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鲜半岛的历史上,有两位极其出名的暴君,一位是高丽忠惠王,之前的文章中我们曾经讲过,忠惠王性格顽劣,荒淫无道,就连自己的嫡母庆华公主都不放过,也因此两次即位,又两次被废黜,元顺帝评价其曰“尔王祯为人上,而剥民已甚,虽以尔血啖天下之狗,犹为不足。”
荒淫残暴的燕山君李㦕
而在朝鲜王朝五百年的历史上也有一位暴君,荒淫残暴的程度相比忠惠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朝鲜王朝实录》中形容其:“性强戾好察,为政苛酷,沉湎酒色,昏弃祀事。追崇出母,多杀大臣,恶闻规谏,诛窜言官。杖杀庶母,窜殛(jí)诸弟。日与娼妓,淫戏无度,乱人妻妾,无有所忌。改丧制,以日易月,纲常扫地,罪恶滔天,神人忿怨”。此人就是燕山君李㦕(lóng)。
成宗元子,即位为王李㦕是成宗李娎的嫡长子,生母为废妃尹氏,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十一月初七出生,乳名无作金。成化十五年(公元1479年),尹氏因嫉妒而被成宗废为庶人,幽禁于私第,但李㦕“元子”的地位并未受到影响;
没过多久,淑仪尹昌年被册封为王妃,即贞显王后。成化十八年(公元1482年),成宗以“免除后患”为由将尹氏赐死。由于尹氏被废时李㦕尚不满三岁,且此后一直由贞显王后抚养,因此李㦕对生母几乎没有印象,从有记忆开始就认为贞显王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成宗李娎的第三任王妃、贞显王后尹昌年
成化十九年(公元1483年)二月,时年六岁的李㦕被正式册立为王世子,据《朝鲜王朝实录·成宗实录》记载:
二月初六,上幸景福宫,御思政殿,册封王世子,其册文曰:“建储以系舆情,斯为大本,主器莫若长子,实乃丕彝,爰稽往规,式加宝、册,咨!尔㦕,庆膺苍震,祥叶黄离,岐嶷天成,夙著仁孝之性。聪明日就,将隆学问之功。宜毓德于少阳,示继体于鸿业。肆建尔为王世子。”
此后,就如历代世子一样,在父亲的安排下,李㦕按部就班地走上了储君之路,先是接受儒学教育,后又迎娶了领议政、居昌府院君慎承善之女为世子嫔;
然而他从小贪玩、不好学,经常以“生病”为由拒绝接受教育,即使偶尔参加书筵,也是出于对成宗的畏惧,成宗召见他,不仅称病不去,还威胁来人帮自己“打掩护”,为此多次受到成宗的责备。时间一长,李㦕便对父亲产生了怨念之心,只不过更多的还是畏惧,所以“敢怨而不敢言”;
成宗见他不成器,曾萌生过易储的想法,但终究还是不忍心。大臣之中也有了解李㦕品性的人,在野史《大东野乘》的记载中,左承旨孙舜孝就隐晦的向成宗表达过“世子不堪重任”之意,《大东野承》卷五载:
燕山在东宫,多无度,群臣咸知其有童心。孙公舜孝一日乘醉,直上御床,以手抚之,曰:“此座可惜!”上曰:“吾亦知之,不忍废也。”
弘治七年(公元1495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成宗李娎薨逝。五天之后,李㦕在昌德宫仁政殿即位,时年十九岁;
翌年六月,明孝宗朱佑樘遣宦官金辅、李珍及行人司行人王献臣至朝鲜,正式册封李㦕为朝鲜国王。
韩剧《七日的王妃》中的燕山君李㦕(李东健饰)
追崇出母,厌恶台谏李㦕在位之初还算是规规矩矩,出台了一些改善民生的政策,但当时的台谏“凌上”之风盛行,本就处于“叛逆期”的李㦕怎么可能受得了约束,更何况在他还是世子时,就对喜欢提意见的东宫僚属(主要是儒生)相当厌恶,据《朝鲜王朝实录·燕山君日记》记载:
(李㦕)少时不好学,东宫僚属有劝戒者,深衔之。
等到他即位以后,与台谏的冲突一直不断。在前面的文章中我们讲过,成宗在位期间起用士林,提高台谏的地位和权力,因此逐渐形成了足以和“勋旧派”相对抗的“士林派”,政治格局也从王权、相权的博弈演变成王权、相权、台谏权的三方制衡;
随着台谏势力的膨胀,成宗在位后期就已经表现出对台谏的不满,于是重新拉拢勋旧大臣,这也导致士林派和勋旧派的争斗愈演愈烈,最终在燕山君时期彻底爆发。
韩国电影《奸臣》中的燕山君李㦕
先是李㦕打算设水陆斋为成宗祈祷冥福,而士林派一向崇儒排佛,此举必然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对,为此台谏屡屡上疏请求撤除水陆斋,顺带还以“引导世祖信佛”的罪名攻击了勋旧派大臣卢思慎,李㦕一怒之下逮捕了部分官员;
众所周知,言官的“战斗力”十分强悍,尤其是见有同僚因此获罪,便更加疯狂地进谏,甚至还有人劝李㦕不要学“夏桀商纣”,李㦕虽然不爱读书,但桀、纣还是知道的,他驳斥道:“我虽设斋,无他失政,岂至桀纣?虽不设斋,余无足观,其得为尧舜乎?今之臣子,皆无有爱君之心,是岂可乎?”
