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传家宝》
结婚纪念日那天，顾延破天荒地给我打了电话。
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沙哑。
「把书房那条项链拿来，徐苒想要这个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那条项链是顾家的传家宝，所有人都知道。
我按下心中的苦涩，习惯性地乖巧应好，只得到一句敷衍至极的夸奖。
可下一秒，书房里的垃圾桶被失手打翻。
垃圾滚落在地。
里面有一条属于我的、破得不成样子的丝袜。
可我清楚地记得它放在衣柜里，我从未穿过。
颓废的心情不停翻涌着，我突然累了。
一个人默默收拾好了行李，桌上放好离婚协议书，离开了这个冰冷的家。
1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我的瞌睡虫顿时消失不见。
桌上的手机不停震动着，上面的备注亮起——
顾延。
我有些欣喜。
顾延今晚工作加班，我特意问了他的秘书，得知到现在都没有结束。
况且他本人也很少记得给我打电话。
难不成顾延终于想起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
刺耳的铃声不断催促着我。
终于，我接起了电话。
我将电话贴在耳边，静静期待着。
他会跟我说什么？
是「晚青，结婚纪念日快乐，我很快就能回家」，还是「抱歉晚青，我还在加班，明天补偿你」？
其实哪一种都能接受。
我默默地想。
一阵絮絮沙沙的声音过后。
顾延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事后沙哑。
「把书房那条项链拿来，徐苒想要这个当作她的生日礼物。」
那条项链是顾家的传家宝，所有人都知道。
平时顾延宝贝得不得了，从不许我碰一下。
而徐苒，是顾延的前女友。
那个得了绝症活不过三个月的白月光。
「为什么？」
我一愣，下意识地轻声询问。
2
可电话那头有些不耐烦。
「管那么宽，叫你拿你就拿。」
「哦、哦好。」
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复，顾延不咸不淡地夸赞了我一下。
「嗯，乖。」
「乖」字随着电话掐断，我只听到了一点声音。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桌上早已凉透的精致晚餐。
一丝酸楚涌上心头，我安慰自己。
徐苒得了绝症，顾延估计只是想在徐苒最后的时光陪伴她。
我不能那么小气。
桌上的蛋糕随着时间的流逝微微塌陷，已经支撑不住了。
但我没时间去收拾，我得去书房找项链。
顾延的书房不许任何人进入，这还是我第二次参观。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是为了放这条项链。
顾延曾开玩笑地打趣道，只要我们在一起五年，他便会把这条项链送给我。
还会向妈妈证明——
「看，我和您不满意的儿媳生活很美满。」
所以我特意买了一个首饰盒，郑重地将它放在了书桌抽屉的正中央。
书房还是和原来一样，整齐简洁。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翻弄着，再一一恢复原位。
墙上的时针越过十二点，迎来崭新的一天。
今年的结婚纪念日，顾延还是没有到场。
不知找了多久，我终于在书架的角落发现了包装项链的首饰盒。
蹲了许久的腿隐隐发酸。
我扶着书架颤颤巍巍站起来，一不小心将旁边的垃圾桶失手打翻。
垃圾滚落在地。
不知名污渍飞溅在地毯上，地上到处散落纸团和零食袋。
很快，熟悉的东西映入眼帘。
垃圾里面有一条属于我的、破得不成样子的丝袜。
可我清楚地记得它放在衣柜里，我从未穿过。
3
我暗恋顾延七年。
为了跟上顾延的脚步，我没日没夜努力学习，最后如愿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然而顾延在大学依旧光芒万丈，照片在学校论坛疯传，是 A 大的颜值招牌。
更是在大一就一举拿下竞赛一等奖和学生会会长的头衔。
而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
身世平平无奇，相貌平平无奇，成绩也平平无奇。
我观察了许久，顾延身边几乎没有其他女孩。
有人问及，顾延淡然表示大学时期没有恋爱的打算。
于是我等啊等，等到大四那年，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和顾延表白。
可当晚，我的大学室友徐苒和顾延恋爱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校园。
徐苒那天半夜才迟迟归来。
带着锁骨上的星星点点，徐苒对我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啦周晚青，谁让你那么慢。」
那晚，我哭得不能自已。
我在床上床下翻找了好久。
却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封斟酌许久的情书。
我七年的爱恋，连同我的情书再也不见。
直到一年后，顾家破产，徐苒突然和顾延提了分手。
徐苒突然宣布分手，迅速出国。
顾延则留下独自创业还债。
我默默站在顾延身后，陪着顾延度过最难熬的日子。
在一切都安定下来后，顾延自然而然向我求了婚。
而现在，顾延再一次奔向了徐苒。
我拿出手机，信息显示半小时前与顾延秘书的对话。
【顾总在公司加班忙到现在，夫人你还是尽量不要打扰到他。】
我还是去了。
但兜兜转转了近五个小时。
我从城西的别墅一路开车到城东的公司，却被告知顾总早在前一天下午就离开了。
我将原话转发给顾延的秘书。
秘书支支吾吾了半天。
「徐小姐昨天的病情又恶化了，顾总昨晚一直在陪她。」
