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湿黄昏-孙觌与苏东坡(七十二)

安荷评书法 2024-07-27 04:48:32

秦桧死后,高宗被迫恢复了部分为桧所迫害官员的职位,史称“叙复”。宋廷追复赵鼎等官。下诏禁“妄议边事”,谓议和“悉由腾衷”。以沈该、万俟卨为宰相。张浚因疏议恢复,仍谪居永州。已死两年的孙觌挚友汪藻复职官其二子。

这让孙觌终于看到了自己平反昭雪的最后希望。奸人已死,迫害孙觌冤屈已达二十四年的桎梏已破除。首先,孙觌向欣赏自己文采的时任宰相万俟卨音moqixie(1083-1157),接连写了二封信,寻求援手与帮助。万俟卨极为欣赏孙觌的文学才能,万俟卨之子夷中、致中语觌曰:“先公(万俟卨)每得公文,开读三遍,称叹不去手。”孙觌第一封《与万俟参政书》其二封”孙觌在文中记述了秦桧任参知政事,孙觌曾以一启表示祝贺“秦丞相已参知政事,尝具一启省问寒温”,结果却使自己遭受谗言,“致州郡进贺之礼而谗”,招致祸患,“逼人于险以为进取之阶,百端奇诋不肯见恕,以素不悦之心,而辅以疑似之谤,窃鈇之嫌又成大咎。”见影印四库全书《鸿庆居士集》卷三十

万俟卨是弄权老手,答应孙觌相助的同时,也面授机宜,建议孙觌再给高宗皇帝上奏,这样上下齐手,才会更有效果。

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五月十八日,孙觌上书申冤自诉。这是他第三次撰写《上皇帝书(三)》见影印文渊阁四库本《鸿庆居士集》卷十,申诉冤情。

孙觌所获罪名有:收受县钱与百姓财物,盗取军费,私粜官米,针对这些罪名,孙觌都在《上皇帝书(一,二)》中一一道明,对案件审理的过程以及最终的定罪,孙觌提出了质疑。从孙觌的论述中,审理过程中,“无一吏至门,无一词勘诘,不追赃证,不取伏辨,直行宪典,同时连坐”,未有官吏进行审问取证,直接连坐定罪,可谓“不堪其毒”。孙觌“因赃获罪”一案在审理过程的确存在违法的问题,这样的判决方式也确实难以令人信服。

时年七十六岁耄耋老人的孙觌第三次上书《上皇帝书(三)》,表示因赃获罪之事是党羽挟私报复及秦桧排除异己的结果。获贪污受贿罪,以赃罪除名是孙觌仕途生涯中无法抹去的经历。这件事情给孙觌人生留下了不光彩的一笔,所以,孙觌不断向皇帝上书,申诉冤屈,乞求平反,从中也可窥得事件始末。孙觌就自己遭诬陷共有三次《上皇帝书》,其一、二记录了孙觌“因赃获罪”这一影响他仕途生涯的重大事件。见影印文渊阁四库本《鸿庆居士集》卷十《上皇帝书(一,二)》。

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五月,当朝皇帝高宗赵构收到孙觌的第三次上书申冤后,看到作为词臣的孙觌所写的申诉,没想到他那么能写,长篇大论,洋洋洒洒,虽然有点啰嗦,颠三倒四,语焉不详,但深知这是由于秦桧迫害所至,仿佛一下子看到了76岁耄耋老臣20多年为国所受的冤屈,仿佛大梦初醒,既然秦桧已死,孙觌又再三申冤,那就下诏给孙觌平反吧。这个平反像是孙觌求来的,皇上的恩赐,一言九鼎。

《上皇帝书(三)》的开篇直接说明自己是受到诬陷,“臣闻人臣之罪莫大于赃污,天下所恶莫过于贪吏臣。被遇三朝,叨尘两禁,而名在赃吏之籍,有如孤负天恩,苟贱无耻,盗取公私一钱,则死有余罪,若其横被谗诬,负天下之大谤,蒙垢二纪,暧昧不明,亦足以系公道之开塞”。

孙觌准确地抓住问题的关键,一针见血地提出质疑,条理清晰,论据翔实, 虽然仅凭其一面之词无法断定事件的真相,但是从孙觌的论述中确实可以看出孙觌“因赃获罪"一案在审理过程中存在的漏洞和破绽,大宋的律法还是非常严明,这样的判决方式既不合律,更难以令人信服。

此次上书以后,孙觌终于洗脱罪名,恢复官职。在此之前,前宰相赵鼎,孙觌兄孙近以及孙觌挚友汪藻都复职复官:“诏故追复观文殿大学士赵鼎特与致仕恩泽四名故追复资政殿学士孙近与致仕恩泽三名故追复显谟阁学士汪藻与致仕恩泽二名。见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七十二

1156年六月十二日,平反昭雪后的孙觌就很快得复左朝奉郎(正八品)。据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七十三记载:“绍兴二十有六年六月,左奉议郎孙觌复左朝奉郎,觌既叙官。当秦桧秉政畏祸深居者二十余年。及是,始上书自诉,乃复旧秩 。”

不是官复原职,只是恢复官籍而已。尽管如此,孙觌老泪纵横,马上提笔给高宗皇上写了《 复左朝奉郎谢表》见影印文渊阁四库本《鸿庆居士集》卷九,以谢皇恩浩荡。

虽然对于曾经贵为中书舍人、户吏二部尚书等高位的孙觌来说,这个官职还太低,仿佛回到原点“乃复旧秩”,但对曾被“除宦籍”名的“平民”孙觌来说,其恢复名誉的意义非同小可,非同一般。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是朝廷最高的统治者高宗皇帝给“除籍”的孙觌平反昭雪啦。有诗为证:

两朝西掖旧词臣,㮚苦冰寒四十春。

霜雪满头尘满袖,自惭重见玉堂人。

见夏竦《安抚状元内翰还朝复命再获候迎先附短章以代》

冤屈二十多年,孙觌坚持不断地上书自诉冤案,一朝彻底平反,复出复官的耄耋老人孙觌,心情持续大好,首先写下《复左朝奉郎谢表》那可是神思飞扬,金句迭出:“万里窜流,几徧大地山河之境;一言感彻,复见中天日月之明”,“部分南北,朋列东西。两曾参之孰是孰非,一王遵之乍贤乍佞”。

《复左朝奉郎谢表》是孙觌官复左朝奉郎所作的谢表,故系年于此。孙觌的此份谢表行文跌宕,气势宏阔。开篇句式自由,又对仗工整,富有跌宕腾挪之态。孙觌于是陆续下笔出十多封系列谢表。

孙觌谢完高宗皇上,还得谢各位朝中官员大臣,首先,上谢启文致宰相沈该《复官谢沈相启》见影印文渊阁四库本《鸿庆居士集》卷九

孙觌自谦“自知寡与,见谓畸人;卒蹈危机,为世大僇”,“自惟十九岁而羝之乳无期,岂谓一千年而河之清可俟。晋马已老矣,空怀伏枥之思;吴牛尚喘焉,曲轸驻车之问。”自己死里逃生,学苏武牧羊十九年,对公羊产乳不丧失希望,等待河清,即使千年也失去信心。还描述了官员对自帮助之事,“出余烬于溺灰之后,援穷囚于挤壑之中”,善用类比手法,通过形象化的描述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第二,谢万俟卨,《谢万俟相启》①”这是对万俟卨的感谢之辞。万俟卨曾为孙觌平反复出求过情,援过手,并于秦桧死后绍兴二十六年五月拜相,孙觌六月复官,故上谢启。 ②”

孙觌被秦桧诬陷负罪二十六年,一朝被皇上平反昭雪,犹如九死一生啊。此文依然为自陈冤屈之作,语气与《与万俟卨参政书》如出一辙,此时万俟卨已为宰相, 这封书依然是写给万俟卨的。这是对万俟卨的感谢之辞。

据《宋宰辅编年录校补》卷十六记载:“(绍兴二十六年)五月壬寅,沈该左仆射。”沈该与万俟卨同于五月壬寅拜左右相,故孙觌于复官之后上启致谢。

第三,谢陈枢密《谢陈枢密启》孙觌一开始就说:“身老百罹,久安穷陋;恩推三宥,俾解拘维。骤起民阎,载通吏籍。”自己的身体衰老,又遭遇多次灾难,长久生活在贫困简陋的场所,现在沐浴皇恩,受到极大宽宥,解除束缚,获得自由。接着自述身世遭际:

“伏念某漂流岭峤,归宿田庐。乞火于南邻北里之中,拾穗于东阡西陌之上。醉尉诃怒,穷鬼揶揄。卧听扊扅桑妇之歌,起和欸乃渔翁之唱。年开八秩,星度两周。余息犹存,荣望已绝。肆覃茂渥,加贲余黎,访千树桃而苔生,种一顷豆而箕落。五鸡二母,彘已编渤海之氓;三种十束,薪尚赋支离之禄。”

漂泊流放岭南象州以后,终于回到家园,在东阡西陌拾穗积粮充腹。如今我已经年迈老矣,不再期盼荣誉名望,回归田园、自给自足,颇有点陶渊明归居田园般闲适与平静。孙觌在该文中回忆了隐居这一时期的生活,“漂流岭峤,归宿田庐。乞火于南邻北里之中,拾穗于东阡西陌之上。醉尉诃怒,穷鬼揶揄。”见影印文渊阁四库本《鸿庆居士集》卷十七,又见《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1135 册,第 169 页。

孙觌是背负贪赃的污名被迫隐居,所以即使远离朝廷,也深受流言蜚语和侮辱讥讽,这些都给孙觌带来了精神痛苦。可见孙觌的隐居生活并非美好恬静。

谢张守,他是孙觌晋陵老乡,又是推荐年轻孙觌去礼部的恩人,此时已贵为参政(副宰相)《谢张参政启》孙觌回顾自己早年的狂妄疏阔:“伏审崇奖耆明,进陪国论。宠数绝廷臣之右,欢言溢海宇之间”,如今虽然消除了“三告投杼”.

仍感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惊恐。从内容上来看,孙觌的谢启除了向官员表达谢意之外,还有自己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恐惧,充满对田园平淡生活的向往。

统计影印文渊阁四库本《鸿庆居士集》中,孙觌所作的“谢启”约五十封。按其作谢启的缘由可分为两类,一是冤案平反昭雪之后,写给有关官员,以表谢忱;二是升官致仕时,同级官员表示祝贺,孙觌回信以表谢意。此时孙觌因洗脱“贪赃受贿”罪,官复左朝奉郎。这一时期的谢启多是属于第一类。

孙觌表谢的官员,几乎都身居高位,如丞相、枢密、参政、尚书、中丞、殿院、中书舍人、尚书侍郎等。给他们写感谢信,一是出于礼尚往来,便于联络官场要员,有利于自己的平安回归;二是为孙觌的情感宣泄提供了一种途径,以舒解自己贬谪多年拘禁之苦。

对名誉的渴望、对谗言的心有余悸以及对冤屈的不平都反映在这一时期的表启文中。这是当今研究孙觌那个时期的思想与心态最好的文史资料。

0 阅读:1

安荷评书法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