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午士祸”后,士林派遭受严重打击,台谏权被大幅削弱,在王权缺乏约束的情况下,燕山君李㦕愈发的荒淫无道,仁粹王大妃见状密谕韩致亨等人(勋旧派),要求他们对李㦕多加规劝,而勋旧派也早对的李㦕种种暴行深感不满,于是逐渐与台谏站在了一边。据《燕山君日记》记载:
弘治十五年(公元1502年)六月,时,王崇宠私昵,赐与太滥,宴嬉无度。仁粹王妃知不救止,密谕韩致亨曰:“王之所为,如是不悛,卿为社稷重臣,不能出死力匡救,何颜见祖宗之灵于地下?”自后,致亨与俊、克均,多所规警。
弘治十六年(公元1503年)三月十八日,大司谏李自坚以“军卒甚困”为由请罢“亲阅”(名为亲阅,实为外出狩猎)。李㦕认为“此言不当”,并解释道:“古云<有备无患>。所以训练于平日者,将用之于有事之时,若于平日不练,则有事之时,何可用也?”
此时,右议政李克均(勋旧派)站出来明确表达了对台谏的支持,其曰:“台谏非以亲阅为不可,累月阴而途必泥淖(nào),欲待秋晴而行之。”然而李㦕仍旧不听;
清代皇帝狩猎图
次日,司谏院献纳崔淑生进谏道:“设言官者,所以纠朝廷过失也。为人君者,和颜色以纳之,犹恐其不能尽言……近多启事,而一不蒙允,虽三公言之,拒之愈固。至教曰:<口公心私,内外不同。>是疑下之心胜也……纳谏、拒谏之异而国祚之长短系焉。为人主者,所宜警省也。”
李克均继续在一旁附和说:“刍荛(chú ráo草野之人)之言,有时乎中理,请虚怀纳听。昔唐太宗不听魏征之言,而征高丽,终至败衂(nǜ),始悔之。台谏所言,虽不似紧关,意必有在,请采纳。”
李㦕本就对台谏的存在深恶痛绝,勋旧派三番两次与台谏一起规劝的行为,在他看来无疑是在助长“凌上”之风,同时也觉得王权受到了威胁,为此他重新起用外戚任士洪作为“盟友”;
韩国电影《奸臣》中的燕山君李㦕与任崇载
任士洪的妻子是宝城君李㝓(gé,太宗李芳远之孙、孝宁大君李补之子)的女儿,他的两个儿子任光载和任崇载还分别娶了显肃公主(睿宗之女)和徽淑翁主(成宗之女);
除任士洪外,任崇载也颇受李㦕的信任与重用,据传其与“妖妃”张绿水的关系不一般,李㦕在位的最后几年中,他不但兼任宫廷内多个部门的长官,掌管了宫中的大部分事务,还被任命为“采红使”,负责在全国范围内帮李㦕挑选美女。
整治台谏,打击勋旧派弘治十六年(公元1503年)九月,一次宴会上,礼曹判书李世佐(李克均之侄)在倒酒时不慎溅到了李㦕的衣服上,李㦕遂以“大不敬”之罪将其流放,只是没过多久又予以特赦,此举可以看作是李㦕给勋旧派的一个警告;
韩国电影《奸臣》剧照
弘治十七年(公元1504年)正月,李㦕下诏将司谏院全员罢职,据《燕山君日记》记载:
正月十五日,命罢司谏院员全数。前此仁粹王大妃因疾请于王,许度僧、供佛、重修寺刹、勿刷寺社田民。谏院谏之,以大妃疾剧而止。至是,合司复启,王怒传曰:“近何不言,而今来启之耶?”谏院启:“臣等以大妃之疾未愈,未敢启之。今闻,文武臣试射,儒生摘奸之教,意其向歇,故更启之耳。”王大怒曰:“内言不出于梱(kǔn,门限之意),何揣度宫禁事耶?”遂命罢职。议政府、弘文馆极力救之,不得。
三月,京畿道观察使洪贵达以孙女有病为由而拒绝送入宫中参加世子嫔的拣择,李㦕得知后彻底“爆发”,他认为洪贵达此举与李世佐一样是“大不敬”,并且敢于如此做的原因就是自己对李世佐的处罚过分“宽容”,因此将二人分别流放至庆源和巨济岛;
为了“杀鸡儆猴”且巩固君主的权威,李㦕还下令将李世佐之子李守元、李守义、李守贞、李守亨,弟弟李世杰,女婿梁润、赵永孙、郑铉、尹汝谐等亲属尽皆发配至边疆地区,“遇赦勿放”;
韩国影视剧中的燕山君李㦕
此外,李㦕还借机再次向台谏发难,以“畏势不言”之罪将司宪府大司宪李自健、执义权弘、掌令李陌、金谨思、持平金引龄、金缀文,司谏院大司谏朴义荣、司谏姜叔突、正言金宽等下狱,拘禁于义禁府,并下诏斥责道:
“君臣之分,不可不严。君臣之分不严,则上下紊乱,无异于夷狄矣。是以数下教旨,欲祛弊习,而因循不革,至于今日。前日李世佐倾注赐酒,溅及予衣,罪犯不敬。人臣之罪孰大于不敬?为台谏者,固当弹劾,而畏其势焰,喑无一言,世佐则既已罪之。大抵今之台谏,见其根据,宰相则畏焰而不言,见其孤单无势之人,则必弹论不已。非但台谏为然,至于宰相,亦无一人言之者。以此继而为台谏、宰相者,交相朋党,使人主孤立于上,若此不已,则三韩久远之王业,必将隳(huī)矣。前此戊午朋党之徒,既被重典,前车之覆,亦当鉴矣。馀风未殄,犹有存者,如此弊习,不可不革。”