后来,李㦕与士林派又围绕生母尹氏的祭礼问题再次展开交锋。此事还要从一篇志文(即墓志铭)说起,据《燕山君日记》记载:
元年三月十六日,王见成宗志文,传于承政院曰:“所谓判奉常寺事起畎(quǎn)者何人耶?无奈以领敦宁尹壕(贞显王后尹昌年之父),误为起畎耶?”承旨等启:“此实废妃尹氏之父,而卒于尹氏(尹昌年)未封王妃前。”王始知尹氏,以罪废死,为辍膳。
此事之后,李㦕才得知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弘治九年(公元1496年),他想给生母尹氏盖一间祠堂,由礼曹主祭,台谏以违背成宗遗旨为由坚决反对,双方就此事开始了长达数月的拉扯;
韩国电影《奸臣》中的燕山君李㦕(金康宇饰)
虽然李㦕在勋旧派的支持下,最终成功于弘治十年(公元1497年)四月为尹氏修建了名为“孝思庙”的祠堂,并将其墓葬升格为“怀墓”,但台谏“处处作对”的行为也让他对士林派深恶痛绝,无形中与勋旧派达成了同盟;
弘治十一年(公元1498年)七月,勋旧派大臣柳子光上疏弹劾士林派的金宗直和金驲(rì)孙,理由是金驲孙在编纂《成宗实录》时,将其老师金宗直撰写的《吊义帝文》收录进史草(即原始档案)中。柳子光认为此举是想借项羽弑杀楚义帝一事来影射世祖李瑈“得位不正”;
早就有心收拾士林派,从而削弱台谏权、强化王权的李㦕趁机大做文章,尹弼商、卢思慎等勋旧派大臣则在一旁“煽风点火”。最终,李㦕以“诋毁先王,结党营私”的罪名逮捕了一大批士林派骨干,其中金驲孙等三人被凌迟处死,另有三十多人被流放,史称“戊午士祸”。
仗杀庶母,窜殛兄弟“戊午士祸”后,士林派势力遭受重创,台谏权也大幅削弱,缺少约束的李㦕于是更加“放飞自我”。弘治十六年(公元1503年),眼看李㦕越来越荒淫无度,此前与士林派“水火不容”的勋旧大臣们也开始进言劝谏,然而此举却让李㦕感到王权受到了威胁,因此他开始“找茬儿”打击李世佐、洪贵达等勋旧派;
燕山君李㦕
弘治十七年(公元1504年),任士洪密告李㦕,称当初尹氏被赐死是郑金尹和严银二人向成宗进谗言所致,而执行者就是李世佐;
为了给生母报仇,李㦕又一次举起屠刀,他将郑金尹、严银逮捕囚禁,还召来了安阳君李㤚(háng)与凤安君李㦀(féng),要求他们仗打自己的生母。此时郑、严二人早已被折磨的面目全非,李㤚认出了是自己的母亲,不忍心下手,李㦕不悦,于是让人将郑金尹和严银乱棍打死,并把尸首丢弃荒野,李桁与李㦀则被流放至海岛,一年以后被赐死。据《燕山君日记》记载:
王以母妃尹氏废死,由于严、郑之谮(zèn),夜缚严、郑于宫庭,手自乱击践踏之,召㤚、㦀,指严、郑曰:“扑此罪人。”㤚暗不知为谁扑之,㤚心知其为母,不忍加杖。王不之快,令人乱扑,备诸残酷,竟杀之。后令内需司取严、郑尸,裂而醢(hǎi)之,散弃山野。
后来,李㦕又将当初参与废黜和赐死尹氏的尹弼商、李世佐等五人处死,就连已经过世的韩明浍、郑昌孙、沈浍等人都没有放过,惨被开棺戮尸,家属均遭连坐;
处理完勋旧派后,李㦕仍旧不满足,遂以“奸臣”包庇为由,在当年九月,将侥幸逃过“戊午士祸”的士林派大臣或处决、或流放。至此,两大党派全都遭受严重打击,史称“甲子士祸”。
韩国电影《奸臣》中残暴的燕山君
同年,李㦕下诏追尊生母尹氏为齐献王后,此时,朝堂之上再没有任何反对声音的出现。弘治十九年(公元1506年),李㦕直接将“言论三司”中的司谏院和弘文馆废止,仅保留已被“驯服”的司宪府,彻底断绝了言路。
沉湎酒色,淫戏无度“自古荒乱之主虽多,未有如燕山之甚者也”
———《朝鲜王朝实录》
在没有了相权与台谏权牵制的情况下,李㦕如愿以偿的掌握了至高权力。弘治十八年(公元1505年)八月二十六日,李㦕御明政殿,群臣奉册宝,为其上尊号“宪天弘道,经文纬武”,王权达到巅峰;
其实,从“戊午士祸”以后,李㦕放荡的本性就已经逐渐暴露,“甲子士祸”后则愈发荒淫暴戾,《燕山君日记》记载:
及即位,宫中所行多不善,外庭犹未知之。晚年,荒悖淫纵,大肆虐政,诛杀大臣、台谏、侍从,殆尽。至有炮烙、斮(zhuó)胸、寸斩、碎骨飘风之刑