于是，我又从城东的公司开往城西徐苒的住处。
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道路。
我才知道，原来徐苒离我的住处竟然那么近。
而顾延每次下班回来都会路过我们的房子，却从未踏足。
在顾延面前，徐苒永远是娇宠着的。
早上六点，我终于抵达徐苒的住处。
我按下门铃，耐心等待着。
不一会儿，顾延打开门。
尽管睡衣将顾延包裹得严严实实，但隐隐约约能看到锁骨处上的痕迹。
「送个项链那么慢，你还能做什么？」
末了，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顾延又软了下来。
「你知道的，苒苒得了绝症，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
「今天是苒苒的生日，她和我说想要这条项链。
「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只有你才知道这条项链在哪儿。」
顾延说着说着，不免皱起眉头。
「你声音小点，她还在睡觉。」
徐苒得了癌症，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
这是顾延亲口告诉我的。
这个话题仿佛像个定时炸弹。
一旦提及，我就要为了徐苒让步。
否则我就会失去顾延。
可我这次不想让了。
我闭上眼，喃喃开口。
「可是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空气中只寂静了一瞬。
顾延便随意说道。
「抱歉，我忘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和秘书报备，他会给你买的。」
可一直瞒着我、一直给顾延通风报信的正是顾延的秘书。
又或者说，顾延身边的所有人都轻视我。
顾家破产那段时间就是我死缠烂打跟在顾延身后。
最后才如愿以偿嫁给顾延。
就连顾妈妈都看不上我，不认我做顾家的儿媳。
毕竟我这个孤儿，对顾家没有任何作用。
顾延显然也听到了那些闲话，可他却没有表示。
对他来说，我可有可无。
有的也只不过是家里的保姆罢了。
我盯着顾延的脸庞看了许久，决定最后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你知道这条项链的意义的，一定要这条送给徐苒吗？」
「一定。」
顾延毫不犹豫地拿走我手中的项链，转身带上了门。
我站原地发怔。
顾延忘记了对我的诺言。
也毫不在意我们这些年来的感情。
隔着未关紧的门，我听到顾延轻声哄着沙发上闹小脾气的徐苒。
两个人打闹嬉戏，时不时传来令人脸红的声音。
我突然累了。
我小声地说。
「顾延，我们离婚吧。」
话语随着微风飘走，又散在风中。
没人能听得见。
4
回到家后，我麻木地收拾着房间里属于我的一切。
其实也没有多少。
两个行李箱刚好塞得下。
桌上的蛋糕已经化了，卫生间的男士洗漱杯已经很久没有动用的痕迹。
就连书房的垃圾也依旧散落在地，无人收拾。
我郑重将早已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桌子上。
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我坐着绿皮火车离开了 A 市。
窗外的景色很美，但我无暇顾及。
一路上我都在握着手机，手中的屏幕亮了又歇。
却始终等不到那人的一句「纪念日快乐」和「抱歉」。
直至关机。
我拖着行李在一个小镇落脚。
房东是个很爽快的人，当天就把钥匙给了我。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
浑浑噩噩进入了梦乡。
梦里，全是我和顾延的回忆。
其实在我们结婚后，顾延对我也算不错。
尤其是在晚上，顾延从不吝啬于我的需求。
顾延算不上个细心的人。
忙起来就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
还好有我，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提醒他。
有时候我就在想，或许我和顾延天生一对。
为了让顾延安心工作，我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就连饭菜都是经过估算时间后才做，以保证顾延能够回家吃到最热乎的。
我和顾延虽没有轰轰烈烈，但也算得上相敬如宾。
至少我以为，我们会平淡幸福地过完一生。
直到某天夜里，消失很久的徐苒给顾延打了电话。
一切平静都被打破。
徐苒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
顾延起身拿起电话去了客厅，动作中难得带了几分慌张。
离得老远，我隐约能够听到「死」、「想你」、「快来」的字样。
顾延离开了。
我等了顾延一整晚，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再次有消息后，是通过朋友得知。
徐苒连夜被顾延接了回来，在市内最好的医院住着。
没过多久，又答应徐苒的央求给她买了 A 市路段最好的房子。
从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顾延变得一连几天都不回家。
每次出席聚会的女伴由我变成了徐苒。
甚至隔了好多天才回复我的信息。
而我，经常能够在徐苒的朋友圈里看到各种幸福感满满的文案以及九宫格照片。
这些图片中，时不时地露着男人昂贵的腕表，又或者西服的一角。
我知道，这是顾延。
原来早在一开始，这场爱情的结局就已被宣示。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将我吵醒。
我揉着头发，迷迷糊糊拿起手机便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声音。
