交档案记载:曹祥仁一行“之所以乘专机是因为到苏[联的飞]机只有两个坐[座]位,并不准带东西。原我们不想急赶去,曾参事亦持此见,但经曾参事与保驻苏大使交谈结果,他坚要求我们赶去,包专机虽多花去三千美元,但影响则很好,觉得我们重视和看得起他们那样小国,表示有了季米特洛夫, 他们人民也伟大了。 ”
曹祥仁在保加利亚工作期间,将儿子晓光托付给老战友康立泽
图为康立泽携晓光在军委工程学校院内,1950年冬于张家口
曹祥仁一行到达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受到热烈欢迎,1950年9月7日
图中左三为曹祥仁,左四为何倩
当日12时许,曹祥仁一行抵索非亚;下午6时即见保外长谈呈递 国书等事宜。8日上午10时递交国书。
曹祥仁此后向外交部报告:
保外交部“交际司长、国民会议主席团秘书备礼车三辆来接,车 抵国民会议厅,有千余群众欢迎,下车后即检阅仪仗队,大门由国民 会议主席团秘书迎接,主席办公室外由外长迎接进入礼堂;
一等秘书 王崇理、二等秘书宋兆宜、随员林兴一字横排立于我身后,主席步出 办公室后,我即读颂词;颂词毕呈递国书 ;在主席会客室谈约半小时,主要是主席谈,问一路的情况,介绍索非亚的气候,并说他在 莫斯科的时候认识周总理及其他许多中国同志等,我即说周总理问候 主席;他最后谈到希望与中国交换产品通商。
在大门外群众向我献花、抱吻,欢呼毛主席,并向车内投掷鲜花, 十一时由交际司长陪同返回。”
曹祥仁递交国书后步出国民会议大厦,1950年9月8日
当日下午5时,保加利亚部长会议主席契尔文科夫接见曹祥仁;5 时半,曹祥仁一行到季米特洛夫、科拉洛夫墓献花。
同日晚7时,保加利亚举行国庆日庆祝晚会。中国代表首次在正式 活动中亮相,曹祥仁的座位被安排在苏联元帅布琼尼、苏联驻保大使之 间;中国代表“入场时,全体起立欢呼毛主席”。
9日上午,在季米特洛夫墓前广场,曹祥仁参加保加利亚国庆日阅 兵典礼。
何倩回忆说:
“保加利亚对我们很重视,他们也是新的社会主义国家。当时的国际形势不太好,需要国际的形象。我们赶快赶去,保加利亚很重视。
到了保加利亚后,很及时地呈递了国书。那个场面非常隆重,用了 古装的仪仗队,马车,仪仗队非常漂亮;接到国民会议大厦,很隆重, 我们都没有想到,非常热情。”
“在东欧,保加利亚的地位是比较艰难的,西面是南斯拉夫,那时 和社会主义阵营的关系比较僵;南边是希腊、土耳其。土耳其曾侵略保 加利亚,保加利亚有很多土耳其人,关系也很僵,需要外界的支持。”
“保加利亚和中国有渊源,就是季米特洛夫。他接触过很多中国人, 王明等。保加利亚的部长会议主席契尔文科夫,是季米特洛夫的妹夫。 他和中国很友好,没有反对中国,认为保中与保苏关系是一样的。”
“他们对中国军人是很尊重的。报纸一登,中国大使是将军,就很 尊重。谈话时,一说起曹大使是经过长征的,都很佩服,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