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刘宝森
武汉长江大桥不仅占据着大桥工人的心,同样也占据着我们武汉人的心,大家珍惜它,热爱它。它是武汉的形象和标志。以武汉长江大桥为背景,曾留下我的很多照片。
记得1957年10月15日长江大桥通车的那一天,武汉长江大桥上彩旗飘扬,锣鼓喧天,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飞机在空中盘旋,洒下了红的、绿的,各色传单,我和小伙伴们跑着、跳着、笑着、叫着抢传单。
这天晚上,父母带领着我和6岁的大弟、4岁的小弟和2岁的妹妹,全家人游览上了长江大桥。整个桥上及长江两岸,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人们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汇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欢乐的海洋,幸福的海洋。
我们走进桥头堡,第一次见到这么庄重、宽敞、豪华的大厅。大理石的地面,大理石的围墙,装饰豪华的顶灯和壁灯。在桥头堡内,我第一次认识了厢式电梯。后来,曾买过电梯票多次乘坐过这电梯。每人每乘坐一次3分钱。父母轮流抱着妹妹,我牵着两个弟弟,我们兴奋地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地数着,一层一层地往上爬。并透过窗户,看江水从桥下通过,看那厚重的桥墩,看钢架结构的桥身,看火车轰隆隆地从铁路桥上通过。
到了长江大桥的公路桥桥面,我们立即汇集到那如潮水般的人流之中,从汉阳走到武昌,又从武昌返回到汉阳。每到一处栏杆雕花处,我们就久久地停留在那儿,看那精美雕刻。父亲耐心地给我们讲解丹凤朝阳、金鱼戏荷、鲤跳龙门、榴开百子、鹤鹿同春等图案的寓意。我们兴奋地感受着火车经过长江大桥时,大桥所发出的轻微令人心醉的晃动。
游完武汉长江大桥后,我兴奋得整整一个晚上难以入睡。是啊,在长江大桥还没修建时,我们从汉阳到武昌的外祖母那里,只有通过汉阳集稼嘴乘坐划子到汉口,然后在汉口四官殿坐轮渡到武昌汉阳门。
记得有一次,我还未上小学时,与母亲一起到武昌外祖母那里后,赶回汉阳的时间晚了,轮渡收班了。我和母亲站在寒风凛冽的江边,望着黑茫茫的一片江水,心里不提有多害怕。母亲用她那嘶哑的声音喊渡,我也鼓足勇气,用我那稚嫩的声音应和着母亲。终于,一只小划子划到岸边。
我和母亲上了那摇摇晃晃的小划子。说那小划子是船,还不如说是长江上飘浮着的一片树叶。在黑压压的长江中,这叶小舟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恶浪起伏着,跳跃着。有时,一个浪花打过来,似乎要将船整个地颠覆掉。乌黑乌黑的夜,像要吞噬掉整个长江,吞噬掉这一叶小舟和小舟上的人似的。
坐在船上,使人寒颤,使人恐惧,使人想到“死”这个字眼,甚至感觉到灵魂已经出窍。我紧紧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母亲强压住自己心里的恐惧,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安抚我,让我别怕。在那船上的时刻,可以说是度日如年。终于到岸了,我和母亲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那有惊无险的往事,每当我回忆起来,就会不寒而栗。现在,有了武汉长江大桥,那黑夜寻渡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我和弟妹们到外祖母那儿去就更方便了。
1979年,我成家后,由公汽30路调到公汽10路驾驶大客车。那时,经过武汉长江大桥的公交车辆只有公汽10路和1路电车、4路电车。公交公司对经过江汉桥、长江大桥的驾驶员要求十分严格,至少有3年以上驾龄的才允许上线行驶。这对于我这位从1971年开始驾车的驾驶员来说,是没有问题的,那是因为……
上世纪70年初,我与萍萍确立了驾乘恋的关系后,为了保持距离的美,避免因此而造成的负面影响,她便主动要求调到公汽10路。每当我下班后回武昌,就专等萍萍的车乘坐。她的师傅吴正江每每在这时,就将自己的东西一清理,将车让给我开,既落得个轻省,又可提早一个车次回家。这样一来二去,我也基本上掌握了驾驶大客车过江汉桥、武汉长江大桥的要领。就这样,在渐深的夜空下,在长江大桥的橘黄的灯光里,在匆忙的人群夹裹着的车流中,我感受着爱情,感受着幸福。
1975年9月8日晚,下班后,我将车停回停车场,赶上了由王银洲师傅驾驶的10路的末二班车(自编号5251号)。10点20分钟由汉口航空路发车。我坐在靠车门的第二个座位,即乘务员后面的座位。在古琴台转弯上长江大桥引桥时,一辆载着大炮的军车风驰电掣般地从长江大桥方向俯冲下来,这时,王师傅因转弯的角度过小,避让不及这疯野式的庞然大物。
军车的炮筒发出巨大的威力,顺着将大客车左边的玻璃窗一扇扇地扫过来。车窗的碎玻璃像机枪子弹一样地射向车上的乘客。整个大客车顺势翻倒了,我晕倒在车厢里了。事后,我才知道,这次事故造成2人死亡(其中一人是孕妇),7人重伤,轻伤10人,经济损失为2.5万元。这样的损失金额在当时来说,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啊,王银洲师傅不得不遭牢狱之灾。