除了喜怒无常、残暴不仁外,李㦕还酷好射猎,只要看上哪块地方就设立禁标,划作猎区,拆除区内的民房,强迫民众搬走。又由于他爱吃牛肉,各地官员为了讨其欢心,无不强抢耕牛,以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至于纵情声乐、沉湎酒色、大兴土木等等昏君“标配”的行为,他也一个都没有落下,甚至是“无日不宴乐”;
韩国电影《奸臣》中的燕山君李㦕
当然,李㦕最大的爱好还是渔色,起初只局限于宫中,根据《燕山君日记》记载:
弘治十六年(公元1503年)六月十三日,王以微行,率宦者五六人,各持杖猝入净业院(宫中的寺院),殴黜尼僧老丑者,只留年少有姿色七八人淫之。此王肆欲之始。
后来发展到派遣采红使在全国范围内挑选美女,而且不分良籍或是贱籍,其后宫人数在短期之内迅速扩充到数千人。为此,他专门设立了七院、三阁来安置这些女子,还挑选姿色最出众者组成“兴清”;
“兴清”分为三科,其中被临幸过的女子称“天科”,临幸过但不满意的称“半天科”,没临幸过的称“地科”。史书曰:“王沈酗其中,惟日不足,率兴清等,游驰禁标内,或猎或饮,歌舞荒亡。”
韩国电影《奸臣》剧照
此外,李㦕每次在宫中设宴,必命宗宰、士大夫之妻入宫参加,“至有连日夜不出者,丑声播闻”。
排斥佛教,开创“医妓”前文说过,李㦕不喜儒学、不待见儒生,其实不仅是儒学,就连佛教他也同样排斥。成宗在位期间,由于长期受士林派影响,实行了一系列打击佛教的举措,一度导致“中外寺刹皆空”;
李㦕即位后,受信佛的祖母仁粹大妃(即昭惠王后)影响,一开始对于佛教的排斥还不是很强烈,至少没有实际的体现出来,甚至还因为给成宗设水陆斋一事与士林派针锋相对过;
然而,等到弘治十七年(公元1504年)仁粹大妃薨逝后,李㦕突然之间就开始推行排佛政策。先是下令拆除了藏义寺、兴德寺等寺庙中的佛像,驱赶走僧侣,后来又废除了自高丽光宗以来一直实行的僧科制与僧阶制,没收寺刹的土地,强迫僧侣还俗为奴。更过分的是,还将圆觉寺等几处佛门净地改作为妓院。最终导致“寺社尽撤、僧徒顿绝”。
朝鲜医女制度创立于永乐四年(公元1406年,朝鲜太宗六年),众所周知,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而受制于“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观念,古代女性生病后是很忌讳找男医生诊治的,更不用说是身份尊贵的宫中女眷,像“悬丝诊脉”这种高级手法又不切合实际,因此在太宗时期创建了医女制度;
韩剧中的古代朝鲜医女
按照规定,从贱民出身的婢女之中挑选容貌姣好者,先熟读四书五经,然后再学习把脉、针灸等医术及研读医术,待学成之后,才可以入内医院成为医女。而地方上也要挑选十到十五岁的官婢送往惠民署接受教育,学成后返回家乡负责地方女性的医疗工作;
但就是这一项本值得推广的制度,到了李㦕在位期间却“变了味儿”。某天,内医院的一位医女在给后宫看病时恰好被李㦕撞见,由于内医院是专门给王室服务的,因此挑选的医女在长相上必然不会差,而且医女地位不高(出身的原因)又通晓四书五经和医术,这直接就让李㦕找到了一片“新大陆”;
此后,他每天都要求医女陪他寻欢作乐,要么就是在酒宴上充当礼仪陪侍,甚至是侍寝,还称呼为“医妓”。这种风气很快就弥漫开来,即便李㦕去世后也未曾改变,久而久之,形成了“医妓”制度;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医女都是“医妓”,比如我们熟知的“大长今”,就是朝鲜中宗时期一位医术十分精湛的正经医女。
曾经热播的经典韩剧《大长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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