从诏书的内容可知,当时李㦕打击勋旧派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们与台谏站到一起后对王权造成了巨大的威胁,即“台谏、宰相者,交相朋党,使人主孤立于上”。在这种情况下,勋旧派被收拾就是早晚的事,所欠缺的只是一个由头而已。
韩国电影《奸臣》中的燕山君李㦕
甲子士祸(갑자사화)上一篇文章中说过,“戊午士祸”时“递上刀子”的是柳子光,而这次则变成了任士洪。作为新晋势力,任士洪一直想要铲除尹弼商、李克均等勋旧派,从而达到把持朝政、独揽大权的目的。在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李㦕想要肃清勋旧派的心思,因此开始积极寻找“递刀子”的机会;
三月二十日,任士洪将“废妃尹氏(李㦕生母)被毒杀”的前后经过全部告知了李㦕,不仅声称尹氏之死是郑金尹、严银二人向成宗进谗言所致,还指出李世佐就是当年负责执行的人;
韩国电影《奸臣》中的燕山君李㦕
李㦕怒不可遏,当晚就命人将郑金尹、严银捆绑起来,并对二人进行了一顿毒打,还把郑金尹所生的两个儿子安阳君李㤚(háng)和凤阳君李㦀(féng)锁拿至宫中,要求他们殴打面前的“罪人”,据《燕山君日记》记载:
王以母妃尹氏废死,由于严、郑之谮(zèn,说坏话诬陷他人之意),夜缚严、郑于宫庭,手自乱击践踏之,召㤚、㦀,指严、郑曰:“扑此罪人。”㤚暗不知为谁扑之,㤚心知其为母,不忍加杖。王不之快,令人乱扑,备诸惨酷,竟杀之。后令内需司取严、郑尸,裂而醢(hǎi)之,散弃山野。
处决完严、郑二人后,李㦕持剑前往慈顺王大妃(李㦕养母)的寝殿,在殿外厉声高喊,逼迫其出来相见,幸亏王妃慎氏及时赶来劝阻,慈顺王大妃才得以保全性命。随后,李㦕又至仁粹王大妃(成宗生母,李㦕的亲奶奶)的殿外并质问道:“大妃何杀我母?”仁粹王大妃不敢言声,李㦕一直喋喋不休,出言不逊;
当月底,李㦕追尊生母尹氏为齐献王后,将怀墓升格为怀陵。又以“骄纵日恣,傲慢君上”的罪名赐死已被流放的李世佐;
韩国电影《奸臣》宣传海报
众人本以为李㦕在发泄完怒火后此事就可以完结,没成想却只是“灾难”的开始。任士洪没有放过这次机会,在他的不断煽动下,成功将“祸水”引向了尹弼商、李克均等人的身上;
四月初,李㦕将参与讨论废黜和赐死尹氏的大臣们全部免职下狱。随后,他任命柳洵为议政府左议政,许琛为右议政,姜龟孙为右赞成,申浚为左参赞,金勘为礼曹判书,李季仝为兵曹判书,朴崇质为汉城府判尹,尹遘(gòu)为兵曹参判,柳滨为刑曹参判,韩斯文为工曹参判,成世明为司宪府大司宪,李仲贤为兵曹参知,申叔根为司谏院大司谏,尹硕辅为弘文馆直提学等等,朝堂之上的勋旧派势力几乎被肃清殆尽;
韩国影视作品中的朝鲜君主与大臣
四月十八日,李㦕下诏曰:“废妃时,李坡引古事以赞成之,其罪与乱臣无异。当剖棺斩尸,籍没家产,子孙禁锢。人臣事君,当死生一节,而弼商前议如彼,今追崇时议之如此,反覆顺旨,其罪不可不论。且纣虽无道,罪恶贯盈而后致讨,然不忍竿头,使得自焚,以臣伐君故耳。大凡人臣谏君不听,则请伏斧锧可也,而昌孙等谏之不力,使成投杼之疑,虽其身已死,葬依庶人例,分配其子可也。其召议政府、汉城府、台谏、弘文馆、六曹议之。”
最终尹弼商、韩致亨、韩明浍、郑昌孙、鱼世谦、沈浍、李坡、金升卿、权柱、李克均、李世佐以及成俊等十二人被冠以“奸臣”的罪名,在世者被处死,已故者剖棺斩尸,子女亲族皆连坐;
此外,权达手、朴誾、洪贵达等人虽然没有牵扯进废妃一事中,但由于被李㦕所厌恶,因而也一并被处死;
同年九月,李㦕又以“奸臣包庇”为由,将戊午士祸中“逃过一劫”的成重淹、姜谦、康伯珍、金宏弼等士林派之人或凌迟,或处斩,而郑汝昌等已故者则被剖棺戮尸。至此,无论是勋旧派还是士林派均遭受重创,史称“甲子士祸”。
在此之后,李㦕如愿取得了超越以往任何朝鲜君主的绝对王权,再也没有人能够约束他。弘治十八年(公元1505年)八月,众臣给其上“宪天弘道,经文纬武”的尊号,象征着王权达到顶峰。
韩国影视剧中的燕山君李㦕形象
PS:感谢您的点赞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