经抢救,我和全车的人都被送到了同济医院的急诊室。我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脸上、脖子、胸部,遍布着被碎玻璃扎破的伤口渗着血,头全肿了,浑身是血污和玻璃渣。
深夜,公司下夜班的同事赶到了医院。经过折腾后我清醒过来了,看到萍萍的邻居、时任保修车间副主任的徐水生,司训班的师弟龚四宝在场,我便急切地使尽了力气但仍很微弱的声音呼唤他们。这时,同事们都围住了我的病床,但他们几乎认不出我来,经仔细地辨认,水生和几位同事才认我出来。连忙赶到萍萍家报信,这时,已经熟睡的萍萍全家都被惊醒了。萍萍及她母亲、哥哥、三个妹妹、幺弟全赶到了医院,看到我伤成这样,心里十分难过。
在萍萍等的央求下,医生优先为我做了手术,清理出脸部、颈部、胸部伤口中的玻璃,缝合好伤口,清理干净身上的玻璃、血污。我所穿的一件汗衫可以拧出血水来。在疗伤期间,萍萍悉心地照料我。
是啊,武汉长江大桥见证着我的爱情,这是我一生一世的幸福。你说,我调到公汽10路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啊?我怀着兴奋、激动、骄傲的心情,忐忑不安地上线了。驾驶着大客车,每天6次往返于江汉桥、长江大桥上,迎着朝阳,送走晚霞,对武汉长江大桥有着深厚的感情。
三口之家
成家后,萍萍在怀孕期间,挺着一个大肚子,常常在汉阳古琴台站或司门口站给我送饭。为了早日让我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她常常是不知疲倦地奔忙于武汉长江大桥两头。当时正在放映《巴士奇遇结良缘》这部电影,她妹妹都笑她,这正是现实中的巴士奇遇结良缘啊!小孩出生后,她又抱着孩子常常出现在10路公交站上、车上。我的孩子,也成为了10路职工大家的孩子,这个抱过去,那个抱过来。公交10路与武汉长江大桥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同样也与武汉长江大桥结下了不解之缘。
公交线路上一般是梯形上班。10 路最早的班次是 3 点 40 分。我家住武昌,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得乘坐电车专车到航空路。蛇山上高耸的黄鹤楼、灯影朦胧中的桥头堡,使我增添了无限的遐想。
那时,公汽 10 路武昌引桥上的站点,与电车 4 路仅相距二三十米,在停站时,我与 4 路电车的驾驶员相互谦让,就这样,我认识了几位电车 4 路年轻美丽的女驾驶员。她们在武汉长江大桥上,已构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是大桥上单身交警追逐的对象, 有几位后来嫁给了交警。
有一天,在 4 路电车称得上“一支花” 的女驾驶员专程上了我驾驶的通道式大客车。她在驾驶电车时,十分注意保养自己的皮肤。晴天时,她常常是将自己的脸部、臂膀包裹得十分严实,以免紫外线侵扰。她的皮肤十分白晰,眉眼十分传神,身材十分窈窕。她站在驾驶室的后面,默默地看着我的操作。
我的两位男乘务员在忙完乘务工作后, 跑到驾驶室前来与我搭讪, 她便严肃地制止住了他们:“驾驶员在工作时不要打扰他。”这时,我才发现她正站在我的身后,她对我嫣然一笑,我脸涨得通红地向她点了点头。回敬她后,我又关注着眼前的路况。可她那丹凤眼发出的光芒,似乎正力透着我的背脊。
美丽也是一种武器,也是一种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对我这个已成家者使然。
实际上,在公汽 10 路也不乏美女,但因驾龄的要求,公汽 10 路均是少妇型的美女。我对班驾驶员娇娇就是属于这一类型的美女。
在大桥上站岗的一位交警,大概是刚从警校出来的毛小伙,偏偏盯上了娇娇,老是找娇娇的岔子。娇娇是何等人物,一进驾驶室,她就是公主,她就是女王,还吃你毛小伙子的那一套。很多交警拦她的车,她理都懒理得人家,照样开她的车;有的交警扣她的执照,她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交警顿时言语轻细,将执照原封不动地交给她。可遇到的这位刚出茅庐的小交警,却偏偏不信这个邪,他拣到娇娇的错后,一直追到航空路始发站来,要娇娇交出执照。
这时的娇娇扳着门框子狠,就更不怕你了。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腮边烘着两朵红云,面上现出一团煞气。实际上,这小民警是别有企图,希望与这美丽的娇娇交个朋友。这一下,可把娇娇笑得差一点岔了气:“哈,哈,你要与一位孩子的妈交朋友。 ”这时,那交警才恍然大悟。过不久,他便要求转业到石墨厂保卫处工作了。
武汉长江大桥使我的生活更加绚丽多彩,有了更多精彩的诉说不完的故事。
现在,在武汉境内的长江上,先后架起有武汉长江二桥、白沙洲长江大桥、金口长江大桥、天兴洲长江大桥等和过江隧道,但我却对武汉长江大桥是情有独钟,是武汉长江大桥,见证了我的爱情,见证了我的幸福。
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