等我不耐烦要挂断时，电话那头才传来徐苒哭哭啼啼的声音。
「对不起晚青，都、都怪我，害得你误会阿延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徐苒就咳了好几次。
一阵轻柔的拍背声透过冰冷的电话冲击着我的耳膜。
下一秒，顾延略显疲倦的语气传来。
「周晚青，你是故意的，对吗？」
5
我抬手就将电话给挂断了。
「嘟——」
不知怎么的，今天的顾延像个冥顽不灵的神经。
电话又打来。
我再挂。
然后再打来。
看着令人厌烦的备注，我忍着恶心快速将【老公】换成了【煞笔】并拉黑，紧接着将电话卡拔出扔进了垃圾桶。
世界终于再次平静。
我打了哈欠翻个身。
重新陷入沉沉的梦乡。
休整了几天后，我的状态好了很多。
也想清楚了以往的很多事情。
我换了张电话卡，开始像婚前那样和朋友联络。
我的朋友们对于我一口答应聚会邀约感到十分诧异。
要知道自打结婚后，我就像个小媳妇一样拒绝一切社交，整天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期待着「皇帝」的宠幸。
而我没了对顾延的依赖日子过得异常滋润。
闲暇时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那么傻缺地将别人放在心中第一位。
又为什么容忍他一次又一次地犯错。
所幸现在改掉还来得及。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又惬意地过了很久。
直到某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到家时，却在门口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人——
顾延。
昏暗的灯光下，顾延一身西装革履，极其出戏地站在老式小区的楼道处，脸色阴沉至极。
6
顾延的脸色只阴沉了一秒便消失在黑夜中了。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顾延估计从来没见过声控灯吧。
不过也好。
免得我看到他那种令人作呕的脸。
声控灯年久失修，随着顾延的大力跺脚摇晃起来。
甚至有几片楼顶上的石灰被震落在顾延的肩上。
顾延不耐烦地跺了好几次，灯终于亮了。
我这才看到顾延的手上拎着香奈儿的礼品袋。
许是顾延察觉到我的目光，率先将礼物递到我面前。
高傲的语气仿佛施舍般。
「香奈儿新款口红，拿着吧。」
徐苒回国之前，顾延从未给我送过礼物。
说是他挑选出来的，我是万万不信。
「又是徐苒推荐的？」
「嗯。」
是了。
每次我和顾延有矛盾时，顾延为数不多的几次道歉也都是徐苒「劝阻」的。
而我和顾延的矛盾几乎都来源于徐苒。
在徐苒回国后，顾延的生活就再也离不开这位白月光的身影。
「苒苒说我不适合穿戴这种领带，显得太过成熟了，下次不要给我准备了。」
「苒苒说花瓶里插粉玫瑰更好看，风铃花配不上房子的布局。」
「苒苒说你在大学的时候就被室友孤立，现在还总是一个人在家待着，你是不交朋友的吗？」
……
可明明那款领带是我在顾延生日精挑细选的。
我无数次说过自己喜欢风铃，可顾延只记得徐苒最爱的玫瑰。
而为了每天多见一会儿顾延，我几乎推掉了所有的社交。
就这样，我的一切连同我的爱恋一起被否定了。
这一次，顾延再次开口说出那熟悉的模板。
「苒苒说——」
「够了！」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不想在这听你和你的苒苒甜蜜的爱情，识相点麻溜地离婚然后滚蛋。」
天知道，我当时是多蠢。
才成了这对渣男贱女 play 中的一环。
7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顾延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延压住心底的烦躁，摆出上位者的姿态试图和我讲道理。
「离婚不是儿戏，我知道你是最近闹小脾气，但那么大的人了，无论做什么事要考虑清楚。」
「我确实应该考虑一下。」
「毕竟我们那么多年——」
我再次打断顾延的话，自顾自地说道。
「考虑换个小区，至少不要把一些杂七杂八的无关人员放出来乱咬。」
「周晚青！」
顾延突如其来的怒吼震疼了我的耳膜。
声控灯被高分贝的噪声吓得努力散发出它最耀眼的光芒。
不等我有所反应，顾延便大步上前走到我的面前。
恰逢此时，邻居阿姨骂骂咧咧地打开门。
「谁大半夜在这叨叨叨个不停，到底有没有素质啊？」
顾延习惯性皱眉。
我则趁机快速打开门钻了进去。
迎接顾延的是无情的关门声和阿姨的晚间教育。
第二天一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出门吃饭时不巧遇邻居大妈出门溜达。
邻居阿姨犹豫着叫住了我。
「昨天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刚起床的脑袋还是蒙的，我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
排除一众男模之后才想起来阿姨指的是顾延。
「长得倒是挺俊的，看样子还有钱，就是妹子你可得小心点！」
在我诧异的表情中，阿姨靠在我的耳边絮叨着。
「昨晚他和你前后脚走的，我在我家窗户看到他的迈巴赫停在楼下。哎迈巴赫、那个是叫迈巴赫对吧？车里还有个小姑娘出来了！你可别不信，那小姑娘穿着你男朋友的衣裳褂子还亲了你男朋友一口！
「没想到长得那么俊结果是个花心大萝卜。」
阿姨回忆完最晚的情景，最后还不忘义愤填膺总结道。
「这你可得小心了……你说你长得那么乖，他怎么还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呢？」
我摇摇头。
「谢谢阿姨，已经是连个陌生人都不如的前夫了。」
阿姨听完，更加愤怒了。
看，正常人都知道的道理，但是顾延却不懂。
不过无所谓了，今后我和他将不再有任何关系。
